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 第11節(jié)
她來的不算晚了,花樹卻早已掛滿五彩繽紛的箋紙,娘子們說這里的花樹許愿最經(jīng)驗,晚了可能連系繩的枝都沒了。 ‘今年能夠好好過一次生辰。’ 她的愿望簡單極了,卻從未享受到,她想著,既然今年如此不一般,就讓她也能過一個充滿回憶的生辰吧。 晚風千千,承載著愿望的彩箋隨之舞動,像是斑斕的浪花。 她抬頭看,她的愿望箋紙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彩箋遮掩,只有因燈火而投下的陰影將她籠罩。 “黛爭。” 有時名字會像一個難解的咒,甚至不會跟隨著rou/身死去,一個名字和自己有了聯(lián)系,就算她盡量克制自己,但還是下意識地回頭。 登時她猛的反應(yīng)過來,趙娘子們都在船上,長安也沒有認識她的人,那聲音熟絡(luò)的很,源頭也只有那一人。 黛爭霎時全身緊繃,她不斷在告誡自己,她沒有說話,自己帶了面具,他不會認出來的。 她的身形也沒有那么獨一無二,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到,她不愿相信,自己暴露了什么。 - 傅蘭蕭每年都會陪阮婉瑩來花朝節(jié)掛花箋,今年也不例外。 阮婉瑩想一如往年般挽著傅蘭蕭,卻被他輕輕拂開。 “你怎么了?”她瞥見他心事重重的,就問:“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是不是我爹那邊給你壓力了?但其實我爹說的也沒錯,我可是為你鬧了半年才守住了我們的婚約,他是心疼我來著,你呢?你到底怎么想的?” 莫不是真想和妓子廝混? 那她絕對不允許,她明日就命人打死那個妓子! 她放下貴女身段,急于求得一個答案,可是她問的男人只看向花樹處。 樹下的男男女女眾多,唯一與眾不同的是,一個瘦削的小郎君正昂頭看著彩箋。 那位小郎君眉眼間盡是英爽之氣,妙目流波,肌膚也被琳瑯的彩箋染上一層麗霞。 有點眼熟,但阮婉瑩確定她沒見過這樣的郎君。 她還在思索間,身旁的人消失不見了。 傅蘭蕭親眼看到遠處的人驟然一頓,面色蒼白,指甲死死第掐入手心,正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她,她不是很自信,雖不含胸,但站直時總是微微垂著頭,好似有誰給了她氣受。 不自量力的東西,偏偏跑到長安來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惡心,反胃的感覺。 他不會忘記他半年里在潮濕漏雨的房中傷口的刺癢難耐,清晨返潮的令人作嘔的酸味,想到下筆就會被戳破的劣質(zhì)宣紙,自然也看不上黛爭給他端來的,自以為是珍饈的長壽面,可笑的是他還要裝作歡喜,與她噓寒問暖。 又如墨入水般,被她堅定說她相信他,山洞中不小心的觸碰,甚至是垂眸時鎖定的雙足,統(tǒng)統(tǒng)攪混。 他面上卻難得嚴肅,只是眼中的光暗了暗。 他不允許背叛。 所以對她更加厭惡。 無用的背叛者就該被他抓起來,讓她再次哭著跟他道歉,任他侮辱踐踏,再殺雞儆猴。 捕獵者先是靠在暗處,觀察著受驚的獵物,抬起腳步,不緊不慢地跟著她。 他知道,黛爭怕他,無非是因為他的權(quán)力。 這種勝券在握的感覺真的令人愜意,因為權(quán)力就是一種可以玩弄人的把戲。 她看著滿腦子只是想快點離開,連轉(zhuǎn)身看看他故意露出的馬腳都來不及,只這樣她都被嚇破了膽,落荒而逃。 他在她的身后,像貓逗耗子一樣,玩夠了再弄死,借以增大快感。 傅蘭蕭多疑,愛作弄人的天性暴露無遺,可和討厭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xiàn)讓他難生愉悅。 初春,乍冷還寒,她的衣衫依舊是單薄的,逃走時,會看到白嫩的頸。 突然,他覺得晃眼,備感無趣地放過了獵物。 戚無從黑暗處出現(xiàn),畢恭畢敬地遞給他一張彩箋,“這是那位郎君的掛在上面的,寫著……請殿下過目。” ‘求得一個如意郎君’ 男人的錦靴一頓,止不住揚眉,黛爭是…… 斷袖么? 作者有話說: 穿女裝的黛黛會讓狗子覺得不科學不真實畢竟夢到過不敢承認,男裝的話他就能一眼認出來,畢竟目前還覺得她是個男的嘛。 第10章 勾引 花朝節(jié)后,黛爭在船上憋了兩日,卻也無事發(fā)生。 只覺得是自己太多心了,懼他已經(jīng)到了出現(xiàn)了幻聽。 要是他真的發(fā)現(xiàn)了她,為何不直接滅口。 她不禁唏噓,自己只是一介小人物,已經(jīng)威脅恐嚇過了,她別的都不敢去想了,就放過她吧。 生活還要繼續(xù),若是要用這個身份站住腳,除了功名之外,在功名之前也需要活下去的本錢。 