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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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別是什么鮑參翅肚,咱們聞了味也要沾邊?!秉S侍郎涼颼颼的說。 江海云收回目光,心道,‘這岑娘子的容貌頗為婉約美好,難怪星闊如此喜愛,言行回護?!?/br> 不曾想,岑開致又是食盒又是炭爐的,為得卻是明州很家常的一道咸齏黃魚面。 小炭爐擱在門口生火,岑開致坐在小杌子上忙著,江星闊也不坐,倚在門邊等她。 面湯是岑開致早起熬好的,魚湯面雖不稀奇,但各自做法多有不同。臨安的魚湯面多是剔骨片下,魚湯再熬了豬骨,不似明州此地,手掌長的黃魚兒,豬油滑鍋,煎得魚兒兩面金黃,沸湯澆入,滾起一鍋濃白,慢煲三四個時辰后,再添些墨魚牡蠣增味,沒醬只有鹽,調味很淡卻又挑出了黃魚的鮮。 岑開致先盛了一淺碗叫江星闊喝,“魚好?!苯情煹?。 他從前可說不出這許多,頂多是咸了淡了,太甜太膩,尚可不錯,難吃撤掉,諸如此類的點評。 如今算是被岑開致教出來了,她笑道:“岑伯讓碼頭相熟的幫閑一早送來的,需得魚兒足夠好才敢這樣調味道?!?/br> 府衙里給煮得面不差,rou沫蛋絲面,豬油香,面條爛,江海云和黃侍郎吃著也覺得還行,肚飽不費牙,說不出個好賴。 江星闊到明州那天是大暑,查案子細碎繁雜的事情很多,不知不覺間就過了中伏。 今日晨起還穿夏衣,晚間雨藏在算盤珠的脆響中偷偷落下,一時不察,門窗敞開叫涼風潛了進來,江海云一時間噴嚏連連,用帕子揉了揉鼻子,嗅著門口飄進來的一陣陣鮮香氣。 黃侍郎灌了幾口豬油面湯,抹了抹嘴,瞧著江星闊端著一海碗黃油滿溢的咸齏黃魚面入座,碗口上方騰起的熱氣隱隱有了形狀。 面是高姨現做的鮮面,煮不糊爛,瞧著鐵骨錚錚的極有嚼頭,可又吸飽了黃魚的鮮,一路柔軟的下墜,叫肚腸里暖呼呼的。 江星闊的吃相尚算斯文,荀??删筒豢蜌饬?,唏哩呼嚕的聲音聽得黃侍郎牙根酸。 “大人,身,身上帶,帶銀子了嗎?”荀海一邊吃一邊問。 他結結巴巴,又在吃面,一張嘴忙得很,岑開致替他道:“灶上太忙,整治不出飯菜來,魯八手下那幾個還餓著,我就叫了府衙邊上的高升面館送面來。眼下大約送來了,過會子得結錢去?!?/br> 江星闊隨手把錢袋遞給岑開致,江海云盯著岑開致數銀子,就道:“這當口的,可不能人人都吃這黃魚面啊?!?/br> 岑開致笑道:“我曉得,請了面館擔子在前院現煮的,若在高升面館吃這一碗黃魚面,少不得要四錢銀子,不過也有便宜的,雜魚小蝦汆出來的面湯,拇指大的小黃魚,不過十文一碗。” 第100章 捶rou湯和桂圓核 江星闊吃面離得近, 面湯都叫他喝下去半碗了,怎么香氣反倒愈發(fā)濃了。江海云笑著點點頭,就覺得自己肚子里還是空落落的。 黃侍郎板著臉不說話,岑開致有些吃不準他是個什么態(tài)度, 就道:“更便宜的也有, 豆芽素面, 三文一碗, 素什錦盤, 五文一碟,高升面館瞧著招牌大, 但不論是有銀子的客,還是沒銀子的主,這面館的門檻臺階都踏得起?!?/br> 成千上萬的銀子都不知在哪, 抓著幾碗面錢不肯放, 見江星闊眉頭微隆, 江海云忙道:“這就不必了,這幾日他們也辛苦, 小黃魚面倒還吃得?!?/br> 岑開致敷衍一笑, 也不說話了。 