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35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守寡后我重生了、頂流的豪門后媽、我靠吃瓜在年代文暴富、摘花(1v1,H)、晝夜干噠噠(1V2,高 H)、驚蟄(H 弟媳 兄妹 強(qiáng)取)、世紀(jì)不倫(侄叔侄H,女權(quán))、融籠中的糖雀(np,1v3)、蟾宮折嬌(1v1,H)、半年后
而海滄巨輪笨拙,三百多名水手在船腹中揮著巨槳,想掉個頭都不是容易事,不可能跑得過艨艟,被追上是遲早的事。 可那些幽黃的光點(diǎn)越逼越近之時,竟伴著三聲號角聲停了船,幾十條艨艟被海浪卷得上下點(diǎn)頭,竟不再往前走。這一雙雙幽黃的眼睛在霧中窺伺著,居然沒張開臭嘴撲上來。 “殿下!他們停船了!” “相距多遠(yuǎn)?” “一里有余?!?/br> 匪船這一停,比直直撞上來還叫人膽寒,滿船的小官都慌了神:“他們做什么?是不是要買路財?” “是不是要咱們上船續(xù)話?快,快安排幾個使節(jié)!” 直到匪龍船趕上了艨艟大部隊(duì),調(diào)轉(zhuǎn)船頭,朝向正南位,嗚嗚的號角聲刺破海浪,隱隱還伴隨著敲鑼打鼓的動靜。 ——要打要?dú)⒌年P(guān)頭,怎還敲鑼打鼓跳起火把舞來了? 公孫景逸喃喃:“他們是在拜神……今兒是娘娘正祭的最后一天,海濱有傳聞,說祭娘娘的這幾天要心誠,不能讓娘娘看見你心里的鬼祟——商人不能鉆謀,懶漢不能偷懶,殺豬匠不能宰豬……海匪、海匪莫非是不能殺生?” 船上官員十幾雙眼睛愣愣相對,這半口氣還沒敢松下來,又被老船官一句話送上了懸崖。 這在海上飄了半輩子的老漢,狠狠敲了敲漏刻鐘:“少爺別糊涂了,他們在等時辰!再有半刻鐘就是子時了!娘娘只管人間五天事,一過子時就是初六,海匪就要?dú)⑸蟻砝?!?/br> 啊,是了…… 船上所有人都意識到,論信仰,吃海的漁民哪有賭命的海盜真誠? 晏少昰唇抿成一線:“兩條路——其一,我們棄大船逃,咱們船上有舢板,屁股后頭拖著幾艘淡水船,能盛得下百來人。小船劃得快,分散開,一路向西,大抵能在明日傍晚逃回天津?!?/br> 公孫景逸急急點(diǎn)頭:“對對對,就要這法子?!?/br> 晏少昰發(fā)狠一笑:“可我平生最恨匪寇。軍中禁令,死里求生的是好兵,怯戰(zhàn)畏縮的是逃奴——這艙腹中有三百水手,你要舍多少條命?” 公孫隱隱聽出他這層意思,一口氣差點(diǎn)沒上來:“海匪又不是見人就殺的,海匪只殺官和商啊!這五百疍民、三百水手哪怕做了匪,將來招安還能招回來??!” “做了匪,沒有能回頭的。”晏少昰瞧著這繡花枕頭,冷冷哂笑一聲:“招安是做給世人看的,實(shí)則剿匪會殺掉十之六七,獨(dú)留下老弱婦孺,彰示朝廷慈悲?!?/br> 他縱身一躍,踩上了第二節(jié)帆架,俯視著甲板上的疍民,提氣喝道。 “諸位聽好了!做了匪,沒有能回頭的!今日爾等上了賊船,來日,剿匪兵就會殺到海匪老巢——爾等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不會織布不會種地,‘海大王’會將你們當(dāng)成自己人?呵,笑話!今日上賊船的,來日都是被海匪祭旗的命!” “老弱婦孺躲進(jìn)船艙,男兒提刀守在甲板上,會用刀槍弓箭的最好,給你發(fā)刀槍弓箭,殺一個匪,得五兩銀!還敢挑釁鬧事的,直接提了腳扔海里去!” 船上高呼“海大王”的聲音漸漸休止,別說是疍民,官兵也從未聽過這樣野蠻的招撫書,野蠻,竟管用,連消帶打地壓制住疍民的七情六緒,滿船人都惶恐著閉上了口。 “全軍聽令!所有炮兵不計火藥炮彈損耗,朝著東邊轟,一盞茶內(nèi)放空所有火藥?!?/br> 這一趟,海滄船是為了供神來的,三五千斤的重炮是一門沒帶,船上的禮花炮都比火炮多。再威風(fēng)的戰(zhàn)船一旦變成儀仗船,那就是被拔了爪子的老虎,只能盼著一聲虎嘯嚇退宵小。 