她必須去做一份工。 黛爭一開始想著先從自己熟悉的入手,去寫話本。 正好也可以隨她的意,做個幕后人。 坐在矮幾前冥思苦索一夜后,她拿著稿子問遍長安的書館,得到的回復都不太好。 長安文人墨客眾多,多少話本詩集印都印不完,當然不收她這個新晉小生的本子。 可是她現(xiàn)在還要準備殿試,抽不開身去酒樓做幫工。 她也幫船娘們浣衣來換錢,可是長安紙貴,浣衣得來的錢只能入不敷出。 況且初春的江水依舊冷峻,洗得她手生了凍瘡,有時連握筆都難。 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都說長安機會遍地,多少人趨之若鶩,她也沒想放棄賺錢只靠趙娘子們養(yǎng)著,她今日要再去集市,碰碰運氣。 長安西市是胡人的聚集地,這里的攤販更迭快,保不齊就需要人手。 “喂,我說,前幾天是在哪買的來著?” 她看到一人身著棗色圓領(lǐng)袍,提著個金絲籠,里面還有只奄奄一息的白鸚鵡。 “奴婢記得在……在……”奴仆打扮的侍從一臉著急,左顧右盼,“哎呀,他是不是回去了,不在這擺攤了!” 侍從苦不堪言,明明是郎君你自己非要將鸚鵡拿回去手養(yǎng),沒過幾天就病了! 這不是前幾日那個紈绔嗎? 黛爭本想躲開,又看到不忍道: “郎君的鸚鵡應(yīng)是患了風寒,需快些醫(yī)治,不應(yīng)在這耗時間了。” “廢話,我又不是不知道,小爺我這不也在想辦法嗎?” 他的白鸚鵡是從西域行商花大價錢夠得的,平日里吃的用的都金貴的很,只是賣藥的行商半個月才過來一次,他這不四處找人呢么。 那人氣沖沖地說:“你不是那日那個——罷了,你會治嗎?不會別耽誤我時間!” “簡單,鴿子藥就成。” “你可別胡說,你不知道我這鸚鵡可是價值千金,平日都吃的比你好,你要治壞了你賠得起嗎?” “那我不弄了,我賠不起?!?/br> 她可不想沒找到活還欠了一屁股債。 “小爺我是出不起這鳥錢的人嗎,你要能治快給我治!” 這人可真有意思。 黛爭頗有些無奈,隨少年一起尋了鴿子藥來治那只白鸚鵡,又拿了厚毯將鸚鵡抱住保暖,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看著白鸚鵡狀態(tài)有些好轉(zhuǎn),少年才松了口氣,道:“看著還有點用,你懂養(yǎng)鳥?” “略有耳聞?!摈鞝幵谥芨畷r,周郎主喜歡奇珍異獸,耳暈?zāi)咳鹃g,她也記下了不少法子。 “這是賞給你的,”少年給隨行的侍從使了一個眼色,那侍從就心領(lǐng)神會地掏出一錠銀子放在黛爭手上,“若小爺我的鸚鵡好了,還有賞。” 黛爭掂量了一下銀子的分量,不禁咂舌,這賞錢比當年賣她的錢還多。 可是靠這種難得的機會并不是長久之計,今天又耽誤了一天,她淡淡道:“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回去了?!?/br> 少年將鳥籠遞給侍從,因自己的寵物,對黛爭的語氣軟了幾分,“你怎么悶悶不樂啊,是不是嫌錢少?在下魏扶危,你在長安總聽說過吧,等我的雪盧好了之后,你盡可以來魏府報我的名?!?/br> 黛爭報了黛策的名字,魏扶危又問她來這里干什么,她也如實說了。 “你既然過了會試,為何不去做個夫子,每個月也有幾錢?!?/br> “我不想拋頭露面?!摈鞝幗o自己找借口是越來越熟練了,“人多授課我緊張?!?/br> “別人都是上趕著拋頭露面,你倒好,盡往人娘子被窩里鉆,”魏扶危打趣道:“我看你跟我年歲相仿,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br> “我沒跟你打架?!?/br> “我只是這么一說,你們書呆子是不是都這么摳字眼?”魏扶危雙手背到身后,微微低頭,少年郎似笑非笑道,“正巧我府上缺一名夫子,一月算你十兩,你有沒有興趣?” 十兩?!這可是書院夫子的五倍! 黛爭說不心動是假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若是這郎君是個騙子呢? 哪有開這么高的價格的?真當她好糊弄? “當個夫子哪有那么多錢?!闭f著她就要走,怕被人強拐了去。 “你這是什么眼神,不信我?當個夫子當然沒這么多錢,”魏扶危天生反骨,別人越不愿意,他就樂意將跟那人對著干,“但當我魏扶危的夫子,就值這個價,你來不來,幫我養(yǎng)鳥價錢另算!” 十兩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十兩,日夜寫稿不吃不喝她都要存五六年呢。 身旁的侍從也來幫腔,“郎君是外地人,莫不是不知道魏家是何許人,小郎君賞識你,就不要再推拒了?!?/br> 說是夫子,其實就是單純的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