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烈成性[重生] 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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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次次都是問書?” 沈鳶說:“次次都是問書。” 他問:“叫什么名字?!?/br> 沈鳶輕輕笑了一聲,說:“記不得,不是很熟?!?/br> 這一聲笑得愉快清脆。 衛(wèi)瓚越發(fā)惱火。 他知道沈鳶在報復(fù)他,想見他醋意嫉妒。 衛(wèi)瓚半晌喊他:“沈折春?!?/br> 沈鳶“嗯”了一聲。 衛(wèi)瓚說:“你嫉恨我時……也會患得患失么?” 沈鳶怔了一怔,扭過頭去,瞧見那小侯爺抱著胸,直直地、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沈鳶的笑意淡了幾分,慢慢說:“……不會?!?/br> 本就不配得,又怎會患得患失。 沈鳶說:“只是時常會覺著自己面目可鄙?!?/br> 庭外黃葉紛紛,練箭引弦之聲不絕于耳,不知哪一箭恰巧擊破了落葉,發(fā)出悶悶的一聲。 那溫柔的公子倚著熏爐,眉目間笑意散去,只余幾分復(fù)雜,卻與他對視,說: “衛(wèi)驚寒,我非良人?!?/br> “你現(xiàn)在改了心意,還來得及?!?/br> 第61章 這年秋闈的日子定得偏早了些,是這幾年一年賽一年的冷,想趁著剛剛?cè)肭镞€有些熱氣兒,將這一大事辦了。省得臨秋末晚再來考,學(xué)子進了貢院又要挨苦受凍得病上一批。 饒是如此,到了秋闈那時,也是趕上了秋老虎的末尾,每至午時熱氣蒸騰,炎似酷暑,到了夜里又轉(zhuǎn)涼,卻是冷得人打寒戰(zhàn),惹得知雪接連好幾天發(fā)愁,防了寒又防暑的,將帶進貢院的東西又增了許多。 待到了秋闈那日,便見著貢院附近人頭攢動,擠得水泄不通。 來應(yīng)試的好些人都年紀頗大,看熱鬧的也來了不少,諄諄教誨、叮囑晚輩的聲音不絕于耳。 馬車到不了貢院門口,便已是行不動了,要遠遠停著。 知雪從車簾縫隙里遠遠瞧了一眼,便擰起眉來,抱怨道:“怎的這許多人?!?/br> 沈鳶便道:“咱們那邊人更多,連貢院都大了好多倍,這已算是少的了?!?/br> 江南魚米之鄉(xiāng)多文人,年年科考人如過江之鯽。 知雪便嘟囔,說:“三天連張正經(jīng)床也沒有,蹲大牢也不過如此?!?/br> 知雪皺著眉,從壺里倒出一碗藥湯來,叫沈鳶喝了,見沈鳶灌水似的灌了下去。這才將預(yù)先籌備好的物事又檢查了一回。 知雪準備的考籃簡直跟個百寶箱也差不許多,衣食用度,筆墨紙硯,藥物火燭,無所不有。沈鳶壓根兒提不動這些東西,一會兒進了考院,還須得花錢請人幫忙抬一抬。 知雪又將食盒打開,一一叮囑他道:“頭一層的點心存不住三天,你先吃頭一層的。這參是侯夫人那邊兒送來的,我拿蜂蜜泡過了,你時不時便含一片,也好精神些?!?/br> “最后一層的丸藥,每夜記得吃兩丸?!?/br> “衣裳給你帶得厚了些,我預(yù)先去看了那號舍,到了晚上一準兒冷,你若熱了,也只準脫外袍。若下了雨,便拿這氈子擋一擋?!?/br> 沈鳶也不嫌她啰嗦,一一應(yīng)下了。 知雪卻還是放心不下,不住說:“現(xiàn)在可有哪兒不舒服么?頭疼不疼,身上冷不冷?!?/br> “你可萬萬不能瞞著我。” 沈鳶笑著搖了搖頭,道:“無事,不過三天罷了。” 小丫頭氣得瞪他一眼,說:“這話旁人說也就罷了,你也敢說?!?/br> 沈鳶抿唇笑了笑:“真的無事?!?/br> 知雪瞧了瞧外頭,又瞧了瞧沈鳶,見還有些時候,才低低埋怨了一聲:“小侯爺怎的也不來了?!?/br> “前幾日忙前忙后的,今兒到了關(guān)鍵的時候,人倒不來了?!?/br> 沈鳶怔了怔,卻是笑著道:“你盼著他做什么?” 知雪說:“哪是我盼著他,是……” 沈鳶挑了挑眉。 知雪噤了聲,半晌說:“這不是他若是在,能安心些么?!?/br> 那小侯爺衛(wèi)瓚雖平日瞧著懶懶散散、桀驁不馴的,可做起正事來,往往也很是可靠。有這么個人在,就像有了個主心骨似的。這考籃里頭許多東西,還都是衛(wèi)瓚早些時候打探了旁人考生吃的用的,專程叫人送來的。 