湯面之后, 小廚房還送了一份明州的糯米糕團, 江星闊吃得肚飽, 不吃了,江海云和黃侍郎配了茶吃。 黃侍郎曾叮囑過,若查出些眉目,即刻送來, 眼下就來了個王書吏, 捧著賬冊給黃侍郎看。 “怎么還是猜想揣度?銅料的斤兩也查不出嗎?這種證據, 叫我如何拿去盤問?” 黃侍郎隨手將幾本冊子丟在桌上,飯廳的長桌刷了漆,溜光水滑的,其中有一本小冊子就滑到了岑開致手邊。 她原想收好退回去,卻見那冊子的制式有些眼熟,是船塢船工的記錄筆法。 “岑娘子,你也好出去了。”黃侍郎見她看那冊子,很是不滿的說。 岑開致笑一笑,拍了拍江星闊的肩頭,起身往外走時,忽對那書吏道:“查過貨船的吃水位嗎?若那一船都是銅料,下貨之后刨去船員身重,依著吃水位也能算個大概?!?/br> 王書吏原本垂頭喪氣的不敢說話,此時叫她點醒了,一把撲過去去拿那冊子,嘴里喃喃道:“原是船身的吃水位,怎么記得如此含糊?!?/br> “船工自己看的,又不是給官府看的,自然隨便些。”岑開致邊說邊走,已站在院中,所以聲音越發(fā)輕。 王書吏想讓她說得再清楚些,又想著黃侍郎叫她出去,胡亂抱起桌上幾本關于碼頭船塢的賬冊,緊著追出去了,倒把幾位大人撇在這。 江星闊也跟出去了,江海云本也想跟出去,就是見黃侍郎一張老臉怪難看的,想著兩家人結親結成仇,不好再添嫌隙,就出去請岑開致。 “弟妹還是進來說話吧。” 岑開致重新落座,撿起那冊子道:“這也沒什么好細說的,也是船塢管事們隨口一說,我就記在腦子里了?!?/br> “哪個船塢?”黃侍郎忽問。 “麂島的船塢?!贬_致看了眼王書吏,道:“幾個老船工的手藝是出了名的,有些船往來熟絡了,若是路上遇到風浪,船身有損,會徑直去麂島求助,修好了再進官港?!?/br> 王書吏一拍腦門,道:“對啊,如此說來,也會登記貨物?” “會,船進船塢,貨物都要搬出來的,未免瓜田李下,都會登記?!贬_致道。 江海云也不看江星闊的臉,對岑開致笑道:“那要勞煩弟妹使人送來這些船只的記簿了?!?/br> 岑開致點點頭,道:“舉手之勞。不過麂島來往一趟,船塢管事還要整理記簿,明日晚間也不知能不能送到?!?/br> 想要全盤清查是不能夠,但是有了幾本靠譜的記賬,從而推敲出這數十年的缺損,也算一個不錯的法子了。 算盤珠子響了七八日,江星闊這廂也沒閑著,審問盤查,定罪抄家,施綸的案子也判了下來,罰沒家產且還不夠償還經他之手的貪污之數。 施明陽聽說還有可供贖買的空隙,求人帶了消息去外祖家,人家避之唯恐不及,面都沒露一下,只眼睜睜瞧著老父判了個秋后處決,自己則是流放。 不過江海云顧念著施明依和孩子的面子,用施家一個旁系的男丁替了施明陽,施明陽與之互換了身份,又被送到了別地暫居。因為施綸檢舉有功,所以即便黃侍郎知曉江海云所為,也放過了。 黃侍郎放過了施明陽,便不肯再放過江風林,他行賄之數頗驚人,又因此獲利頗豐,故而在大理寺被判處杖刑一百,流放川陜之地。 “川陜?”眼前兩碗柔嫩的捶rou湯香氣動人,岑開致用帕子擦了擦湯勺,遞給江星闊道:“泉九可是故意的?我記得那個叫劉孜的少年也是去了川陜,他父兄不是也在那嗎?” “邊境又缺人耕種生活,大多流放的人犯都去川陜,泉九應該不是故意的?!苯情熣f著摸了摸岑開致的手,道:“先喝口湯暖和暖和,我聞著很鮮?!?/br> “川陜遼闊,若非有心,也很難碰見?!苯情煶粤艘黄淮返帽獗獾膔ou,極為軟滑細嫩,這家店的菜色都以’捶‘為特色,捶雞敲魚,外頭罕見。 岑開致道:“世上多是有心人?!?/br> “不過,也確是依了黃侍郎的意思?!