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歸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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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從窗前離開,漠然地坐在銅鏡前,“那便幫我梳妝吧?!?/br> 眉姑姑心頭一松,忙吩咐宮人為貴妃梳妝,云鬢高挽,珠翠攢在髻邊,流蘇眉心垂墜,口涂唇脂,淡妝濃抹各不相同,但美的驚心動魄,眉姑姑心頭一嘆,生的這般模樣,也難怪皇帝將她從睿王身旁強奪了過去。 雖然嘉禾一直以皇貴妃的身份在宮中自處,但誰都知曉,以皇帝對她那般的寵愛,她已經(jīng)是皇后的唯一人選。衣服是李思歸親賜的,一身絳色長袍逶地,頗為大氣端莊。 李思歸走了進來,一身墨藍色長袍,其上繡著淺色流云紋。嘉禾回頭,李思歸目有驚艷之色,嘉禾的視線卻落到他身上,前幾日他見她無聊,非央著她在他那身衣服上繡了幾個云紋,沒想到今日他便穿了出來。 李思歸走到她身后,看著鏡中自己的雙手撫上她的肩頭,“今日宮宴,你無須太過拘謹,縱有天大的事,自有我在?!?/br> 麟德殿中燈火通明,高太后鄭太妃以及宗室皆已落座,只差皇帝和貴妃兩人未到。 高太后正要派人去催促,便見李思歸執(zhí)著蕭嘉禾的手走了進來,宗室之人起身參拜,李翃看著他們兩人如同一對璧人一般接受眾人參拜,他站在那里仿佛與眾人格格不入,李思歸落座之后道:“都是自家人,今日也算是家宴,不必多禮?!?/br> 席間李思歸應付起這種場合來得心應手,語氣雖并不親熱,但言行卻十分妥帖。嘉禾坐在上首,看上去十分冷淡,除了李思歸側(cè)首和她說幾句,其余時候并不怎么說話,這情形落在李翃眼中卻猶如針扎。 李翃原以為過了這么多的時日了,那些心痛嫉妒他能忍耐過去,卻在看到她時,一切的努力都功虧一簣,他是那么想她,想重新把她抱在懷里,想告訴她他回來了,想讓她一輩子都陪在自己身邊,可是他們現(xiàn)在只能這樣變成不相干的人。 他飲著酒,卻又忍不住地一直看向她,這般毫無顧忌,連李思歸都看了過來,更不用說在場的其他人了。 嘉禾卻并不回應,只是端起手中的酒盞淺淺飲著,不多時酒已見了底。李思歸按住她的手,“不要再喝了?!?/br> 嘉禾微微一笑,“今日不是除夕嗎?這般好日子多飲幾杯也無妨?!?/br> 李翃手中酒盞落了地,眾人尋聲看了過來。 高太后卻面帶微笑道:“原本翃兒的婚事是先帝賜下的,想來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不做數(shù)了,今日我這個做母親的,便來向當今陛下討個恩典吧?!?/br>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卻都在針對李思歸一人,說他違拗先帝的賜婚旨意,暗諷他強取他人未婚妻。宗室之人面面相覷,卻不知皇帝會如何回應。 李思歸淡然自若,道:“既然是睿王選王妃,必然要慎重,太后若是有了人選,不妨說出來?!?/br> 高太后笑了笑,“哀家老了,有些事既然皇帝不給做主,若是以往,自然是要歸皇后來管,可如今宮中主位只有皇貴妃一人。不如,這事便交給貴妃吧?!?/br> 高太后明明知道李翃和嘉禾的關(guān)系,卻在宗室面前故意要為難嘉禾,嘉禾曾是李翃的未婚妻,如今她卻要逼著嘉禾為李翃選王妃。 果然見嘉禾臉色微變,朱唇緊咬,只有李思歸看得見她握著酒盞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指尖泛白。 李思歸面色一沉,其余人也都沉默下來,這宮宴倒堪比鴻門宴了,滿場都是腥風血雨。 而李翃卻也緊緊盯著她,似乎真的怕從她的口中說出那個“好”字。 正在這時,鄭太妃呵呵笑道:“太后這卻是找錯了人,若是為此事而煩心,我可以為太后解憂??!反正燕王也未曾婚配,這為一個人cao心和為兩個人cao心沒什么區(qū)別?!?/br> 鄭太妃這般插科打諢,竟將這尷尬的場面揭了過去。高太后恨鄭太妃恨的緊,可鄭太妃心里卻有著自己的打算。 她們鄭氏一族的勢力在李思歸剛剛登位時還可以當作籌碼,可這將近半年過去,李思歸在朝中大權(quán)獨攬,她和三皇子只能全心依附于李思歸,李思歸也給了三皇子燕王的封號,讓他和睿王之間不相上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今晚還有一更,另外此文完結(jié)后會開《花殺》,喜歡的小伙伴們收藏一下。 