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11節(jié)
那男生還在尖叫,被匆匆趕到現(xiàn)場的好友拖行,帶走。 “別他媽叫了,草?!彼麄兿駜蓚€動漫里沒有臉的黑色小人,飛快地從旁邊經(jīng)過,“等下商爺聽見了又不高興,連累我一起挨打?!?/br> 溫盞:“……” 余光之外夕陽暈染,她總算回過神。 額角碎發(fā)被風吹到眼睛上方,有點癢,她大大方方地抬眼望他眼底,聲音很輕:“謝謝你?!?/br> 看他的一雙眼黑白分明,水洗過一樣干凈。 商行舟抬手喝水,動作微頓了下。 夏季悶熱,溫盞立在面前,穿灰藍色短袖和白色短裙。 上衣領口的設計很特別,一枚小小的金屬鎖扣斜斜地橫跨v字領,露出來小片冷白肌膚,一點瑕疵也沒有。 再往下,能望見起伏的弧度。 剛剛被球砸過,留下小小一片灰色印記。 商行舟收回目光,沒再開口。 心頭遲緩地,浮起一絲燥意。 “溫盞?!彼韧甑V泉水瓶里剩的一點水,喉結(jié)滾動,夕陽下側(cè)臉線條流暢得不像話,一滴水珠從下巴滾落,滾到鎖骨,然后才順著胸膛,緩緩流下去。 他叫她名字,“你來找我?做什么?” “是這樣。”溫盞撓撓臉,想起正事,“上次選修課的老師在班群里通知,說下下節(jié)課要去活動室上,但你跟你朋友好像都不在群里,就讓我們誰看見了跟你講一聲……還有?!?/br> “不知道初初有沒有跟你講。”她攥緊紙袋,有點尷尬地道,“她讓我?guī)兔?,過來送個吃的?!?/br> 商行舟沒動。 他目光帶點兒熱度,落在溫盞身上,半晌,捏扁手里的礦泉水瓶。 漫不經(jīng)心道:“行,我知道了。” 說完不再提別的,邁動長腿回到場邊,躬身撿起靠在一邊的球拍。 他邊走邊掏出手機,按號碼,聲音散漫:“涂初初?!?/br> 那頭說了什么,他沒聽完,冷笑打斷:“別,叫你媽消停點兒,少來煩我,拿著她的母愛去惡心別人。還有你,下次再指使別人送你媽做的東西,我打斷你的腿?!?/br> 說完也不等那頭回復,他挺不高興地掛了電話。 場地空曠,少年黑色t恤被背脊的線條撐起,顯露出流暢的肩膀弧線。 修長手指不緊不慢,將球拍裝回背包。 他沒接這個紙袋。 溫盞有些茫然,下意識走到他身邊。 “你不要嗎?”見他起身轉(zhuǎn)身要走,她忍不住,小聲,“你去哪?” 少年身形微頓,回過身,有點好笑又有點納悶地撩起眼皮,嗓音沉啞:“去洗澡。怎么,你也一塊兒過來看看?” 溫盞頓住,耳垂比腦子誠實,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紅起來。 非這么講的話,也不是沒見過。 他不穿衣服時,胸膛看起來確實很結(jié)實。 腹肌也相當漂亮。 那滴剛剛從他喉結(jié)滾下去的水,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滑到人魚線了。 溫盞欲言又止,整個人被風吹得毛糟糟,想說什么,又不太敢。 商行舟余光瞥過來,看到她白色的裙擺落在膝蓋上方,風吹過時微微擺出弧度,輕拍在白皙的腿部。 他微瞇了下眼:“溫盞。” 溫盞抬起頭:“嗯?” 隔著點兒距離,他居高臨下,意味不明:“我有個奶奶,你知道嗎?” “嗯?知道的……” “她今年八十了,身體還很硬朗,家族聚餐,一頓飯可以喝小半瓶白酒?!?/br> 她抓不住重點:“然后呢?” “她活得久,就是因為。”商行舟大喘氣,漫不經(jīng)心地,笑得有點痞,“她從不多管閑事。” 溫盞心里一空。 “知道涂初初讓你送的是什么嗎,你就瞎送?以后她要來,讓她自己來?!?