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的神經漸次松開，不安和局促慢慢消散，疲憊感襲來，可精神卻十分清醒。許檸動來動去醞釀很久仍是沒有睡意，于是她試探地問：“我們聊聊天吧？”

    昏暗之中，她聽見霍存嶼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伸出手索性把燈打開，抱著她坐起來靠在床背上，百無聊賴地玩起了她的長發(fā)。

    “聊什么?！?/br>
    許檸眨眨眼，顯然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直到余光瞥見霍存嶼的睡衣時，鹿眼一亮，驚喜道：“你的是一顆檸檬樹誒！”

    她連忙垂眸去看自己的，卻看不出個所以然，“我的這是什么??？”

    霍存嶼移開目光，“這么明顯的小島看不出來？”

    許檸瞬間悟了，眼神怪異地看向他，嘖嘖兩聲：“你什么癖好哦，這是島.國片的意思？”

    “你還能不能更笨點！”

    霍存嶼被氣得不輕，胸腔起伏著，“滿腦子都是什么......”

    ——黃色廢料！

    許檸被他的正氣凜然給震到，心虛地垂下眼睛，思考了一會兒才猛然抬眸，“這、這是島嶼......”

    見他不語，一臉默認的樣子，許檸嘴角抽了抽。

    島嶼，霍存嶼。

    這可真是直男幼稚的奇特浪漫。

    “你這什么表情?！?/br>
    霍大少爺難得神情窘迫，不爽道，“不想穿就脫掉?！?/br>
    這會兒許檸整個人都放松了，心口勇氣滿漲，她彎唇露出狡黠的笑：“那你也把檸檬樹脫下來?！?/br>
    霍存嶼太陽xue突突的跳，眸色發(fā)沉、語氣喑?。骸澳愦_定？別想著我會放過你兩次。”

    “我當然可以?！?/br>
    微醺的酒意上頭，憨憨的姑娘什么話都敢隨口說，“你可不可以我就不知道......”

    話音未落，手腕一緊，傾身而來的男人在頃刻間吞沒她所有的氣息。她身上殘留的薄荷沐浴露香味逐漸被雪松味淹沒。

    兩件睡衣被丟在地上，依偎相貼。昏暗燈光下，孤寂的小島之上仿佛長出了一顆檸檬樹......

    迷離的思緒被“咚”的一聲生生掐斷，記憶驟然停止，而她此刻埋在霍存嶼的懷里，依舊被雪松氣息纏繞。

    霍存嶼隨意丟了個小擺件，花房外的腳步聲頓時停住不再往前。不多時，便離開了。

    須臾前的瘋狂行為被打斷，徒留一室尷尬。兩人都沒說話，許檸縮著腦袋裝死，他們之間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每回都是她挑的頭，結果先慫的人也是她。

    搭在她背上的手下移，霍存嶼將她腰間微微松開的系帶系好。微熱的手指劃過她的胳膊，讓許檸心尖一顫。

    她僵僵起身，被花房的射燈晃了下眼。眼前的臉，模糊又熟悉，他好像還是那個穿著檸檬樹睡衣的霍存嶼。視線漸次清晰，許檸不敢與他對視，將身上他的外套拿下來還給他：“對不起?！?/br>
    不等他反應，許檸慌忙轉身，落荒而逃。

    花房外的溫度驟降，也讓許檸的頭腦更加清醒。

    ——自己真是瘋了。

    走了一會兒，終于碰上了一直在找她的趙萌萌幾個人。幾人熱絡地挽住她的胳膊，拖著她一起去泡溫泉。趙萌萌還很興奮地和她分享自己剛剛差點撞破的八卦。

    “我跟你說噢，剛剛我們差點撞見有人在花房里......”

    趙萌萌嘿嘿一笑，感慨道，“這么浪漫的地方，找點刺激也正常~”

    許檸：“......”

