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 第10節(jié)
室內(nèi)很暖,黛爭被打濕的前發(fā)還散著水汽,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滾落,正好滴在男人的手上,他許是覺得二人的姿勢過于曖昧,也可能是他不喜她身上的劣質(zhì)胭脂味,面帶著嫌惡,離遠了一些。 她不知道他是今日是不是因什么事不爽利,還是本來就是如此,咄咄逼人,句句帶刺,既然沒認出來她,為何要跟一個船娘過不去。 而他再次下達的命令,讓她直接臊紅了臉。 “脫了。” “我都說了——” “是你自己脫,還是我給你脫?” 她知道這不是一個問句,而他的臉上并無半分情/欲,她徹底慌了,生怕他是看出來什么,也覺得自己倒霉透了,怎么自己初到長安就遇到他了? “大人,”黛爭以最快的速度跪下,她盡量還原了當(dāng)初清玉的姿勢,免得惹他不快,“其實已經(jīng)有人為我贖身,我已經(jīng)許諾了他人,大人,請您不要強人所難……” 傅蘭蕭眉峰緊蹙,眉宇間又陰鷙了幾分。 他被這張臉拒絕過兩次。 被一個私奴拒絕之后,又被船娘拒絕了。 他忽然又覺得沒必要,男人就是男人,還能真變女人了? 自己也沒必要再為黛爭勞神。 他當(dāng)初就該直接殺了她,免得后顧之憂過甚。 他氣的發(fā)笑,陰惻惻地對她說:“趕緊滾吧?!?/br> 黛爭第一次覺得滾這個字這么好聽,她提起裙擺撒腿就走,身后跟有狼追她一樣。 一出門,她就撞上了個人。 “哎呀,你是誰?”她的聲音甜蜜,音調(diào)從歡喜再到質(zhì)問,“你為什么會在蘭蕭的船上?” 蘭蕭是誰? 她發(fā)愣的剎那間,也將來人看了個全面,那人穿著光鮮亮麗,發(fā)髻上的珠釵閃閃發(fā)亮,是十足的貴女打扮。 只是她分不清,長安的貴女出行皆是如此,還是為了誰刻意打扮過。 她扶了扶身子,想繞過她走人。 “你撞了人還想走嗎?”那個女孩斥道:“誰教你的規(guī)矩?” “你怎么來了?”船室里傳來低低的聲音。 “你回來了也從來沒找過我,過幾日是你的生辰,我想跟你一塊過,不行嗎?”那女子瞪了黛爭一眼,忙著回應(yīng)里面的人,急忙走了進去。 黛爭眼眶一熱,匆匆走了。 她一向?qū)ι胶苁强粗?,畢竟那日她可以向膳房討一碗加了雞蛋的長壽面。 她向他確認過,他告訴她他出生在足蒸暑土氣的八月,不是漫天飄雪的時節(jié)。 她連想都不用想了,告訴她的日子,是假的。 名字,生辰,身份,恐怕還有年歲都是假的。 她都懷疑,自己這半年一起生活過的人,是不是她虛構(gòu)出來的了。 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 “戚無放你進來的?”傅蘭蕭斂了情緒,換上一副慣用的笑臉,勾了勾唇,問道。 “什么叫放進來?你我有婚約在身,你這么說像是把我當(dāng)外人?!彪m然燕朝民風(fēng)開放,男女之間并無大防,她將此話說出口,也不免臊了臉皮。 皇族勛貴們大多數(shù)早早定下婚約,傅蘭蕭也不例外,他幼年時就和阮大將軍的獨女阮婉瑩定下婚約,不僅名正言順,還是青梅竹馬。 “她是誰?”阮傳瑩自是想問個清楚的,自從他消失半年,她一直也在猶疑是否解除婚約,家里也在考慮投靠太子,好不容易守得云開見月明了,太子被軟禁,九皇子是目前最得勢的皇子,極有可能會入主東宮,可他卻從未找過她。 她按耐不住主動來找他,卻撞見了這樣一幕。 “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妓子罷了,你何必跟她過不去?!?/br> “也不是,我只是覺得……”他之前從來私下見過女人,何況這還是個船娘,雖然是有幾分姿色,但是也…… 不合身份。 阮婉瑩不愿再往深里想,她只得轉(zhuǎn)移話題,又刻意地希望傅蘭蕭能給她一個解釋,“蘭蕭,這里怎么會有這么粗劣的首飾?” “那便拿去扔了吧?!?/br> 他依舊是那樣彬彬有禮,不瘟不火的模樣,阮婉瑩沒好再說話,只是隱約覺得,他這次回來后,跟以前不同了。 作者有話說: 今日的雙更結(jié)束,希望大家能夠喜歡這篇故事。 第9章 斷袖 還好春闈將近,她實在脫不開身,除了去將黛策的鐲子當(dāng)了幾個錢用于買新書外,她幾乎都沒去岸上,只是日夜苦讀。 船上當(dāng)然不只是她一個“客人”,黛爭每日都能看到娘子們接待不同的男人,再次開眼為何二娘都說男人都是用□□的二兩rou思考的。 要是自己之后能幫到她們就好了。 她不知道蘭玖,哦不,應(yīng)該叫蘭蕭,是多大的官,她要是能中進士要做多久才能到那個位置,不過應(yīng)該恢復(fù)這些人的良籍是不難。 燕朝剛剛實行科舉,提拔寒門,就是為了制約士族,保不齊上頭放榜的名額,寒門就占多數(shù),所以她這次會試也有很占的優(yōu)勢。 黛爭在讀書上有得天獨道的天賦,她從小偷學(xué)黛策的書,接他上下學(xué)都是提前跑去聽夫子墻角,到了周府后,周郎因不喜讀書,書房的活也并不是個美差,黛爭就主動請纓,在打掃書房的空隙間也能讀上書。 