苯情煕]有隱瞞。 他們這一桌上將所有的招牌菜都點了一道,其中捶雞最是難做,端上來一只扁塌塌的整雞,雞骨雞rou全都瞧得酥爛了,雞皮卻還是完整的,不見一絲破損。 這雞能煨能炙,他們要了炙烤的做法,扯開一條焦脆的腿,雞身里滿滿的汁水就淌了出來。 桌上有人牙口不好的話,要煨的多,煨少些香氣,可得更入味,更酥爛,雞rou本就嫩,捶軟了又煨,更是嫩得難以形容。 這家店滋味好,就是后院那捶捶打打的響動有些擾人,不過為了美食,倒也可以忍耐。 “快住手,別動啊,別動,使不得,這真使不得!” 荀海正唏哩呼嚕的喝著敲魚湯,不聞耳邊嘈雜,只是這說話聲驚恐尖利,他便覷了眼邊上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人,男人此時縮手縮腳蜷在凳上不敢動彈的,像極了一粒糯米團。 對面那人荀海有些眼熟,此時正哭笑不得,道:“我說邱書吏,誰人在飯館行賄?那江少卿雖是我家姻親,可更是個鐵面無私的,風口浪尖的,我是脖子癢嫌命長?。俊?/br> 邱書吏放下手腳,看清了他展開的帕子里不過幾粒碎銀,留著結飯錢的,這才重新扯下一條雞腿嚼吃。 江星闊轉身要看看這是他哪門子姻親,一露臉,驚得邱書吏噴了一嘴的雞rou,那人嫌棄的跳出來撣衣裳又擦臉,瞧見江星闊和岑開致忙行禮,原是鄒家的管事。 鄒管事和邱書吏很相熟,岑開致見他來近旁行禮,忽問:“那年打聽張屈行賄舞弊,鄒家也是托這位書吏辦的嗎?” 鄒管事笑瞇瞇的點頭,邱書吏不知福禍,一個勁的拿白眼飛他。 岑開致失笑,道:“要多謝你?!?/br> 邱書吏覷了江星闊一眼,訕笑道:“哪里當得起娘子一句謝?!?/br> “受賄的那個姓張的小吏在臨安府結案后就發(fā)回原籍坐牢了,我瞧了記簿,上頭說他年前出獄了,眼下在什么地方?”江星闊突然提起這件事。 邱書吏愣了一愣,因這人下獄與他多少有些關系,他只怕走漏了風聲惹人報復,還真留意過,就道:“小人聽說他回慈溪老家去了?!?/br> 慈溪是明州下屬的一個小縣城,江星闊點一點頭,又道:“按著當初的判罰,他起碼還有三年好坐,怎得就放了?!?/br> 邱書吏道:“他家里頭繳了一百八十兩銀子,免了余下幾年?!薄耙话侔耸畠?,委實不是個小數目,當初不是都將財產罰沒了嗎?”江星闊道。 邱書吏又覷了岑開致一眼,道:“小人也不清楚,只是聽人嚼舌根,說是他家那口子賣皮rou得來的?!?/br> 岑開致聽得不舒服,沒再細問。 眨眼立秋至,李氏送了信來,問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婚事都籌辦的差不多了。 江星闊歸心似箭,可眼下他與岑開致卻不能走了,這案子在旁人眼里是越查越清楚,可在江星闊這,卻是越查越糊涂了。 岑開致將沈平的事情與江星闊說了,江星闊追不追究那書吏的死原本只在他一念之間,借著眾人集體翻舊賬時,江星闊順便將趙書吏經手的提了出來,本以為找賬冊也要費點子功夫,可在他翻查時,卻發(fā)覺趙書吏所經手的賬冊已經摞成一筐了。 這幾筐賬本都是死賬壞賬爛賬,總有近半出自那位趙書吏之手。若說旁的銀兩還有可能追回一些,從趙書吏手里出去的銀子,卻是連條去路也不見了。 江星闊端了高姨煮的甜湯回來,見岑開致還在書桌前看得賬冊認真,聽得腳步聲也沒抬首,只道:“年年都消無聲息的沒了萬把兩銀子,若真是死在沈平手里,倒是便宜他了,連他兩個兒子都判了斬首呢。真是難以想象,一個小小書吏竟能貪墨如此之多?!?