第29章 情長 李思歸沉聲道:“依朕看, 不如聽聽睿王怎么說?” 李思歸明擺著是要將這爛攤子扔回李翃那里,李翃卻也不得不接著,他離席站在殿中, “多謝陛下、母后掛心, 翃如今無心婚事, 還是先謝過美意了?!?/br> 李思歸看了高太后一眼, “太后是睿王的生母,關(guān)心他的婚事自然是無可厚非的。只是既然睿王拒絕了,朕也不好再多勸。”這場鬧劇這才算收場。 宮宴結(jié)束, 嘉禾有些醉了, 整個人走路都有些飄著,話倒是多了起來,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李思歸將她攔腰抱起,步履穩(wěn)健,口中道:“這里就是你的家, 你還想去哪兒?” 嘉禾卻突然開始掙扎, “這里不是?!睊暝g她的指甲突然劃到李思歸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淺不深的血痕。 宮人不敢作聲,卻見李思歸并無怒氣,只軟著話語, “先睡一覺, 明日再回?!?/br> 許是被這話安撫住了, 懷中人倒是很聽話的不再掙扎, 更將手臂圈住他的脖子, 乖巧地貼在他懷里,李思歸唇角一勾, 步子漸漸慢了下來,似乎想讓這一路長一些,再長一些。 床榻上,李思歸坐在床頭,嘉禾上身靠在他胸膛上,宮人遞上濕熱的布巾,李思歸接過輕輕擦拭她的臉,嘉禾眼神有些迷蒙,“不許騙我,帶我回家?!?/br> 李思歸又將她的手擦了擦,“好。” 過了一會兒聽不到她說話,李思歸低頭一看,她已經(jīng)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李思歸就這樣一直看著她,直到深夜。 等到第二日,嘉禾睡醒起來,宮人跪了一地,眉姑姑笑道:“貴妃醒了,今日要向貴妃討個喜頭?!?/br> 嘉禾剛醒還有些懵,脫口而出:“陛下呢?” 李思歸正好從屏風后繞過來,聽到她剛醒便要找自己,眉眼中染上笑意,“今日可是初一,你是想回府嗎?” 嘉禾早在自己問出那句話時便有些后悔,這些時日以來,難道李思歸的存在讓她潛移默化,可她連這些都還沒想明白,聽到李思歸的話,問道:“回府?” 李思歸并不知道,昨夜喝醉以后發(fā)生的事她全都忘了。 李思歸看著鳳梧宮跪著的宮人道:“既是討喜頭,朕便厚賞一番。” 皇帝平日里雖并不嚴苛,但也不茍言笑,今日這般隨和,倒也是十分罕見,宮人們忙眉開眼笑地謝恩。 李思歸坐到床前,看著嘉禾道,“昨夜里的事你都忘了?” 嘉禾搖了搖頭,“難道我又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這倒是沒有。我不是說了,縱然有天大的事,自有我在。你怕什么呢?” 這話他雖是隨意的語氣說出來,嘉禾心中卻有些安穩(wěn),她知道自己最近很是反常,她也害怕自己對李思歸動了情,這樣一來,她對李翃的感情又算什么? 李思歸見她低頭不語,將她的下頜抬起,“又在想什么?” 只是離得太近,倒讓嘉禾瞧見他脖子上那處,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觸碰,李思歸“嘶”了一聲,嘉禾手一抖,“很疼嗎?這是……”她沒再問下去,因為連她自己都知道,這偌大的宮里能對李思歸動手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李思歸笑了笑,“不疼?!?/br> 嘉禾將手縮回去,有些別扭道:“我還沒梳洗,你先讓她們進來?!?/br> 一連幾日,李思歸都在鳳梧宮里待著,平日里李思歸處理政務,都是到了晚間才回,縱然得閑,午間過來看她,也很快就走。如今這樣親密無間的相處,嘉禾有些不太適應。 更因為她有心事,便總在回避著李思歸,李思歸將她這些變化看在眼里,卻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無奈。 白日里,嘉禾坐在窗前看書,李思歸坐在幾案前作畫,嘉禾見他這么認真,看了過去,李思歸手中毛筆未停,道:“想看何不過來?” 嘉禾被他這樣點明,倒不好再扭捏,索性大大方方去看,只是瞧見他畫的人竟是她時,還是有些呆愣住了,嘉禾突然想起,蘇荷走前告訴她,曾經(jīng)看見過李思歸畫她的畫像。只是今日這幅畫,畫的卻是她熟睡時的情景,閉著眼卻笑容可掬。 李思歸唇角微彎,嘉禾卻不斷躲避他的眼神,臉頰微熱,“好好的,畫我做什么?” 李思歸道:“喜歡?!?/br> “……” ———————————— 過了幾日,李翃入宮給高太后請安,高太后笑道:“在府中可還好?” 