畫『紅菜』
顏勁洪無助地向天長嘆,原來教孩子繪畫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師!老師你看我畫成如何?」班里的活潑男孩急不及待想讓顏勁洪看一看他所畫的佳作。 男孩身后的小女生也不想落后于他人似的舉手說︰「老師看我的!」 到最后全班孩子都像被點燃了煙火似的刷一下子大家都熱情高漲地召喚顏勁洪老師過來。 顏勁洪不明白為何只有水彩畫班的學生特別多,其他人教的都只不過三五七位,為何他的學生會有十五人!想深一層因為水彩畫是小學生入門繪畫的最基本吧,但天天遭孩子嘰嘰喳喳的腦波攻擊,人會短命啊啊啊! 他看了一眼墻上的掛歷,想到在這間畫室里開始兼職老師生活已有一星期,這一星期的生活感想就只有吐血的小學生們吵翻天。他平日里有一班二小時的水彩畫班,而週六和週日則早上和下午都各有一班二小時的課,間來有空沒事忙時便在畫室里打點一些雜活,若不是近來沒生意,顏勁洪也不會待在畫室里消磨時間。 徐宇不是每天都來畫室上班,鎖匙都交由另一位林姓股東看管,他也不是教畫的人,只是純粹在徐宇沒上班的日子里過來開門和鎖門,因為畫室要配合學生來營運,所以平日多數(shù)由午后營業(yè)至晚上。 顏勁洪平日教班時間為下午四點至六點,教一些剛巧放學下課過來學畫的孩子,放工時間會設(shè)于晚間九點結(jié)束。晚上還開著并不是招攬孩子來畫畫,而是類似租場給予一些成年人來畫畫或者私人教班,因此顏勁洪才會由午后開始返工至晚上九點才下班。 雖說收入不豐,但總算不錯,特別是他現(xiàn)在未有任何委託,算叫補助了一點他的收入。 他從外面買了簡易的晚餐返回畫室,今天徐宇沒上班,是他最佳搜索情報的機會。顏勁洪在早兩日已大致看遍了整間畫室的各個房間,這里除了一處小小的接待處以及二間小畫家外,還有一間較大的房間是用來租場予外人舉辦活動或者展示畫作的一處小場地,間中還租出去給機構(gòu)辦些體驗繪畫的減壓活動,另外接待處側(cè)門進入還有一間辦公室和顏料儲存室。 顏勁洪心想這么小的空間真不像能有可以收藏秘密的地方,那為何當日會嗅到血腥味呢? 他一直費解為何覺得那些顏料有血腥味,他在儲存室里并未找到詭秘的顏料,心想難道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只是恰巧?這一切都只是他想多了嗎? 私家偵探本來就相較一般人容易多想東西。 顏勁洪苦思還有什么地方遺漏時,徐宇的股東搭檔林先生便吩咐人搬進一些畫來,他好奇心和協(xié)作心的軀使下立即跑出去幫忙。 他問道︰「這是什么?」 林先生答︰「有人租場舉辦小型的畫展,剛好是你的專門?!?/br> 顏勁洪道︰「水彩畫展?」 林先生點頭回答︰「是。近來有位背景有點錢的大少爺想找處小區(qū)裝個文青藝術(shù)家般辦畫展,所以找了這里?!?/br> 顏勁洪附和道︰「我知…我知…」 林先生挑眉,來勁道︰「你也知道!?」 顏勁洪撇了嘴︰「不就是那位岸景集團的少爺,好像叫岸俊仁?!?/br> 「就是他!」林先生對岸俊仁的評價不太好,「他仗著是岸景集團是他叔叔掌舵的便耀武揚威,說藝術(shù)談藝術(shù),卻又沒斤兩?!?/br> 顏勁洪馬屁精上身附和道︰「有錢人就是聲音可以發(fā)大聲點?!?/br> 林先生雖然不懂教畫,但對于藝術(shù)也有獨特的一面見解。顏勁洪不知林先生會否懂看畫,所以也不作評論,但至少眼睛不是瞎的,否則也不會有膽子批評岸俊仁的畫技。 