/br> 他稍稍正色,眼底那點兒不正經(jīng)的笑意散去,眉目銳利,面部線條透出堅硬。 背著球拍,長腿邁開。 空氣中悶熱的燥意流動著,她屏住呼吸。 感覺他經(jīng)過自己身邊時,短暫地停留了一下。 少年低沉微啞的聲音,沒什么情緒,警告似的,從頭頂輕飄飄地落下來: “——少把跟你沒關(guān)系的事往身上攬,懂嗎?” 他沒看她,從她肩膀旁擦過。 非常清淡的,他衣角上清淡的海鹽氣息,在空氣中飄散開。 很快又消失不見。 溫盞立在熱風中,遲遲地,牙齒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垂下眼。 沒有多管閑事…… 她胸口發(fā)悶,默不作聲地,想—— 她只是想來見他,而已啊。 - 那之后一連幾天,溫盞沒在校園里見到商行舟。 牙齒傳來的痛意倒是一天比一天劇烈,溫盞想到一些古代的酷刑,吊著人蒙上眼,痛意逐漸加重,就是不肯給個痛快。 她吃了消炎藥,收效甚微。 周三沒課,還是忍不住回了趟家。 路上給爸爸打電話,溫儼奇怪:“你不舒服?幾天了?怎么前幾天不跟爸爸講呢?” “我掛了周日的號,本來覺得還能再等等的?!睖乇K悶聲解釋,“但現(xiàn)在感覺,可能等不了了?!?/br> “智齒嗎?可牙疼確實很難忍住啊?!睖貎皼]多想,“你現(xiàn)在到哪啦?我等會兒要帶你奶奶去醫(yī)院,正好一起把你帶過去?!?/br> 溫盞一頓。 心里忽然生出抗拒,她幾乎下意識地,想讓司機掉頭折返。 但是。 真的好疼。 她嘆氣:“我快到家了。” 出租車停在大院,她步行過崗哨,頭頂香樟綠意搖晃,有身姿筆挺哨兵向她行注目禮。 溫盞走得非常慢。 從大院門口到家門口,走出了平時三倍的時間。 回到家,推開家門,溫盞一言不發(fā),蹲在玄關(guān)換鞋。 沒抬頭,客廳先傳來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 “多大的人了,去醫(yī)院還要爸爸mama陪。她跟我一樣,走不了路了嗎?” ——哦。 她遲鈍地想,看來她還沒看見奶奶,老人家先看見她了。 溫儼哭笑不得:“您少說兩句。” 他說著繞過屏風,走過來:“盞盞你回來了?路上熱不熱?你稍微坐會兒,我這兒弄完了咱們就走?!?/br> 溫盞回過神,手里的小白鞋蝴蝶結(jié)已經(jīng)被拉成死結(jié)。 她索性站起身:“那我不進去了爸爸,我就在這兒等吧?!?/br> “也行?!睖貎耙贿吔兴緳C,一邊指指她旁邊的小凳子,“你坐那兒。我給你蔣阿姨打了招呼,你下午直接去口外找她,就不用掛號了?!?/br> 他微頓一下,走出去兩步,又走回來:“你臉是不是腫了?” 溫盞臉頰燒起來:“有一點。” “哎呀?!睖貎吧钌铙w會到老父親的失職,心疼,“我馬上啊,我換個衣服?!?/br> 他說著匆匆轉(zhuǎn)身上樓,溫盞一言不發(fā),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zhuǎn)角。 然后,才回到玄關(guān),背著包包,安靜地坐下。 室內(nèi)冷氣很足,沒有聲音。 她和奶奶隔著一道半透明紙屏風,互相看不到對方在做什么。 半晌。 那頭傳來一聲冷笑:“啞巴嗎?也不知道叫人?!?/br> 溫盞抿唇,不吭聲。 “要不是你媽舍不得。”溫奶奶說,“早在你不記事兒的時候,我就把你扔了,讓溫儼找別的女人再生一個男孩?!?/br> 溫盞霍地站起來。 溫奶奶被嚇一跳:“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