/br> 江星闊將紅棗桂圓湯捧到她唇邊,道:“明州是個好地兒,來了都不想走,不過上官待得再久,恐也比不得這些土生土長的小吏們。明州府尹哭訴,說明州官場歷來如此,若不同流合污,這官兒是當不久的!” 他說的是實話,也難掩其無恥。 岑開致托著腮,就要江星闊一勺一勺喂她,很是矯情,偏偏江星闊樂在其中,喂完了,還舐去她唇角湯漬。 光是紅棗和桂圓這兩樣,要煲出粘稠醇厚的口感很費功夫,這兩樣都是甜,糖都不用放了。夏末秋初的夜,紅棗桂圓湯喝完,先是逼出一陣暢快的汗感,足底的暖熱也不容忽視。 “唔,倒有一年是老老實實的,各處都對上?!?/br> 岑開致嚼著兩粒泡發(fā)的桂圓,果rou滑韌,又把核吐在他掌心帕子里,像一對烏眼珠子。 “哪年?”岑開致本沒在意,聽他問就翻回去一頁,看清了那個年份才微微一怔,“是我爹的船出事那年。” 第101章 龍須菜魚丸和船工 “邱書吏是你伯母家的表親, 又是在府衙里做老的人,所以那些同官府打交道的雜事,我們一應托給他幫忙的,至于那趙書吏, 好像與邱書吏同在一個院里辦差, 說是管文書賬冊居多, 他們倆一個對內, 一個向外, 又是平級,沒個上下之分。我去見邱書吏時也見過他一二回, 一個黑瘦子沒什么特別的,就是站在邱書吏這個白胖子身邊,瞧著有些可樂?!?/br> 船塢那一份如今到了岑開致手里, 不必擔憂柳氏再興風作浪, 鄒世伯心情愉悅, 說著說著就哼起小曲兒來?!昂谑葑??”岑開致十分的不解,“也不知他那些巨額金銀都哪去了, 聽說連他九族都抄掉了, 也抄不出個什么?!?/br> “誰說不是呢?”鄒世伯道?!般y子掉進水里還能聽個響呢。更何況是那么多。趙書吏算是我看走眼了, 其實咱們兩家的生意, 船只下貨入市, 記稅之事多是趙書吏來管,可他沒收過咱一個子兒,面上看起來,遠比邱書吏更像個好官?;剡^頭來看看, 人家胃口大了, 看不上咱們這仨瓜倆棗的啊?!?/br> “邱書吏白白胖胖的, 瞧著吃了不少油水的樣子,這次卻能全身而退?!贬_致道,她知道邱書吏不算全然干凈,很佩服他的圓滑。 “他貪得不多,且絕不收受現銀。譬如咱家求他辦事,絕不會提前提了銀子去見他,都是一年中算算他為咱們辦了多少事兒,年節(jié)時叫幾個小輩帶著禮兒去瞧他,禮的寡薄自然是咱們的心意,扯起來也有個說法不是?再者么,他那些子侄接不了他的班,有好幾個都在咱們的鋪子里當二把手,這也是一樣回禮。” 鄒世伯說得也太實誠了,倆兒子都抹著汗看江星闊,見他正饒有興致的盯著花架上一把倭刀,就讓人取了供他賞玩。 兩人從鄒家出來,岑開致道:“鄒世伯說得真是坦白,你怎么不接茬?” “他這樣說了,就是為了秋后算賬,叫我手下留情,別把他也扯下去。畢竟那邱書吏,當年還幫過你么?!苯情熀现郏燮鈩?,道:“待咱們回了臨安,鄒家與咱們,這樣不遠不近的正好,太近了,難免生出利用的心思,不好看?!?/br> 岑開致點點頭,至親之間尚存利用之心,鄒世伯肯把心眼明晃晃擺出來,也不算小人了。 “依著你這意思,日后還有清算邱書吏這種人的時候?”岑開致有些不解。 “主簿、主事是這些書吏的頭,已經發(fā)落了。眼瞧著就要秋收,若是將整個明州府的大官小吏都弄到牢里去,農戶挑了米糧進城,由得誰來稱重?誰人入庫?又誰來記稅呢?”江星闊緩緩道:“只看上頭挑個什么樣的官來明州坐鎮(zhèn),底下的人手再慢慢騰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