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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御山河 第66節(jié)

    許安澤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六弟,你為何會如此做?”

    許安歸抬眸:“不知我做了何事,要太子哥哥如此興師動眾?”

    許安澤大驚,示意身邊的徐清把這些時日大理寺整理的東西給許安歸拿了過去。

    許安歸接過來,翻閱了一番,深深一哂,回望向許安澤:“這是何意?”

    許安澤道:“北境屯兵之事,你認不認?”

    許安歸回:“兵部造過冊,是陛下應允的?!?/br>
    許安澤笑:“陛下只是應允你擴編,可沒有想過你擴編的那八千人,是收入自己麾下,從你那里出單獨出糧餉?!?/br>
    許安歸斂了目光,不再回話,仿佛是默認了一般。

    許安澤只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必要乘勝追擊,他又問道:“南境軍營,你為何又無故消失?為何在你消失之后就立即有北境兵器被秘密送入許都?本應該在南境奮勇殺敵的你,為何昨日忽然出現(xiàn)在許都?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手握兵權(quán),就可以心存覬覦,干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許安歸眼瞼微瞇,他只是直直地盯著許安澤,不作任何辯解。

    許安澤只道是許安歸無法自圓其說,撩起手邊的驚堂木“啪”的一聲拍了下去。驚得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殿下……”百曉蹙眉,望向許安歸想要說什么。

    許安歸微微側(cè)目,用眼神阻止了百曉。百曉有一股子辯解的話窩在胸口,無法吐出,不由得有些泄氣地低下了頭。

    許安歸靜靜地望向許安澤:“太子殿下這是要給我定罪了?”

    許安澤演出一副捶胸頓足的模樣:“六弟,你太讓我失望了。陛下與我如此信任你,不像你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可知道陛下為了這事,頭疾更甚!”

    許安歸看向鄒慶。

    只見鄒慶微微地點了點頭,證實了東陵帝頭疾嚴重的事情。

    許安澤環(huán)望向站在周圍的三司主審官,問道:“東陵國法,有意圖謀反者該當何罪?”

    大理寺卿蹙眉一言不發(fā),刑部尚書盛明州作揖回道:“斬立決?!?/br>
    許安澤又把目光落回許安歸的身上,朗聲道:“六弟,你自己寫下罪狀,求父親原諒你罷!”

    說罷,徐清便把筆墨紙硯拿到了許安歸的面前,許安歸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那些筆墨紙硯,而后又看向許安澤:“太子殿下這是想要我寫下罪己書?”

    許安澤起身,從堂上走下來,踱步到許安歸身邊,一副替他著想的樣子,壓低聲音道:“只有如此,我才能去陛下跟前替你求求情??!我相信你只是一時糊涂!陛下正在氣頭上,你切莫輕舉妄動,惹來殺身之禍?!?/br>
    許安歸笑出了聲,他看向許安澤:“如此說來,那還真的要感謝太子殿下給我留了后路?”

    許安澤頷首一笑:“哪里,你我兄弟一場,相互幫襯那是應該的?!?/br>
    許安歸完全不理會許安澤的“好意”,他望向堂上,問刑部尚書:“盛大人熟讀東陵國法,請問一句,包庇謀逆罪犯,該當何罪?”

    盛明州愣了一下,抱拳回道:“回六殿下的話,包庇謀逆罪犯,罪同謀逆,斬立決?!?/br>
    許安歸看向許安澤:“聽見了嗎?太子殿下,我今日若真是謀逆,你有意包庇我,那你也罪同謀逆,也是要與我一起送去法場斬立決的?!?/br>
    許安歸這話說得極其輕巧,但是聽在許安澤的耳朵里卻是拒絕——許安歸拒絕寫下罪己書!

    見許安歸不知好歹,許安澤的臉變得極快,宛若驕陽瞬間被漫天烏云遮蔽一般:“六弟,不要不識好歹!”

    許安歸笑了,笑得滿城蒼雪都為之一顫:“我若識好歹,八年前也不會在大殿之上駁了陛下的面子,獨自一人往北境去了。”

    許安澤咬牙切齒:“你當真是找死!”

    “我若是找死,太子殿下又當如何?”許安歸揚眉反問道。

    許安澤沒有想到許安歸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挑釁他,心中的怒意不由得如同巨浪滔天一般翻滾不息。

    他轉(zhuǎn)身回到堂上,摸著堂上的令簽,森然道:“你若是找死,那我便送你一程!你既然不肯寫罪己書,那自然是認為自己做的沒錯!”

    許安歸冷然回道:“那是自然?!?/br>
    許安澤把手中令簽拋到許安歸腳邊:“來人!上刑!先打三十大板!”

