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12節(jié)
溫盞沒看她,轉(zhuǎn)頭望樓上:“爸爸?!?/br> 溫儼換了件霧霾藍的襯衫,邊走邊系扣子:“走吧,車在外頭等著了?!?/br> 他沒聽見溫奶奶前半段話。 溫盞收回目光,話到嘴邊,又收回。 她跟他一起上車。 - 溫奶奶上了年紀,胃不太好,去年把腿也摔斷了,就不太愛動彈。 大多數(shù)能讓醫(yī)生上門的檢查,都在家里做了。 實在是有些要用到機器的掃描,不得不去醫(yī)院,才讓溫儼帶著出門。 溫儼把她送進診室,退出來,牽住乖乖站在門口等待的溫盞:“走,我?guī)闳タ囱??!?/br> 門沒關(guān)緊,他話音剛落,屋里溫奶奶就喊:“溫儼!” 溫儼探身:“怎么了?” 溫奶奶理直氣壯:“你進來,站這兒,看著我?!?/br> “……” 溫儼默了下,有些無奈,轉(zhuǎn)過頭,跟溫盞交換眼神。 他個子很高,常年在軍隊的緣故,身姿挺拔,氣場十足。 但看她的目光始終溫和。 溫盞笑起來:“沒事,我自己去就行?!?/br> 溫儼輕聲:“奶奶年紀大了,小溫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好不好?” 溫盞“嗯”了一聲:“我知道的,爸爸?!?/br> 工作日,口外病人依舊很多。 人山人海,溫盞艱難地擠進人群。 她按照父親的囑咐,找到那位姓蔣的醫(yī)生。 大概是看溫儼面子,對方態(tài)度很客氣,下手也溫柔。 拍片拔牙前后幾個小時,結(jié)束時,提醒她:“你找個地方坐一下,觀察半個小時,不出血了再走?!?/br> 溫盞咬著棉球,含糊回應(yīng):“好。” 可是外面人太多,她繞了兩圈,沒有能坐的地方。 麻藥勁兒沒過,溫盞半張臉都是麻的。 她孤身一人,胸口發(fā)悶,在走廊盡頭通風的通風窗前站了會兒,看到有男生拿著冰袋,小心地往女朋友臉上貼。 猶豫了下,溫盞又走回辦公室,試探著敲門,含糊不清:“你好,請問這里有沒有冰……” 虛掩的門一推就開,陽光傾落,交疊雙腿坐在辦公桌后的男生眼風一斜,漫不經(jīng)心地,朝她看過來。 四目相對。 溫盞一愣。 怎么也沒想到商行舟會出現(xiàn)在這兒,他襯衫長褲,神色倦懶,眼瞳黑漆漆,膝蓋上放著ipad,傳來游戲背景音。 溫盞抿唇,有些僵硬地走過去,在冰箱前蹲下.身。 商行舟調(diào)小聲音,放下囂張筆直的雙腿,清澈微啞的聲音從嗓子里滾出來:“溫盞?” 他挑眉問:“你來拔牙?” 溫盞沒想到他主動跟自己搭話,慢吞吞:“嗯?!?/br> 他問:“蛀牙?” “盡頭牙?!北淅餂]有冰袋,溫盞感覺口腔內(nèi)縈繞著散不開的血腥氣,她不確定自己這樣跟他說話,會不會被他看到棉球上的血跡。 她別開視線,悶聲,很在意這個,“它都沒長出來?!?/br> 少女小小一只,穿淺橘色的格子襯衫和背帶長褲,袖口挽起來一截,露出纖白小臂,柔軟的黑發(fā)垂落胸前。 孤零零的,有點無措,斜跨小包露出一截繳過費的單子,一臉茫然。 一側(cè)臉頰明顯泛紅,很顯眼地腫起來,里面墊著棉球,泛粉的唇瓣微張著。 像一條,不太聰明的,遇到敵人絕對跑不掉的,深海小魚。 “昂?!鄙绦兄鄄[眼頓了下,等她后文,難得有耐心,“然后呢?” “就。”溫盞一本正經(jīng)地嘟囔,“又一個活潑健康的、沒見過世面的生命,離我而去了?!?/br> 商行舟失語一瞬,有點好笑:“你別動,等我下?!?/br> 他說著站起身,退出游戲闔上ipad,躬身放到她懷里,聲線低啞,散漫又囂張:“放你這兒啊,別給我弄丟了?!?/br> 少年氣息猝然靠近,他氣場存在感太強,溫盞飛快地眨眼:“嗯?!?/br> 商行舟直起身,沒再看她。 轉(zhuǎn)身推開門,鉆進人群。 那是診室的方向。 溫盞有點不明白,為什么他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明明前幾天還…… 很不待見她。 下一秒。 臉頰猝然傳來涼意,少年居高臨下,身上帶一點熱氣的海鹽氣息,再一次將她籠罩。 溫盞微怔,抬起頭。 商行舟逆著光,往返幾分鐘,呼吸不太平穩(wěn),陽光從臉龐側(cè)面滾過。 他身形高大,胸口微微起伏,t恤線條被撐起,隱隱可見胸肌的弧度。 一只手伸過來,攥著冰袋,穩(wěn)穩(wěn)落在她左邊側(cè)臉。 溫盞整個人愣住。 冰袋是凍在塑膠手套里的,剛好形成一只手的形狀,拖住她腫起來的臉頰。 商行舟見她沒反應(yīng),瞇眼:“很疼?” 溫盞點頭:“疼。” 麻藥勁兒好像要過去了。 他胸腔微震,散漫地笑開:“你怎么這么嬌氣啊,溫盞。” 她不說話,安靜望著他。 心跳得快要沖出喉嚨。 “你握著這個手吧。”商行舟的手掌跟她隔著一個冰袋,沒拿開,低聲說,“會舒服一點兒?!?/br> 第7章 輕佻 溫盞接過冰袋。 天氣太熱,他手指間有水珠凝住,冷白肌膚,被光映得變得半透明。 手掌形狀的冰袋放在臉頰旁,捧著她的臉。 溫盞忽然被一種巨大的錯覺籠罩住。 這樣子,就好像…… 是商行舟的手,在捧著她,一樣。 從牙齒處冒出來的,麻藥壓不住的,一絲一縷的痛意。 在這一秒,變得像夢境一樣遙遠。 溫盞被突如其來的開心包裹,一下子更想哭了。 她聲音有些含混不清,透出柔軟的水汽:“謝謝你?!?/br> 商行舟在心里“嘖”了聲,也沒明白拔牙到底有多疼。 但聽她的意思,大概是一顆不太好拔的牙,那可能真的很疼。 他聳眉:“醫(yī)生讓你等多久?” “半小時,不出血了就行?!睖乇K說著,這才想起來看表,很悶但很較真地道,“好像已經(jīng)過去十七分鐘了。” 商行舟納悶:“你沒定鬧鐘?” “沒?!?/br> “那你怎么知道十七分鐘?”還有零有整的。 “就,計算機人的,直覺?!?/br> “……” 商行舟無語望天。 “你別在這兒杵著。”他叫她,“坐里面等,我姑姑今天在專家門診。” 溫盞緩慢地眨眨眼,他已經(jīng)先一步起身。一手拿ipad,另一只手很隨意地,提起旁邊標著大大“醫(yī)用”的塑料袋。 里面的分裝袋全是流體,看起來有點重。 他手掌很大,修長手指微微蜷曲,內(nèi)側(cè)被塑料的手提壓得泛白。 好像是葡萄糖,要不要幫他拿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