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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烈成性[重生] 第78節(jié)

    第60章

    衛(wèi)瓚有生以來,頭一次吃干醋,竟是在這小病秧子身上。

    時而想起那刀鋒之下寸寸展露的雪白脊背,垂首瞧見那不馴的神色。

    時而又是沈鳶一口一個知雪照霜,將他藏得嚴嚴實實的。

    衛(wèi)瓚這人瞧著隨性,卻生來便有些傲慢,喊幾聲“沈哥哥”哄沈鳶歡心是一回事兒,承認自己因為沈鳶三兩句話、跟一個小丫頭片子爭風吃醋又是另一回事。將袖子里幾縷殘布取出來,瞧了又瞧,放在枕邊,做了一宿渾渾噩噩的夢。

    到底還是沒睡好覺。

    饒是如此,第二天到底是沒忍住,放心不下沈鳶,裝著沒事兒人似的,去國子學(xué)看顧那小病秧子。

    說是看顧,他其實也做不得什么。

    沈鳶坐在邊兒上讀書,他就坐在邊兒上看閑書,中午休息,便帶著沈鳶出去吃些好的。

    他這些年在國子學(xué),旁的事情不說,只周圍吃的玩的最清楚不過,把沈鳶帶去了專做南方菜的館子,果真見他胃口好了許多。

    只是這日的氣氛頗有些奇怪。

    衛(wèi)瓚昨晚上的醋勁兒還沒下去,沈鳶也不知在想什么,偏偏不大樂意說話,兩個人就這么出去了又回來,肩并著肩,連幾句閑話都沒說。

    回來時在街口買了糖水梨湯。

    他問沈鳶要不要喝,沈鳶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便買了兩份回來,用小瓦罐裝著,梨湯溫溫的,里頭的雪梨已燉得爛了,咬下去泥沙似的化在口中,沈鳶卻頗喜歡。

    他見沈鳶喜歡,便將自己的也給了他,沈鳶一口氣喝光了兩罐,眉眼彎了彎,似是還想向他要。

    衛(wèi)瓚便幾分生硬說:“梨湯性涼,不能多喝了?!?/br>
    沈鳶“哦”了一聲。

    便低頭看書,沒看他了。

    一晌午過去,私下就說了這么三兩句。

    衛(wèi)瓚恨得牙根癢癢,自己也說不出自己恨什么。

    到了下午射課的時候,沈鳶獨自留在堂里,他在外頭一氣兒發(fā)了幾十箭,又快又猛,支支沒入靶心。

    等著書童換靶取箭的功夫,他問晉桉道:“唐南星呢,早上還見他吵吵嚷嚷的,怎的這時候不見他了?”

    晉桉說:“他讓沈折春給弄去抄書了,這幾天只怕騎射都不用上了——就上回安王那事,他以為沈折春是姑娘,把沈折春給氣笑了?!?/br>
    這人腦子怪到一種境地,有時候就有些讓人惱不起來。

    衛(wèi)瓚聽了,也跟著笑了笑,說:“他怎么想的,能想出女扮男裝來。”

    還跟他湊成了一對兒。

    這話衛(wèi)瓚沒往下說,其實他被湊得頗為滿意。

    晉桉隨口說:“還不就是沈折春生得好看么,你別說女扮男裝了,他在文昌堂那會兒,人人都知道他是男人,想跟他湊對兒的也不少?!?/br>
    衛(wèi)瓚便是驟然看向他,道:“什么不少?”

    晉桉擠了擠眼睛,道:“你裝,接著裝,咱們看書看熱鬧,哪回是漏了你了?”

    “——不就是男人和男人么?”

    “咱們不好這口,可不是別人也都不好這口……尤其是文昌堂那邊兒,文生么,總比咱們要花樣多些,我瞧著沈折春挺招人的,也就來了昭明堂以后才安生了點。”

    昭明堂這些人都是些武將習性,多少有些護短,自打與沈鳶并肩作戰(zhàn)了一回,回來以后,昭明堂的人便把他當自己人看。

    又見他尤其體弱多病,從前還能讓衛(wèi)三衛(wèi)四給欺負了,便對來找他的人格外留心些。

    ——這一留心可不得了。

    晉桉笑嘻嘻說:“你是沒見那些文生私下勾搭他的樣子,飛了眉毛飛眼睛的,贈他手帕筆墨的,束腰的汗巾子也扯下來送人?!?/br>
    “不敢追到昭明堂來,還有在路邊兒等他的。”

    看得昭明堂許多人嘖嘖稱奇。

    倒是晉桉眼明心亮,沈鳶這樣顏色,若說沒個喜歡的,才是奇怪。

    卻是打了個呵欠:“這么說吧,若這些人來得少些,唐南星那憨子也不至于誤會那么深,一心就認定了沈鳶是個姑娘。”

    “現(xiàn)在……嘖嘖,怕是等沈鳶考上舉人了,他那書都未必抄得完?!?/br>
    衛(wèi)瓚這一聽,引弦瞄了半天,箭矢也沒發(fā)出,只皺著眉道:“他也不罵他們?”

    晉桉一愣:“罵什么?”