    心不在焉地泡完溫泉，許檸和趙萌萌幾人道別，因為她要先搭明早的早班機回國。幾天相處下來，她與三個伴娘都混熟了，并約著回寧城后多聚聚。

    回到房間，收拾完行李，許檸卻怎么也睡不著。索性呆坐在行李邊上，睜眼到天明。

    翌日一早，她安靜地走出聯(lián)排別墅，回頭最后望了眼五樓最右側的窗戶，將所有情緒都壓下，在心里與他告別。

    這一次，應該是真的再見了。

    專車早已靜候在莊園外，許檸上車，呆愣地看著車窗外飄逝的景物。抵達機場后，過安檢候機，知道廣播響起登機的聲音。

    這次來愛爾蘭，程漸琛給他們訂的都是頭等艙。優(yōu)先登機后，許檸找到座位坐下，頭等艙的環(huán)境極佳，座椅寬敞又自帶調節(jié)角度和按摩的功能。在許檸調整座椅時，有人走到她身側坐下，帶來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道。

    許檸神色一頓，抬起眼睛看過去，瞬間如遭雷擊。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霍存嶼也搭這班機！？

    相比之下，霍存嶼明顯淡定得多，一副早知情的樣子。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搭理她。

    “......”

    許檸低頭，眼神茫然，自言自語般啟唇：“不是說不去寧城嗎......”

    兩人最后一次見面，鬧得很不愉快。猶記得最后霍存嶼問她以后是不是就待在寧城，她怔愣片刻回答他是。

    “好。”

    他啟唇，平靜的聲音里再無半分情緒，“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去寧城。”

    永遠，不會再見你。

    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許檸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真的，可她能夠確定，按照霍存嶼的性格，絕對是會因為一個人而恨上一座城的。

    “別多想?！?/br>
    許檸抬眸，看見霍存嶼淡漠的眸色，知道他也同樣想起來了。他輕嗤一聲，臉上浮現(xiàn)出“你少自作多情”的表情，儼然一副資本家的語氣，“當時年輕不懂事，寧城的生意我總不能不做?！?/br>
    言外之意應該是，什么狗屁前任，別想耽誤老子賺錢。

    許檸了然，點點頭。

    ——他們都不再是學生，步入社會，追求利益當然沒錯。

    既然如此，她便不再多想，問空姐要了條厚絨毯往身上一蓋開始補眠。頭等艙寬敞人少又安靜，飛行時間那么長，最適合睡覺了。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在頭等艙居然也能遇到熊孩子！

    一個貴太太帶著七八歲的兒子，正好坐在許檸前面。小孩子身上有用不完的能量，吵吵嚷嚷安靜不下來，貴婦素養(yǎng)高，冷聲制止了幾次后無果，便起身：“如果你再鬧的話，我們就下飛機。”

    果然瞬間奏效，小男孩頓時安靜下來?？傻鹊斤w機起飛，在空中平穩(wěn)飛行時，小男孩知道m(xù)ama再也拿他沒辦法了，便不管不顧地又吵鬧起來。

    “......”

    這算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嗎？

    許檸看著空姐和貴婦都在嘆氣，她也無奈地搖搖頭，直接用厚絨毯罩住腦袋。她有輕微的神經衰弱，本就睡眠不佳，奈何又忘記帶睡眠耳塞......好在大概是因為昨天徹夜未睡，她在困倦中緩緩入眠，吵鬧聲也漸漸消失在她的夢里。

    不知睡了多久，許檸迷迷糊糊地轉醒，卻聽不見周遭的任何一丁點兒聲音。她倏然睜開眼，摸了摸耳朵，驚訝地發(fā)現(xiàn)耳朵里不知何時塞上了無異物感的睡眠耳塞......