    雖然大理寺經(jīng)常審一些朝廷要員,可到底是沒有親自審過皇子謀逆案。眼下太子親令要杖責六皇子許安歸,堂上的一眾衙役紛紛面面相覷。

    終有膽大的人上前一步,卻被許安歸滿身散發(fā)出來的攝人氣息震住。

    一時間兩邊就這樣僵持在那里,誰也不敢動。

    許安澤見狀氣不打一處來,不想這些衙役都是慫包,居然不敢對皇子用刑。還不如宮里那些沒根的太監(jiān)有膽子。

    沒人敢動許安歸,這案子要怎么繼續(xù)往下審?

    第78章 ◇

    ◎救場◎

    鄒慶倒是很開眼, 他恭敬地向許安澤一禮道:“太子殿下,三司負責審理,只是負責查清楚案情。既然太子殿下覺得案子已經(jīng)審清楚了, 不如……交給陛下發(fā)落罷?!?/br>
    許安澤掃了一眼鄒慶,這人慣會在人前賣乖, 即便是定案, 也一定要在三司這里。不然就這樣不清不楚地交給他們的父親處理,誰知道這事還會不會出現(xiàn)轉(zhuǎn)機?

    必須在這里拿到許安歸的罪己書, 他才沒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許安澤想到這里,斜眼看向自己身邊的大監(jiān)元寶。

    元寶跟著許安澤有八年的光景,當年許安澤選中他作為東宮的大太監(jiān),就是看中這人做事老練,為人處世圓滑,極其有眼力見。見下位著會擺譜, 見上位者會阿諛奉承, 見平級會左右逢源。

    此時此刻許安澤看向他, 元寶心中雖然有些犯怵,但是仔細一想, 哪怕許安歸是皇子身份貴重,在太子面前,到底是臣,太子是君。

    君要臣死, 臣不得死!

    想到這里, 元寶便沉了沉心,帶著身后伺候太子的兩個小太監(jiān)上前, 示意兩個小太監(jiān)把衙役手上的刑杖接過來。

    兩個小太監(jiān)雖然不情愿, 但是也知道他們這些奴是不能違背主子意愿的, 于是兩人低著頭,把刑杖接了過來。

    元寶走在許安歸五步開外的地方,微微欠身:“六殿下,得罪了。”

    說罷便給身邊兩個小太監(jiān)使眼色,兩個小太監(jiān)上前去,還未走到許安歸身前,他身旁的武將們紛紛上前一步的擋在了許安歸的面前。

    元寶尖銳的嗓子吊高了幾個度:“大膽!難道你們想抗太子令?抗旨不遵,罪同謀反!”

    百曉出聲:“我與眾將軍同心,今日若太子殿下一定要杖責六殿下,那就從我們的尸體上跨過去!六殿下,為國鞠躬盡瘁,不應該受到如此待遇!”

    “為國鞠躬盡瘁?”許安澤冷笑一聲,從堂上緩緩而下,“前幾日軍報,南澤小國舉兵攻打南境,南境五座城死守,皆損傷慘重。六弟,你即奉命為南境鎮(zhèn)守,無辜消失,令南境損失慘重,漲南澤志氣,這罪你怎么也逃不掉!”

    許安歸手掌落在百曉肩膀上,人墻讓開一條縫隙,許安歸抬眸道:“我留下百軍師坐鎮(zhèn)南境,裴淵、劉漢一干將軍留守。這些在場的將領(lǐng)們,皆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若不是太子殿下為了一己私欲,召他們回許都嚴刑拷打。又怎么會給南澤趁虛而入的機會?!南澤覬覦我江南糧倉許久,在南境軍營里不知道埋了多少細作。我在軍營里一直是稱病,閉帳不出。是太子殿下把我不在軍營的消息流傳出去,又是太子殿下強行召回南境將領(lǐng),才招致如此禍事——若說我私自離營有罪,那太子殿下在軍營里擴散流言,動搖軍心,亦是有罪!”

    “好一口舌燦蓮花,不去當使臣,真是屈才了!”許安澤用自己冷若霜雪一般的眸子盯著許安歸,“隨便辯解幾句,就把自己企圖舉兵謀反的事實抹得一干二凈了?!?/br>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許安歸幽幽吐出這句。

    許安澤眉毛沒有緣由地跳了起來,他蹙眉,遙指許安歸:“六弟,你屯兵謀反證據(jù)確鑿,還不認罪伏法?!難不成要我調(diào)用東宮親衛(wèi)將你羈押!”