所以火炮要集中,要密集,要漫天炸火光,叫海匪分不清這條船上到底載了多少火炮,壓著他們打出威勢來,才能叫匪王忌憚。 可這條船上配了幾門炮,公孫景逸比他清楚得多,愣神了一眨眼的工夫又問:“是要邊戰(zhàn)邊退嗎?” 晏少昰:“不能退,我們追上去?!?/br> 公孫景逸驚得頭發(fā)都豎起來了:“唐二哥!這關(guān)口你說什么胡話?咱們這百來個兵追上去,不夠海匪當(dāng)盤菜的!……” 他話未落,右手僅僅是抓著唐二哥的肩膀拽扯了一把,便被侍衛(wèi)以刀鞘擊中了肘關(guān)節(jié),公孫疼得一激靈。那些侍衛(wèi)更是離譜,一把給他摁地上,跪伏在唐二哥腳邊。 “放肆!還不見過殿下?” “……???” 公孫景逸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國子監(jiān)學(xué)生,張開雙臂,由著近衛(wèi)給他扣上了胸甲,松垮的士子袖被束臂收緊,頭盔上的猛獸狻猊昂著首,雙目怒瞪,張開巨口。 那一瞬間,公孫一身熱汗都轉(zhuǎn)涼了。 ……龍生九子,大將為狻猊,威武百獸率從。 而這些天來與他稱兄道弟的人,那雙裝模作樣笑了幾天的眼睛,眼里是比刀光劍芒更銳亮的影。 滿船的老弱病殘全都下了船艙,這一小片sao動沒引起多大的關(guān)注。 等炮兵調(diào)試好了小炮,憑手上份量填塞了火藥,東邊幾十條匪艨艟息了鑼鼓,抄起槳往這頭沖。船官急得滿臉汗:“大人,少爺!子時到了!” 唐荼荼手腳發(fā)麻,咬緊腮幫才控制住自己兩條腿往前站。 “過來?!标躺贂g喚她。 唐荼荼定了定神,走過去。 “不是想學(xué)炮?來,我教你。” 他們有八門威遠(yuǎn)炮,這炮重一千二百斤,看著小,實(shí)則也是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一根沉鐵。好在戰(zhàn)船上的炮每三月更換一輪,精鋼筒箍锃亮,是很好的火器。 廿一嘴張了張,又合上了。 右舷,這是直面海匪、最危險的一側(cè)舷,誰也不知道海匪們造的雜炮能轟多遠(yuǎn),會不會一炮過來把姑娘轟成炭。 女人,從來是應(yīng)該躲在戰(zhàn)士后邊、藏在角落、下到船艙里提心吊膽等待戰(zhàn)果的那一撥人。 可姑娘不是那樣的姑娘。殿下站在這兒,廿一又覺得什么都不畏懼了。 他們“廿”字頭的影衛(wèi)當(dāng)年認(rèn)主,交出去的就是自己這一條命。而殿下永遠(yuǎn)不會錯。 這鐵筒里盛著炮兵急匆匆塞進(jìn)去的火藥,盛著小孩玩意似的禮花彈,炮筒冷得像堅(jiān)冰,唐荼荼手貼上炮柄,掌心的筋絡(luò)都被冷得跳了幾跳。 可二哥的大掌緊緊包裹著她的手,胸前鎧甲貼著她的背,那護(hù)心鏡本該是冷的,竟有暖意順著她的背往心口攀。 他這樣攏著她,于是唐荼荼也像穿上了鎧甲。 有那么一瞬間,唐荼荼想起去年在南苑獵場,二哥教她用床弩的情景。駒光過隙,那日的事猶在目,那日二哥也是下頷抵在她發(fā)頂,手把手教她做個戰(zhàn)士。 可這一次,她聽到身后人低低笑了聲。 “今日,要是能完完好好地回了天津,我與你講一件事,你當(dāng)應(yīng)我。” “什么事?”唐荼荼分了半絲神,他又不再講了。 晏少昰握著她的手,調(diào)整好炮筒仰角與落點(diǎn),他知道這丫頭的心算比誰都快,一道拋物線出來,僅靠目力就能算出大致的落點(diǎn)公式。 他引著唐荼荼后退,抓著她的手點(diǎn)燃火信子,涂了麻油的火線竄進(jìn)炮身。 “咚——” 這門炮沒轟著海匪船的邊,花里胡哨的禮花彈沒來得及迸開焰火,就一炮炸開了海。 八門炮齊發(fā),卷起滔天的浪,把匪頭的艨艟陣攪了個地覆天翻。 第324章 正文完 那七八十條海匪船上搭載的不知是什么鳥炮,射程竟比他們的威遠(yuǎn)炮還短,疲弱地回了十幾發(fā)炮彈。 