今朝科舉制度還有些漏洞,他們不會讓人脫了搜身,黛爭本就當(dāng)男孩糙養(yǎng),束上束胸之后,只當(dāng)是個過于羸弱的小郎君,被搜一下,心中雖有別扭也很快就消散了。 會試的試題倒是跟蘭玖提的點子有些相似,黛爭下筆有神,出了考場也是精神滿滿。 等到下個月放榜,榜下壓肩疊背,黛爭就跟撞進一團軟墊里似的又被彈出,但從前方的戰(zhàn)況來看,有人榜上有名真臂高呼,有人名落孫山唉聲嘆氣,她好不容易擠進去,順利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心一瞬間直上云端,再也抑制不住的笑聲從嘴角溢出,旁的人看到她如此,都問她:“看你這樣,是考上了?恭喜恭喜啊?!?/br> 黛爭靦腆一笑,她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如夢似幻間,馬鞭聲驟然響起,她看到一匹高頭大馬從一旁踏過。 馬蹄帶泥,濺到了不少人的衣裳上。 馬上的少年看似只有十六七歲,稚氣未脫,俊俏的臉?biāo)烈獾貟吡艘谎坌影?,甚至,黛爭能夠那人的目光在她的臉上略過,才不屑地挑眉道:“怎么什么樣的娘炮都能中榜?!?/br> 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這人的身份,她心中對這類人有所抵觸,低低地罵了一句:“自視甚高的臭紈绔?!?/br> 不過這也僅僅是個插曲,不妨礙她這只云中雀鳥喜上眉梢,狠下心來買了兩條魚,準備回去給各位娘子做魚吃。 她的腳剛離了地,就聽見后有腳步聲越逼越近。 “我還以為是什么清高的讀書人,你看著一副腎虛樣,下面那玩意能行嗎?” 黛爭手一抖,差點把提著的魚放生了。 “哎呀!” 黛爭的聲音脆生生的,見來人是那走馬游街的紈绔,語氣不覺帶了些怒意。 “你跟蹤我?” 若是個正常男人,說他那處不行,非得暴跳如雷不可,小郎君握了握手中的鞭子,又說:“你說了小爺我的壞話,我豈有饒過你的道理?” “那你耳力真好。” 并且還很記仇。 黛爭打量著這人不菲的衣著,嘆了一口氣在長安,一個石頭砸下去,十個有九個是貴人。 她又想到蘭玖,不想再得罪誰:“那你再罵我一句,咱們就扯平了?!?/br> “我罵你?我有這么無聊嗎?” “可你就是一開始在罵我,你看我了,我看見了。”黛爭實話實說道,碼頭風(fēng)大,她說話時半張臉縮在衣領(lǐng)間,看著老實又溫吞。 對面的人竟真有幾分楚楚可憐,他心想算了,何必跟一個身嬌體弱的讀書人過不去,“罷了,小爺我大人有大量,饒了你這一回,得了,你趕緊回家吧?!?/br> 黛爭嗯了一聲,輕快地跳上了船。 “我不是讓你趕緊回家了嗎?” “我家就住在這里,你莫要糾纏我了,快回去吧。“ “喂,什么叫我糾纏你?我只是——” 可黛爭早就左拐右拐進了畫舫,不聽他說的了。 幸好這小郎君看著唬人,最終也沒跟上來。 伴隨著殿試逐步靠近,春風(fēng)吹化了長安的冰雪,依舊是渾渾噩噩不見天日的讀書之后,二娘忙完事,翻了兩頁黛爭寫的字,隨口提了一句:“今年的花朝節(jié)我們幾個可能又去不成了,爭娘你要是得空,可否幫我們寫幾個彩箋掛在花樹上?” “有何不可,我叨擾娘子們這么久,這點小事,無足掛齒?!摈鞝幰贿厧退齻儗懺竿贿厗?“二娘我之前托你打聽的事……” 都說煙花之地最好探聽消息,可…… 二娘搖了搖頭,“你說的那什么周郎主,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你確定他是被帶到長安了嗎?不過我知道姓周的倒是有在朝中為官的,官還不小咧……你是找他有什么事?要投奔他嗎?” 黛爭搖了搖頭,她確實不確定周郎是不是被帶到了長安,甚至她都懷疑是不是在半路上就被蘭玖給解決了。 律法森嚴也有森嚴的壞處,燕朝規(guī)買賣奴仆有一套自己的規(guī)則,賣身契,周府私印,缺一不可,這樣才能去官府脫籍,周郎尋不到,她該怎么辦呀。 “只能再麻煩二娘幫我打聽了?!?/br> 花朝節(jié)那日就連水上都熱鬧不少,船娘們?yōu)榱苏袛埧腿烁鱾€打扮如花神。 苦讀好幾日的黛爭也躍躍欲試,她從未過過花朝節(jié)呢,更何況是長安的花朝節(jié),她定要好好見見世面。 等了夜里,她拿著娘子們的彩箋下了船。 為了防止像上次那件事發(fā)生,她還特意買了一個面具。 只是明明每日精打細算,可兜里的銅板還是越來越少,她決心還是等明一早就去找個打雜的活。 在長安,錢真不禁花。 她自從中了貢士,確實是有不少人阿諛奉承,但是她清醒得很,她本就是冒籍替考,而且還是個女子,還是不要多出風(fēng)頭,若是被誰發(fā)現(xiàn)了身份,可是要掉腦袋的。 討好黛爭的人被她拒絕一次兩次之后,便覺得這人就是個迂腐的讀書人,就算考中了也沒什么翻天的本事,逐漸也沒人來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