水彩畫雖然色彩淡泊沒質(zhì)感做不出油畫或者丙烯顏料固化后的立體筆觸,但要把水彩畫得好真的不是隨意發(fā)揮便能逹成,要講求混色細膩、筆觸講究,由于用水化開色彩,遇水便能濁化一切色調(diào),加上技巧滿多,能夠用水彩繪畫一幅寫實風的作品真的不是一朝一夕可辦之事,至少顏勁洪還未逹至這境地,況且他其實是畫國畫的,而又因為兩者同樣都是用水做媒介作畫,所以某定義上來說是相似卻又有些不同。他作畫也只是因為家族關(guān)係以及想在大學求學時有點副修的興趣來減壓,畢業(yè)后卻意外地干上私家偵探的工作,把曾經(jīng)玩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國畫忘得一乾二凈。 待搬運工人把畫作放進大房間后,林先生便和顏勁洪開始把畫掛上墻壁,其間有一件小物從顏勁洪的衫袋內(nèi)掉了出來,那是前些時間王清語給他的護身符咒,林先生看了看,拾起后隨意地扔進那一堆包畫框的廢紙里,之后更讓工人把這堆廢紙拿出去處理。 正如之前林先生所評價說的,岸俊仁的畫作太特別,是有能讓不少人一看便會嘴角抽搐的實力。 顏勁洪指著其中一幅畫說︰「這是畫?雞仔嗎?」 林先生『哈哈』兩聲,揚了手指叫他看名字。 在畫框背后貼有一張便利貼說明了畫作的命名——『鳳凰』。 顏勁洪張嘴心領(lǐng)神會地明白到這名年輕畫家的實力是有多讓人震撼。 藝術(shù)從來都是你明白不代他人明白,他明白亦不等于你了解般莫大高深。顏勁洪一邊掛畫一邊把特別訂製回來的解說牌貼在畫作旁,當然還跟林先生不時吐槽兩句這作品真是神作,最后終于在放工前把所有工作完成,然后顏勁洪看到房間一角還有一幅畫。 「這幅畫要掛嗎?」他很自然地上前把畫拿上手,終于都看到一幅像樣的作品,雖然畫的東西有點特別,但畫得像真度極高,他感嘆道︰「紅菜?」 林先生看著顏勁洪在欣賞畫作,上前輕輕取走它,說︰「這明顯不過絕不是岸俊仁所出?!?/br> 「這是先前徐宇借給岸俊仁的畫作,看來他著實沒有天分,得不到任何靈感?!沽窒壬粗嬘悬c無奈,「這是徐宇所畫的。」 「老闆畫的畫!?」顏勁洪訝然,「我還以為老闆不懂畫畫,因為這里都沒掛上一幅由老闆所畫的作品?!?/br> 正常一間畫室里除了會掛上學生們的作品外,也會掛上導師的作品來招徠生意,所以顏勁洪初來畫室時都有些詫異為何沒有掛上任何一位導師或者老闆的作品,始終開設(shè)畫室的人本來就好應該懂繪畫。 「這是徐宇小數(shù)留下來的水彩畫。」林先生淡淡然憶起往事,「自從他哥過世后他把所有有關(guān)他哥和自己所畫的作品都燒掉,少數(shù)有些保存了下來,這是其中一幅名叫『紅』的作品?!?/br> 顏勁洪覺得徐宇這個提名也算滿附合作品所用的色彩。紅菜的紅雖然跟血紅有點差別,但紅菜所含的水份就如它的名字般紅,如人體身上流有的血液般,只要一剁便滴出血水。這幅畫所描繪的正正就是紅菜被一刀切開,從中心流淌出血色的菜汁。 顏勁洪有一瞬間被那畫中的滴滴血水所吸引,忽然手心刺痛,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了掌心中竟然有木刺插了進去,血正從傷口蔓延。 林先生看到他受傷了,忙不選看了看手中的畫作,發(fā)現(xiàn)了手中的畫框角竟有木倒刺露了出來,相信就是這樣才弄傷了顏勁洪。 「先包扎傷口。」他拉著顏勁洪出到外面接待處,再到徐宇的辦公室,在里面打開了一處顏勁洪從不知道的暗室,這間暗室大門是跟木製墻身如出一轍,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有一道門,更遑論門上還有用來插鎖匙之用的一個小孔。 林先生把畫放進去后便關(guān)上門,于辦公室的某柜子里拿出急救箱,說︰「來,伸出手。」 顏勁洪如實伸出手讓林先生替他處理傷口,他神色如常的問︰「我不知道還有那間房?!?