    她呆怔地取下耳塞，轉過頭看見邊上的畫面，更加震驚。

    小男孩乖乖地坐在霍存嶼的邊上，面前放了個小桌子，正在專心致志地拼微型樂高。許是聽見她坐起來的動靜，小男孩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圓圓的小臉蛋兒上瞬間露出復雜的表情。

    ——激動又委屈。

    他欲哭無淚地看著眼前幾百塊微型樂高積木，撇撇嘴望向霍存嶼，開口時還盡量壓低了聲音，可憐兮兮、仿佛快要哭出來：“叔叔，jiejie都睡醒了，我能不拼了嗎？”

    許檸：“......”

    作者有話說：

    臥槽霍存嶼你居然欺（gan）負（de）小（piao）孩（liang）?。?！[doge]

    第5章 第五個借口

    許檸懵怔片刻，正要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干澀得難受，她抬手想按服務鈴，這時邊上的人遞了杯水過來。許檸的手頓在半空，迷蒙的鹿眼閃過微訝的光，凝著握在杯身上的冷白指節(jié)，不知作何反應。

    “沒喝過，干凈的?！?/br>
    霍存嶼語氣淡淡，許檸心口發(fā)窒，垂眼接過——

    她又不是嫌棄他的意思。

    溫水從唇舌劃過，滋潤了咽喉，許檸抿抿唇，小聲說謝謝。小男孩看不懂兩個大人之間怪異的氣氛，只知道叔叔壓根沒搭理他的意思，他嘟了嘟嘴，隨即認命般繼續(xù)低頭拼樂高。

    因著霍存嶼的關系，小男孩的mama才得以小憩片刻。這會兒聽見后座的聲音，貴婦也徐徐轉醒，她熟練地調節(jié)座椅轉向許檸，面帶笑容沖她眨眼：“真是多虧你男朋友，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拿這小鬼怎么辦?！?/br>
    “我們不是——”

    許檸下意識解釋，話沒說完霍存嶼一個眼神睥過來，讓她一瞬失語。見狀，貴婦臉上浮現(xiàn)了然的神情，她壓低聲音繼續(xù)道，“吵架了呀？別介啊老妹兒，你男朋友可真不錯，貼心周到還會教育孩子，跟這樣的男人結婚，婚后多省心吶！”

    貴婦越說越起勁兒，連家鄉(xiāng)方言都飆了出來，“哪像我家那位，除了掙錢啥都不管，慣的小鬼無法無天了都......”

    終于聽見mama提到自己，小男孩急忙揚起腦袋，巴巴地望著貴婦，稚聲稚氣地說：“mama，我累了......”

    聞言，貴婦斂了笑容：“皓皓是小男子漢，要說話算話對不對？”

    “......”

    小男孩嘴一癟，快要哭出來。

    “行了，”

    霍存嶼適時啟唇，“去睡一會兒。”

    小男孩如臨大赦，放下手里的樂高飛奔到貴婦懷里。貴婦感激地朝霍存嶼點點頭，然后把座椅調回去，抱著自家兒子繼續(xù)休息。

    不過一覺時間，先前的熊孩子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許檸無法不驚訝，思索良久都想不出個所以然，故而按捺不住好奇心，望向霍存嶼：“你是怎么讓他變得這么乖的？”

    霍存嶼眉梢輕抬，語氣有點欠兒，“能有多難?！?/br>
    “......”

    許檸嘴角一抽，好奇心消了大半，回：“那你可真是助人為樂?！?/br>
    “是啊，我太閑了。”

    他轉眸望過來，眼底幽深莫測，反唇相譏：“閑的沒事教育小孩玩兒?！?/br>
    許檸被他的眼神弄得心里發(fā)毛，心道大少爺陰陽別人的功力真是不減當年。她懶得再自討沒趣，拿出睡眠耳塞準備繼續(xù)躺尸。

    “還睡？”

    霍存嶼頗為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就差把“你是豬”三個字刻在臉上。許檸低哼一聲，擺出“要你管”的表情，然后飛快地塞好耳塞，躺下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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