    許安歸眼眸中有什么沉了沉,卻不再回答許安澤的話。他知道今日許安澤會不擇手段將他的“屯兵謀逆”之罪坐實。

    許安澤見許安歸一副桀驁的樣子,頓時心中冒火,他大吼一聲:“東宮親衛(wèi)何在?”

    隨著這一身怒吼,一群身著盔甲,手持長刀的人從外入內(nèi)。叮叮當當之中就把堂下幾個人圍了起來。

    百曉與裴淵把許安歸護在中間。

    許安澤最見不得這種忠心耿耿的場面,他朗聲道:“六皇子許安歸意圖謀反,拒不伏法!我命東宮親衛(wèi)將其捉拿羈押!”

    “殿下不可??!”鄒慶見狀大驚,連忙跪下,“太子殿下,您應該知道,陛下最忌諱的就是手足相殘……”

    許安澤橫了鄒慶一眼:“手足相殘?我何時說要殺了六弟?我只是要把六弟羈押起來,好好審問一番!是他身邊的這群人,不知好歹!意欲抗旨!”

    許安澤說完就把目光投向東宮親衛(wèi)領(lǐng)隊:“羈押罪犯,反抗者,殺無赦!”

    許安澤說完,那些親衛(wèi)皆是小心翼翼靠向許安歸。

    百曉與裴淵一眾人皆是徒手,準備做最后的掙扎——不能讓東宮的人帶走六殿下,那必然是一場可以預見的虐刑!

    “哈哈哈哈……”

    許安歸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笑得在場之人皆是一愣。

    他笑了許久,才收住聲,目光宛如春雪反射出的朝陽的光芒一般明灼:“太子殿下,你就這么著急想定我的罪,以至于都不關(guān)心我為何會離營嗎?”

    許安澤肅然道:“你離營自然是想發(fā)動兵變,回許都奪權(quán)!這還用問!?”

    許安歸面無表情地盯著許安澤,雖然是面無表情,但是許安澤只覺得他的眼眸深處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笑意。

    許安澤的眉毛跳的越來越頻繁,他不得不抬手按住右邊的眉毛。不知為何,之前與何宣在東宮的爭吵會驟然鉆進腦子里,在腦中回蕩——

    “殿下可了解你這個兄弟?”

    “這么說,殿下也不曾了解你這個兄弟許多?”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殿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br>
    這些都是何宣與他的良言相勸,可是他從來沒有聽進去過。哪怕是他交代徐清把這些東西與人弄進許都附近,何宣也曾送來一封密信,希望他不要cao之過急。

    現(xiàn)在他站在堂上,望著堂下被東宮親衛(wèi)保衛(wèi)的許安歸,卻不曾覺得他有半點的慌亂與畏懼。仿佛他根本不在乎屯兵謀反這種殺無赦的大罪!

    一種無法掌控全局的挫敗感,驟然升起。

    許安澤眼眸里有了暗淡的猩紅,仿佛天邊遮蔽朝陽的云靄一般。

    忽然許安澤上前一步,從徐清身上抽出一把劍,直指許安歸身前的百曉,意欲率先打破這個僵局。

    太子拔劍出手來得太快,快得容不得百曉做任何反應。

    但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許安歸已經(jīng)看穿的太子的意圖,他伸手把百曉拉向自己,腳下步伐一換,把自己換到了許安澤身前。左手上抬直接擊飛許安澤手中的劍,而后右手食指中指并攏,抵在許安澤脖頸處。然后側(cè)眼掃過周圍躍躍欲試的東宮親衛(wèi),以一種無比威懾之氣勢,威壓了所有親衛(wèi)。

    元寶見狀立即大喊:“大膽!挾持君上,豈是人臣所為!”

    許安澤知道如果許安歸愿意,可以一指把他的脖頸指斷。所以他只能一動不動的看著許安歸,太子的尊嚴不允許他向許安歸求饒。

    鄒慶知道太子的性子,連忙上前勸道:“六殿下!不可!”

    許安歸側(cè)目看了一眼鄒慶,他知道鄒慶的意思是說,如果在這里了結(jié)了許安澤,本來有理也會變得無理。

    許安歸看向許安澤,只見他鬢邊有汗?jié)n凝結(jié)成珠,知道他貪生怕死,心中必定惶恐萬分。

    而他無意以殺戮為武器要太子的命。

    因為在許都,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

    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恐懼。

    許安歸從未想要許安澤的血臟了自己的手。

    于是他收了手:“我本就是沙場之人,練就的就是一擊必殺的本事。有人想要迫害于我,身體本能會給與反應。請?zhí)拥钕虏灰賮碓囂轿业谋灸?,真的會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