/br> 林先生扭頭看一眼那房間位置,說︰「那里是存放導師畫作的小儲存間,地方雖小,但濕度和溫度有刻意地調(diào)節(jié),可以保存畫作不讓日照或燈光風化侵蝕。」 「我可以看看畫嗎?」顏勁洪問道,「我會小心不弄壞畫的。」 林先生多少認為來畫室教畫的人都是有藝術(shù)造詣,所以也不驚訝他的請求,于是說︰「徐宇不喜歡別人碰畫,但也沒說不給員工看畫,若你不帶出外面在里頭看的話,那便請你隨意?!?/br> 笑了笑的林先生揚了揚手里另一支精巧鎖匙,「剛好明天我有點事晚返,你直接今晚鎖門和明天開門吧?!?/br> 替顏勁洪處理完傷口后,林先生便揮揮手說再見。 顏勁洪握住鎖匙趁機摸上房間仔細搜尋,房間真的很小,長型狹小的空間在兩旁架上和地上都擺放了不少作品,在盡頭處更有高身的木箱存放了畫作,他隨意的拿出其中一張,恰好看到是一幅人像畫。清秀帶著病態(tài)白臉龐的男人穿了一身暗紅色的西裝和結(jié)了同色系的領(lǐng)帶,他那一對異常深邃暗色的眸子吸引著顏勁洪,這男人他從未見過,不過臉容輪廓有幾分跟徐宇相像,想必有可能是徐宇的哥哥吧。當然這一堆畫作里有人像畫又或者是他哥哥的畫是何其正常,也不代表有其他深意,但顏勁洪卻偏偏不想放下這幅畫,就像他其實認識他似的,胸腔泛起無盡的哀愁,只求剖心出來了結(jié)傷痛,直至背后某幅畫倒下來,他才驚醒為何自己好像魔怔般沉迷手上的這幅畫。 他放下畫走到倒下來的那幅畫前蹲下去,想把它好好的放好,忽然他背后生寒,身后有種無形的壓迫感降臨。 顏勁洪不敢扭頭回看,危機感戰(zhàn)勝好奇心,直至片刻那壓迫感退去后他才小心回首看向后方確認什么都沒有時才松了一口氣。 手里握住的那幅畫因為他的熱度而好像溶了一點色彩上手,顏勁洪用另一隻手扶住畫,查看剛握畫的手究竟沾染上甚么色彩時,他錯愕的頓了頓,竟然是黑色。 眼睛移上畫作,烏鴉正跳了一跳,嘴里竟然有著血紅。 「嗚嗯…」顏勁洪手掌上那傷口又再次痛了,剛包扎好的位置從新染上血紅色,他握住依舊手心出血的掌心離開房間,在關(guān)上房門的一刻他聽到室內(nèi)群鴉亂叫。 王清語被這位大學朋友的拍門聲吵醒,昨夜他幾乎沒睡一天一夜在考試,終于都能合格取得天師執(zhí)照,他很快便能掛牌出去拯救蒼生。他打開屋門看了看門上那血紅掌印,晦氣的說︰「作死你了呀!惹了什么東西,你不要進來!!」 顏勁洪頭重身熱,根本聽不進王清語的牢sao話,只想找個安心的地方躺一躺,此刻他覺得自己闖禍了,能夠幫他的人除了王清語便別無他人。王清語無奈,唯有拿張黃符不理明天究竟會有多少人向管理處投訴他家也貼了上去。 「你不要倒在大門口,進去。」王清語踢了踢半昏死狀態(tài)的顏勁洪,也沒打算幫忙拿他一把,逕自自己回到屋內(nèi)。 顏勁洪使力如蟲子般爬進廳里,最后筋疲力竭地不再動。王清語在溫水里加了點灰燼后搖了搖,湊近顏勁洪,拎了他的臉提起來把水灌了進去。 「不是善茬。」王清語雖然不太能見到跟隨顏勁洪而來的邪物,但嗅覺靈敏的他還是嗅出一陣血腥味,「應該是吃了血的邪物?!?/br> 「…那幅畫…」顏勁洪依然面朝地躺在地板,他還是覺得全身軟弱無力,但喝了水后精神好像回籠了不少,「宋淑兒說過文苑苑在畫室里遇見的小女生所畫的那幅畫,它在畫室?!?/br> 王清語問︰「我之前給你的護符呢?」 顏勁洪沉默。 其實就在那一刻他離開畫室時他便發(fā)現(xiàn)黃符不見了。 王清語估計是棄了,無奈說︰「要我去看看那幅畫嗎?」 顏勁洪勉強抬頭︰「自然?!?/br> 他再次躺地,嘀嘀咕咕︰「宋淑兒都要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