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恙：“……”

    啊啊啊啊，他就知道這兩樣?xùn)|西有主，現(xiàn)在是苦主找上門來了。

    莫恙心里忐忑，就不說話了。鄔裕哄他：“師弟想通了就好，等你重塑靈根，修到金丹以后，師兄就帶你下山去玩?！?/br>
    莫恙忍不住了：“是要等到五百年后嗎？”

    鄔裕哈哈大笑，深藍色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不過他不能多待，叮囑完莫恙事情后，便下山離開了。

    無名峰又只剩下莫恙一個人。

    莫恙頂著腳涼，裹被子迅速沖到了木屋的柜架，把那一托盤東西抱到了床上。

    他想換衣服。

    在看到鄔裕送給他的衣服跟被子一樣是灰撲撲的布料時，他就猜會不會一樣暖。

    果然，莫恙換上新衣服新鞋子之后，總算感覺活過來了。他扎好頭發(fā)，下床推開門，終于看到了屋外的世界。

    茫茫雪峰，冰谷絕境。

    萬里不見人煙。

    雪與風(fēng)從遠(yuǎn)方怒號而來，卷過山谷，卷過高入云層的雪山，太陽的金光照耀在雪山頂，像一汪瀲滟池水，璀璨而耀目。

    九霄碧天，在卷云之上，有宮殿浮空，若隱若現(xiàn)。

    很大可能那就是仙尊住的尋仙殿，真的離山峰不遠(yuǎn)。

    莫恙有點緊張，也有點期待。

    *

    莫恙第一次拜師，盡管還沒見過仙尊，心里卻還是很鄭重的。

    仙尊交代他掃地，他也放在了心上。

    因為害怕睡過頭，所以莫恙決定先睡一覺，然后熬夜等天亮掃雪。但是很不幸，莫恙沒有一次熬夜是不困的，盡管白天睡了很久，可是當(dāng)風(fēng)雪吹拂，而他披著被子暖暖的時候……莫恙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真香。

    卯時已到。

    掃把卻靜靜地被豎在角落，無人問津。

    但忽的，它似受激發(fā)，溢出藍色微光，直挺挺的離開了墻，一蹦一蹦跳到了床邊，掃柄對準(zhǔn)床上睡得正香的莫恙，出手毫不留情——

    “啪！”

    莫恙被打中了手指，疼得立馬醒了過來。

    睡眼惺忪間，他看到了掃把，但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有被打了手背好幾下。莫恙把手縮到懷里，掃把就打他的手臂，直到莫恙含著眼淚從床上下來，被打到外面，才自動飛到了他的掌心。

    莫恙手上都是紅色的打痕，但他不敢放手揉一揉，怕又挨打，就低頭用手臂擦了擦眼淚，在昏暗的雪中，慢慢慢慢開始打掃石階了。

    第52章 信

    莫恙就這樣在無名峰生活了下去。

    轉(zhuǎn)眼過了三個月。

    除了鄔裕每月會來看他一次, 無名峰上沒有任何活物能跟他說話，他名義上的師父，仙尊也沒有下來過。

    山上的日子很苦, 莫恙從來都沒有吃過這種苦。

    他每天都在掃雪, 十根手指已經(jīng)腫成了蘿卜，既是因為被凍的, 還有被掃把打的。吃夠苦頭之后, 他終于在卯時形成了生物鐘，能準(zhǔn)點起床了。

    但是兩千多米的臺階，他上下要掃一天，掃完已經(jīng)黃昏日暮，他全身累的要散架，吃一顆清塵丹除去身上灰塵, 就昏昏沉沉上了床, 睡到第二日凌晨。

    然后起來又看到厚厚一條雪路。

    不管他前一日掃得多么干凈, 第二天石階上的雪都會堆到小腿，永遠(yuǎn)也掃不完。

    無名峰上也沒有任何吃的, 只有辟谷丹, 最開始饞極了, 莫恙會去嘗嘗雪的味道，發(fā)現(xiàn)有點甜甜的之后，每天傍晚掃完地, 都會用木碗盛雪，再用被子暖一點雪水喝。

    這時候晚陽落在雪峰, 雪峰就會被雪霧籠罩, 變得模糊血紅。莫恙趴在窗口看外面, 總覺得雪霧里會出現(xiàn)什么。

    但直到太陽徹底落山, 也什么都沒發(fā)生。

    有時候莫恙會晚點睡，打起精神，點燃油燈，在木桌上認(rèn)真寫信。

    無名峰上沒有任何除了生活必需品外的東西，連書簡都沒有，但是有紙筆，是早存在這里的，不知道多少年沒用過了，但還能寫。

    莫恙就用這個給燕凌云寫信，寫了四十幾頁，他毛筆字很爛，字還缺胳膊斷腿，寫完看了看，覺得好丑。

    但是寫字已經(jīng)很難了，莫恙就沒重寫，而是整齊的疊在一起。

    第四個月，在鄔裕來看望他、順便送物資的時候，莫恙就哼哼唧唧求他幫自己寄信。

    這一天莫恙是不用掃雪的，所以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

    他忐忑地看著鄔裕，害怕他拒絕，結(jié)果鄔裕確實沒拒絕，卻是笑道：“師弟，你知道這里離東洲多遠(yuǎn)嗎？”