誰知真到了這么大的日子,這人倒是不在了。 “早上去見侯夫人,她不也說么,本來還想叫小侯爺送你到門口的……” 沈鳶道:“這些人還不夠送我的么,哪就那么大陣仗了?!?/br> 隔了一會兒,卻是指尖卻是緊緊攥著衣袖,又說:“我是上考場,又不是上刑場,腦袋沒掉,怎么就勞動了他的大駕了?!?/br> 知雪見沈鳶這般說話,有些想笑??善?,沈鳶這般說了,就是真的在意了。 知雪便說了一聲:“興許是忙呢?!?/br> 沈鳶自己也曉得。他張口想要解釋彌補一二,卻又沒這心思,半晌淡淡說:“不來就不來吧,又不是欠了我的。” 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就這么下了車。 知雪也顧不得了,撩起簾子來眼巴巴看著人進貢院,待人影都瞧不見了,也不舍得放下簾子來。 照霜穿著一身男裝在外頭駕車,見她這樣,便說:“回去罷,再看也沒用,待三天之后再來接人?!?/br> 知雪抱著藥囊,低著頭小聲說:“照霜,我這眼皮子總一直在跳,我怕公子出事。” 照霜看了她一眼。 知雪嘀咕說:“我胡亂想的,總覺著今年似乎有些犯沖。侯府大老爺沒了,還沒的鬧出什么甲胄案來,到現(xiàn)在也沒個信兒,公子上個山還遇著山火,我總覺著流年不利,你說這次考試會不會……” 話沒說完,就讓照霜捂了嘴,一本正經(jīng)說:“快呸?!?/br> 知雪:“呸呸呸?!?/br> 只是心里到底是不踏實。 她們在江南久居過,貢院的事兒聽得多了。年年都有幾個走了背運的,走水燒傷燒死的,舞弊被牽連的,中暑發(fā)病的,都是大事。 這般三天門一關(guān),連個人也見不到,對旁人來說已是難熬,對沈鳶來說無異于龍?zhí)痘ue??晒γ獜倪@里頭掙出來。 知雪低著眼皮,想了好半晌,只喃喃說:“但愿無事吧。” …… 開考不多時,貢場便整肅,四下一片寂靜,一間間號舍好似四四方方的方盒,外頭無門,只容得一個人坐在里頭,挨挨擠擠排滿了貢院。像是一個一個裝了人的囚籠,上有高臺瞭望監(jiān)視,來回有差役勘察其中,時不時有要如廁的學(xué)生,被匆匆?guī)ビ只貋怼?/br> 哪怕是正午時分,也不見光,只有巡吏四下勘察的聲響,筆墨紙張之聲四起,靜得壓抑。 今科題目算不上難,不曉得是否與時局相關(guān),甚至談及邊防之事,沈鳶破題本就快,這下便越發(fā)迅捷起來。垂眸思忖了片刻,心里便有數(shù)。 筆落紙上,卻是忽得脊背一寒,依稀耳側(cè)又一次聽見了細微的、嘶嘶的聲響。 這是蛇的聲音。 旁人興許聽不出來,沈鳶卻怕極了這聲音,在這四下寂靜之時,聽得尤其清楚,甚至如在耳畔一般。 年少時這嘶嘶聲幾乎是他的噩夢。 床下,被褥里,他總怕著哪兒藏著一條吐著信子的蛇。 ——他低著頭,冷汗涔涔地從額角淌下,握著筆的手骨節(jié)泛白。 半晌,叫住了巡吏。 那巡吏聽得,只蔑笑了一聲:“號舍只在科考時開啟,蛇蟲鼠蟻蟄伏也是有可能的,我們難不成現(xiàn)在進去給你捉么?!?/br> “又不是享福來的,你且忍一忍?!?/br> 若按著考場律例一一掰扯,這蛇本就不該出現(xiàn),巡吏也少說是一個玩忽職守,甚至是有心為之。 可考試時間不能延誤,他一旦糾纏起來,今科便也不必考了。 沈鳶心知此時不宜起沖突。只得按捺住,低著頭用目光打量搜索這前后左右的縫隙,可號舍本就狹窄,又放置了他的東西,連輾轉(zhuǎn)挪騰都有些困難,縱有蛇蟄伏著,又怎么瞧得見。 ——只能盼著它快些走了。 可片刻后,又聽著了那“嘶嘶”的聲響。 仿佛是更近了一些,辨不清方位。 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沈鳶此刻已沒法兒去分辨了。 眼下還是白天,待到了夜里—— 沈鳶不敢往下去想,只是腦子里不斷重復(fù)著那句話。 忍一忍。 沈鳶閉上眼睛。 那巡吏說的是對的,他也已習(xí)慣忍了。 忍了這許多年,如今正是他至關(guān)重要的時候,斷不能因著這點事而損毀前程。 沈鳶低著眸,調(diào)整了許久的呼吸,那不住顫抖的手,終于穩(wěn)了下來,浸飽了墨的狼毫終于落在了紙面上,一個字一個字寫著錦繡文章。 眼皮不住顫抖之間,一張面孔卻是蒼白,目光也漸漸黯淡失焦。 他比自己想象得更怕蛇。 卻與蛇一起,被關(guān)在了這籠子里。 …… 沈鳶不知自己在恐懼和靜默中被放置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