    半晌回過味兒來,才曉得他說的是沈折春那些狂蜂浪蝶。

    晉桉便笑:“沈折春會做人著呢,東西雖不收,也沒見得罪了誰。”

    又悠悠嘆了一聲:“衛(wèi)二,你可別跟唐南星似的,見了這事兒就嫌。處在沈鳶這境遇,管他喜歡不喜歡男人,都不可能為了這事兒跟人翻臉?!?/br>
    話是這么個理兒。

    衛(wèi)瓚手一松。

    箭矢急飛而去。

    卻是偏了靶心三寸,大失水準。

    衛(wèi)瓚又要拉弓再射,卻心浮氣躁,半晌不想繼續(xù)。

    干脆將護臂解下,拋在一旁,幾分躁意道:“不練了,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便是趁著博士不注意,溜了出去。

    他在那糖水鋪子面前轉(zhuǎn)了半天,思來想去,又買了一小罐梨湯回去。

    誰知回昭明堂時,正瞧見有文生進了屋來跟沈鳶講話。

    因著四下無人,沈鳶似乎是讀書困了,剛剛趴在桌上小憩了片刻,獨自偎在熏籠邊兒上,外袍半披在身上,讓人吵醒了也不惱,眉宇間幾分慵懶的倦色。

    倒是那文生有些不好意思,連聲說抱歉。又將書遞到沈鳶面前,請他來看一看文章。

    沈鳶便伸出指尖,慢騰騰指著他的墨字一個字一個字說,只是說著說著,那文生似乎叫他的顏色蠱惑了,不看書,卻直勾勾瞧著沈鳶的臉。

    沈鳶低頭問了一聲:“兄臺?”

    那人才如夢初醒,漲紅了臉,低著頭道:“抱歉,是我走神了?!?/br>
    沈鳶也不惱,只淡淡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浮于表面的笑來:“無妨,秋日易倦?!?/br>
    引得那文生越發(fā)輕了骨頭,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了似的,胡說八道,談風說月了起來。

    ——其實這樣的場景,衛(wèi)瓚從前也瞧過幾次。那時只覺得沈鳶脾氣好,知道他是好看、學(xué)問好才招人喜歡。

    如今再用不一樣的眼光去看,卻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梨湯,心里越發(fā)來氣。

    一抬眼,卻正瞧見那文生不識趣,竟瞧上了沈鳶桌上的紙刀,伸手去摸,笑說:“折春兄這把紙刀,倒是瞧著與旁人的不同?!?/br>
    那紙刀銅柄木鞘,算不得貴重,卻很是古樸風雅。

    衛(wèi)瓚瞧了,便驟然一怔——正是昨晚,他拿來割了沈鳶衣裳的那一把。

    卻叫那文生抓在了手里把玩。

    沈鳶說:“其實只是把短刃,不值什么錢,瞧著適宜做紙刀,便買下了?!?/br>
    那文生嘖嘖稱好,擺弄了片刻,便要將刀拔出鞘來。

    卻不想手腕被擒住了,一抬頭,便見衛(wèi)瓚面如寒霜,聲音里都結(jié)了冰碴似的。

    “他這把刀利,你小心傷了手?!?/br>
    說著,手下一個用力。

    那文生一個吃痛,那刀便“鐺啷啷”落了地。

    那文生顯然有幾分怕他,見他這般,喊了一聲“小侯爺”,便匆忙忙斂起袖子跑了。

    衛(wèi)瓚冷冷瞧了沈鳶半晌。

    將那一小罐梨湯放在桌上,卻是俯身將那刀撿了起來。

    在手中攥了好一陣子,才慢慢放回沈鳶桌上,低聲道:“你怎么什么都讓人碰?”

    沈鳶卻驀地笑了一聲。

    這一天過去,沈鳶頭一次笑得這般愉悅輕快,與見那文生時的笑截然不同,連喝梨湯時都沒有這時笑得輕松。

    衛(wèi)瓚說:“你笑什么?!?/br>
    沈鳶笑著瞧了他半晌,沒說話,卻是拿起了那把紙刀。

    沈鳶用不得劍,手上無需用力的花哨卻半點不差,修長蔥白的手指把玩著木質(zhì)的刀身,轉(zhuǎn)了幾轉(zhuǎn)。

    半晌,握住了刀鞘,用刀柄輕輕挑了挑他的下巴。

    冰冷的刀柄,逗弄似的在他下頜點了點,與沈鳶眼底的笑意如出一轍。

    沈鳶說:“喜歡就送你了?!?/br>
    “算是……”

    “讓我高興的謝禮?!?/br>
    對于沈鳶的念頭,衛(wèi)瓚有時看得清,有時又摸不透,只是很清楚,一切都因為是他。

    沈鳶不會這樣對待別人,只會這樣對待他。

    那柄刀靜靜懸在半空。

    他沒伸手去接,沈鳶便調(diào)笑似的說:“不要?我送別人了?”

    衛(wèi)瓚聞言幾分惱火,將那刀一把奪過。攥在手中,卻是說不出的煩躁。

    沈鳶這才慢慢收回了手,又依偎回了那熏爐邊兒上。

    才剛剛初秋,他已經(jīng)開始有些怕冷了。

    衛(wèi)瓚坐在他身側(cè),低著頭看著那刀半晌,冷聲問:“那人來找了你幾次?”

    沈鳶說:“三五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