    莫恙搖搖頭。

    鄔裕：“哪怕是大乘期修士，撕裂空間趕路都需一日，要是換上普通靈舟，可能要十幾年了。”

    莫恙呆住了，捏著信，半天沒有說話。

    鄔裕又道：“不過，師弟以后倒是可以去求一求仙尊，對尊上來說，去東洲不過一念之間?！?/br>
    可是莫恙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仙尊，仙尊說是他師父，可就像假的一樣，他從來沒有見過。就算見到了，他會幫自己送信嗎。

    仙尊甚至把他的996封了，他什么都沒有了。

    莫恙難過的表情過于明顯，鄔裕都看出來了。

    鄔裕：“師弟，修仙必先靜心，心不靜，心魔漸生，又何談大道呢？尊上讓你掃雪，就是讓你掃除雜念。”

    送走鄔裕后，莫恙就一個人發(fā)呆。

    到了傍晚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像往常一樣寫信，但是這一次，眼淚卻吧嗒吧嗒掉到了信紙上面，暈開了一片字跡。

    *

    東洲.

    紫霄仙宗.

    三月時限已到，入宗考核全部結(jié)束。

    這次考核天才繁多異常精彩，堪稱幾千年來之最，而在第三輪擂臺中力挫秦開以一線之差奪得首席的人，竟然是一無名小卒！

    一時間，無數(shù)人都記住了燕凌云這個名字，而云華殿上，此子更是引發(fā)數(shù)位主峰長老爭相搶奪，讓眾紫霄仙宗弟子看得好生熱鬧。

    最后，燕凌云被紫霄仙宗主峰須彌峰收下，并入主風(fēng)華樓，為新弟子首席。

    須彌峰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片山脈，底下頂級靈脈盤踞，條件在二十四主峰中也相當(dāng)能打。收下燕凌云之人為須彌峰太上長老耿銳，大乘期劍修，位同副宗主，曾為法閣閣主，與宗主私交甚好，在宗內(nèi)地位崇高。

    想拜入他門下的不知多少，但耿銳向來雷厲風(fēng)行，要求甚高，除了偶爾教教族內(nèi)子弟，從不收弟子。

    這次他難得開口要，加之弟子愿意，宗主也只能成人之美。

    耿銳倒是極喜愛這個新收的弟子，當(dāng)下就要帶他去閉關(guān)傳道。

    燕凌云卻婉拒，朝師尊嚴(yán)明，要三日時間解決俗務(wù)。

    耿銳體諒他：“是為了你之前說過的道侶吧，只要符合仙宗規(guī)則，不是魔修也并非凡人，你盡可帶他住在須彌峰?！?/br>
    燕凌云：“多謝師尊。”

    “謝老夫做什么，”耿銳不在意的拂袖，“你自己贏的榜首，去罷?！?/br>
    燕凌云告辭后，便御劍去往宗內(nèi)最近的傳送陣，直接傳送出宗。

    葉秋水也跟著他，她也很想莫恙，如今她同樣拜入主峰，前途已是一片光明，再沒了在留情劍派的郁郁。

    只覺得天高地遠(yuǎn)，恨不能游歷五洲。

    想起一路艱辛，葉秋水想，等接到莫恙，他們必然要把酒言歡，痛飲個三天三夜。

    燕凌云比她更心切，只想立刻回到客棧，將莫恙帶來仙宗，抱著他看遍紫霄，溫存親昵。

    想起三月前新婚，燕凌云便覺心頭一片熾熱guntang。

    道了聲失禮，他先葉秋水來到了傳送陣出宗，但當(dāng)他回到客棧時，看到的不是鮮嫩活潑的小道侶。

    而是一封蒙塵的信。

    ……

    ……

    葉秋水后一步來到客棧時，看到的便是燕凌云獨自站在桌邊的背影。

    夕陽西下，紫霄城依舊吵吵嚷嚷，是這次仙宗錄取弟子的紅榜出了，不少散修都來看熱鬧。沸騰的人聲傳入房間，更襯得房內(nèi)沒有一絲聲音。

    葉秋水沒有看到莫恙，便覺不好。

    “師兄……”

    “他走了?！毖嗔柙破届o道。

    葉秋水看到了他手上的信，加上燕凌云沒有阻攔，她神識一掃便讀完了。

    信上的內(nèi)容，讓葉秋水瞳孔一縮，莫恙竟是凡人？

    他一路展露的奇異之處，讓她絲毫不懷疑他是一名修士，若不是修士，怎會得到如此逆天的機緣。可避過元嬰探測地圖，可憑空召物，還有各種各樣不合常理的法術(shù)。

    但他確確實實是，現(xiàn)在還離開了。

    葉秋水下意識去看燕凌云。

    “他要法寶，我會給他法寶。”燕凌云摩挲信紙。

    他并非不食人間煙火，莫恙在信紙里寫清楚了前因后果，他已然明白。

    燕凌云不喜權(quán)勢，是因為權(quán)勢成了他的絆腳石，但若是那些尊崇的地位可以成為他修煉的助力，成為他達成目的的手段，他也不介意牢牢抓在手上。

    留情劍派太小，紫霄仙宗太大。

    他需要靈石、法寶、需要積累大量的資源、需要人時刻去注意莫恙蹤跡，莫恙可以去游歷，但是他必須知道在哪里，有沒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