兩邊看著打得轟轟烈烈,海浪滔天,實(shí)則沒一顆炮彈轟上對方的船。 幾十條匪艨艟花了片刻重整隊(duì)形,竟沒有瘋狂反撲,反而掉頭就逃,只留下一大片船屁股。 “追!別叫他們緩過勁來!” 將士們大喜,船腹里的水員拿捏著揮槳的速度,作出乘勝追擊的樣。船上炮火不遺余力地轟,別的空著手的水員也重新點(diǎn)燃了火把,轟隆隆地錘起戰(zhàn)鼓,保準(zhǔn)讓對面的匪頭摸不清這條船上有多少兵、多少炮,身后還有多少援軍。 這一趟有驚無險,直到海匪船一艘艘地隱入濃霧中,海滄船立刻悄無聲息地掉了頭,水員呼著口令,全努足了勁往天津方向劃,逃得利落極了。 “大人,抓著叛賊了!抓著閻羅了!” 一張勾栓網(wǎng)網(wǎng)住幾只水鬼,絞著滾軸提上了甲板,里頭幾只鬼連扯網(wǎng)掙扎的力氣都沒了。閻羅等人水性再好,也沒法鉚足勁一口氣游出二里地。 在浪頭里游泳,不光是體力的飛快消耗,越到后邊,越得頻頻浮上水面喚氣,一顆顆腦袋全露在海面。海霧氤氳總有稀薄的地方,一旦露了身形,通通會被官兵提上來。 又一網(wǎng)下去,叢有志幾人也被網(wǎng)了上來,各個被海水泡漲了皮,赤身裸體,糊滿船身臟臭的淤泥。 兩個兵鎖著閻羅的肩胛骨,像拖一條皮囊慘白的死魚,饒是如此,仍怕閻羅暴起傷人,又套了副枷,押著他跪到了官員面前,稟道:“大人們,這瘸腿的跛子游不快,拖累了他們行程,小的們眼尖,一網(wǎng)就撈上來了?!?/br> 天津小官們面面相覷,擎等著欽差大人拿主意,卻沒一個人敢拖著閻羅幾個湊過來問,生怕這些反賊污了大人的眼——沒看公孫少爺、津門小霸王都蔫吧地癱坐在椅子上了嘛。 唐荼荼耳膜里的鳴聲還沒退,搓揉著耳廓問二哥:“這些人,按律該怎么判?” 他這人,職掌刑部多年,每一根頭發(fā)絲都雕著“法不容情”四個字,音調(diào)轉(zhuǎn)冷:“勾結(jié)海匪,按律當(dāng)斬?!?/br> 唐荼荼一絲猶豫也無,緊跟著問:“如果我想留他們一命,該走什么章程?” 晏少昰簇起眉鋒。 卻見這丫頭一雙眼里灼灼逼人:“留著他們,做海匪的通風(fēng)耳。我要讓海那邊的海匪知道,不做匪能活得有多好?!?/br> ……不做匪,能活得有多好? 晏少昰聽得震然,又被她明眸里的光攝住了神。 他雖貴為王臣,擁著半個省的封邑,卻也從未敢講一句“我能叫我治下的民過得很好”。 而她講得這樣言之鑿鑿,每個字落下去都沉甸甸重如九鼎。 ——不做匪,能活得有多好? 晏少昰抬手喚:“廿一?!?/br> 他也想要看看,這些與匪寇勾結(jié)的刁民能被治理成什么樣。 閻羅、叢有志一群人戴著枷,癱伏在甲板上,聽到有腳步聲走過來,閻羅抬頭去看。那是頭先被他搶了紅煙彈的侍衛(wèi)頭子。 這頭子是練家子,像塊蘊(yùn)著筋骨的木頭,不茍言笑的,每一步都落在固定的步長上。閻羅見過鏢夫、見過力士、兒時甚至見過剿匪的精銳,卻從沒見過這樣的練家子。 廿一解了他的枷,扔過來幾件單衣,揚(yáng)起下巴示意他們看那頭。 “看到那位姑娘了嗎?你們捅傷衙役又叛逃的事,姑娘花五百兩給你們了結(jié)了。這五百兩買你們的命,以后規(guī)規(guī)矩矩替她做事,如何?” 閻羅一眼掃過去,目光里沉著一層窮途末路的陰鶩。 他見過太多這樣嬌生慣養(yǎng)的胖女郎,蠢笨癡愚,越是到嫁齡,越愛往公子堆里湊,盯著公子哥的眼都泛光。 她救他一個死刑犯做什么?救他們一群死刑犯能做什么? 大約是在一群公子哥面前顯顯善心,關(guān)起門來叫他們?yōu)榕珵殒玖T了。 這匪懷著極惡的念頭,琢磨自己身上每一寸骨頭還有哪里可以做刃,好挾持這個小姐做人質(zhì)。 可接下來的所見所聞,擊碎了他的念想。 這胖姑娘走到他跟前三步遠(yuǎn)停住了,板著一張臉,聲音卻是溫和的。 “你的妻子救回來了,性命無憂,大夫說她年紀(jì)輕,吃半個月藥清了肺炎,之后一年別干重活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