李翃面上掛起一絲笑容,“還好?!?/br> 高太后捶了捶腿,“你在宮外,若是以往你父皇在時,定可以進宮陪母后過年?!?/br> 可是每次想到這些,也無非是提醒著他們,那些時光再也回不去了。李翃道:“父皇已經(jīng)不在了,母后平日里不要想那么多。若是掛念兒臣,兒臣倒是可以請旨,接母后去睿王府過幾日。” 高太后臉上笑容消失,“這宮里的人巴不得我趕緊出去,我才不會平白給別人騰了地方。翃兒,自從我進了這宮門,這一生都只會留在這里,哪怕我死,我也不會離開這個地方。” 李翃知道高太后執(zhí)念已深,他說再多高太后也不會改變。 高太后倒是想到一事,“母后還沒有來得及問你,李思歸說你謀反之事可是真的?” 李翃自嘲一笑,“是兒子不自量力,輕易被人煽動,卻不知身邊的人是旁人埋下的眼線。” “眼線?”高太后雖然知道李思歸既然能得到那封信,必然是有人出賣了翃兒,可是那個人,“是誰?” “祁英?!?/br> 高太后面色一變,“怎會?” “兒臣知道時也和母后一般震驚,誰會想到跟在兒臣身邊那么長時間的人,竟會是旁人一早便安排好的?!?/br> 高太后面有疑惑,“只是若是李思歸所為,他的年紀與祁英相差無多,不該?。 ?/br> 李翃已經(jīng)平靜許多,“是靜賢皇后?!?/br> 高太后目有憤恨,“李思歸的陰險狡詐一半是隨了他的母親,那個女人我早就知道不是安分的人,偏偏你父皇還要顧忌那么多,若是當初聽了我的話直接殺了,又怎么會有今日!” 李翃聽不得高太后說這些,在他心里高太后畢竟是他母親,他不想承認自己的母親是個心狠手辣之人,苦笑道:“有時候兒臣想,是不是這就是因果報應。” “什么報應!當初在幽州我找人監(jiān)視著她,沒想到她還是能做出這么多的事來!” 李翃道:“母后找的那人是幽州節(jié)度使吧?!?/br> “你怎么知道?” 李翃涼涼道:“因為兒臣覺得,出賣了兒臣的人,除了祁英之外,也有陳方啟一份功勞?!?/br> 高太后難以置信,“這怎么可能呢?陳方啟與高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當初他能受重用,也是高氏力薦。” “母后可知,那書信我早已經(jīng)傳給了他,而他也曾回信說要助我一臂之力,可信轉(zhuǎn)頭便到了李思歸手中,而他的回信卻被祁英銷毀了?!?/br> 直到這時,高太后才覺得背后冷汗淋漓,她一直以為自己手中還有籌碼,而李思歸只不過是使了些陰謀詭計,又碰上運氣好而已,原來他背地里早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多的事,而她自己還一無所知。 高氏在朝中的附庸?jié)u漸被他收攏,如今連軍中也無任何可以襄助她們母子的,高太后悲戚道:“是我太大意了,可陳方啟為何會背叛,難道從多年之前他呈上來的那些密報就已經(jīng)是假的,只為了讓我失了提防嗎?他為何愿意幫周氏做那些,母后實在想不通!” “母后,我今日跟您說這些,還有一事,想請你務必答應?!?/br> 高太后聽著李翃慢慢道,“嘉禾那里,我希望您不要再拿她做棋子來攻訐李思歸了?!?/br> 高太后有些失望,“成大事者最忌諱的便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br> 睿王自嘲一笑,“也許兒臣生來便不是做英雄的料。不過有一句話兒臣是認真的,兒臣真的已無心婚事?!?/br> 他神色黯然,只要能再見著她,知道她平安就好,他不再強求了。 第30章 溫泉 高太后自從那日之后, 憂思恐懼之下一病不起,請了太醫(yī)來看,都說這是心病, 非形體之疾。李翃日日進宮侍疾, 無論他怎么勸慰, 高太后都愁眉不展。 只是今日她卻主動召李翃進宮, 李翃道:“不管發(fā)生什么事,總有兒臣頂著,母后還是養(yǎng)病要緊。” 高太后面色憔悴, 問道:“我聽人說, 李思歸這些時日將淮陽太守的案子平反了?” 李翃本不欲說這些,但高太后堅持要知道, 他只能道:“是, 而且淮陽太守的兒子我也知道,當日曾在寒音寺行刺于我,當時被押入天牢秋后處斬, 后來父皇駕崩, 此事便擱置了,而李思歸命曹佑良暗中調(diào)查淮陽太守一案,他運氣也是好,不僅免于一死, 還得以平反?!?/br> 高太后氣憤之下胸口起伏不定, “李思歸這是故意的, 他是想削弱你父皇的聲望, 拉攏民心而已!才半年他就按捺不住了, 又怎么會容得下我們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