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岷收起錦帕藏入衣襟內(nèi)，臉色冷漠，明顯不再想聽下去。

    “還有事嗎？”

    “……”辛蕊憋住一肚子委屈，撇撇嘴，“沒有了。”

    “不送。”

    “……”

    辛蕊灰心喪氣，抱著藥箱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屋外暮色蒼茫，有丫鬟等在庭院里，見辛蕊出來，忙迎上去。

    “小姐，怎么樣？”

    辛蕊悶不吭聲，垮著一張臉，看得丫鬟很是揪心。

    “小姐？”

    辛蕊不應(yīng)，抱著藥箱走上抄手游廊，悶頭走了一會兒后，收住腳步。

    “我怎么覺得，齊大哥有一點(diǎn)討厭呢？”

    作者有話說：

    虞歡：這個(gè)男人不行。

    辛蕊：這個(gè)男人有點(diǎn)討厭。

    齊·史上最受嫌棄男主·岷：？？？

    —

    攻心為上，在大家的齊心協(xié)力下，某人已經(jīng)開始動搖（嘿嘿）。

    （本章掉落小紅包）

    第三十三章

    ◎“不知廉恥！”◎

    次日一早, 辛益準(zhǔn)點(diǎn)來到齊岷屋里匯報(bào)公務(wù)。

    先前在永安寺里抓獲的殺手共五人，經(jīng)查，確實(shí)都是跟原東廠有關(guān)聯(lián)的閹人。其中那名扮做婦人，妄想借嬰孩接近虞歡行刺的, 便是田興壬昔日栽培的頭目之一。

    田興壬城府深沉, 老jian巨猾，在原東廠提督馮敬忠伏誅前, 借以“保護(hù)”之名豢養(yǎng)了一大批隱秘的殺手。這些殺手大多是成年前便被凈身的孤兒, 雖然是閹人身，但并不全都入宮為宦, 甚至一大部分都是潛伏在宮城以外，所以更神秘莫測, 難以被徹底查獲。

    馮敬忠倒臺后, 田興壬聞風(fēng)而逃, 帶走了不少潛伏在宮外的殺手。齊岷派人查過那段時(shí)間皇城里失蹤的男性, 大致有一百人。換而言之，跟著田興壬一起逃走的東廠余孽, 應(yīng)該在一百人左右。

    一百人，那可不是一個(gè)小數(shù)目。

    “可有問出田興壬的下落？”沉吟少頃后，齊岷發(fā)問。

    辛益搖頭, 道：“頭兒也知道，這幫人口風(fēng)忒緊，而且姓田那廝比狐貍還狡猾, 不可能隨便暴露行蹤。不過，就那頭目的反應(yīng)來看, 人應(yīng)該離登州不遠(yuǎn)?！?/br>
    齊岷微微垂目, 又問道：“昨日那些黑衣人呢？”

    辛益眼神微變, 道：“頭兒所猜沒錯(cuò)，那幫殺出來的黑衣人并非東廠余孽，而是程家的人。”

    昨天回城以后，辛益第一時(shí)間徹查那撥黑衣人的行蹤，發(fā)現(xiàn)其中一人正是程家家丁。并且，有人目睹程義正當(dāng)天離開了登州城，去了云盤山。

    思及昨日送辛蕊回府的正是程義正，辛益心里多少有點(diǎn)震愕：“頭兒，難道程家跟田興壬……”

    齊岷不多言，只道：“查一下皇后吧?！?/br>
    辛益更是一凜。

    皇后劉慈祖籍京城，母親程氏乃登州人，如今這登州城里大名鼎鼎的紈绔程義正，便是程氏長兄膝下唯一的兒子。

    換而言之，皇后乃是程義正親之又親的表姐。

    前日在永安寺，東廠余孽設(shè)局行刺，程義正率人攪局，甚至放出暗箭，趁亂劫車，以至齊岷、虞歡二人失蹤整宿。如果這二者確實(shí)存在關(guān)聯(lián)，那在背后唆使東廠余孽刺殺虞歡的，十有八九便是皇后了。

    辛益思及這一層，毛骨悚然：“王妃可是萬歲爺點(diǎn)名要的人，皇后竟敢派人行刺？勾結(jié)的還是東廠人？！”

    齊岷仍是那副漠然臉孔：“讓你查，沒讓你妄下結(jié)論?！?/br>
    辛益抿唇，應(yīng)是后，又道：“還有一件事要跟頭兒商議?！?/br>
    “說?！?/br>
    “昨日貼出尋人啟事后，有不少父母前往府衙認(rèn)領(lǐng)孩子，我看著奇怪，便多問了一嘴，才知道登州這半年來丟了不少孩子，而且——”辛益喉頭一滾，低聲，“丟的全是男孩?！?/br>
    齊岷掀眼。

    辛益臉色凝重，接著道：“據(jù)登州衙役說，走丟的這些男孩最小的只有五六歲，最大的也不過十歲出頭，前前后后，共計(jì)丟了十幾個(gè)。知州大人扛不住輿論壓力，派人徹查，可惜一直沒能查出結(jié)果，倒是有人私下議論，說在程家別莊里看見過一批孩童?！?/br>
    齊岷眉峰一斂：“可是丟的那一批？”

    “說不準(zhǔn)，”辛益搖頭，道，“程家在登州勢大，知州大人也要讓上三分，因沒有確鑿證據(jù)，所以沒法入莊詳查。”

    “入莊查人，要什么證據(jù)？”

    辛益啞然，按理說，衙門要想入權(quán)貴家里查案，有的是“旁門左道”可走，根本用不著什么確鑿證據(jù)。

    比如程家這事，知府只需要借個(gè)宴飲的機(jī)會登門，查一查是否有孩童一說即可。

    可是，登州府衙沒查過。

    辛益抿唇，說道：“知州王大人，是程家家主的學(xué)生?！?/br>
    齊岷眼神冷峻。

    辛益道：“頭兒，入城那日，程義正說要請頭兒去府上坐坐，咱要不借著這個(gè)機(jī)會，把孩童走失一案查一查？畢竟這事兒很可能也跟田興壬有關(guān)?！?/br>
    辛益這么提議，一半是關(guān)心那些孩童的下落，另一半也是為全私心——如果登州一直有案子在，那齊岷自然就會下令在登州城里多待些時(shí)日了。

    齊岷不置可否，良久才道：“叫張峰傳信，召一批人回登州?！?/br>
    辛益精神一振，心知事成，朗聲應(yīng)是。

    便欲往外，忽又聽得齊岷道：“王妃可在府里？”

    辛益怔道：“當(dāng)然?！?/br>
    虞歡雖然不算犯人，但并沒有恢復(fù)自由身，此刻不在府里，能在哪兒？

    齊岷：“跟我去一趟?！?/br>
    “？”

    辛益費(fèi)解，抬頭看齊岷往外，不敢遲疑，匆忙跟上。

    *

    七月流火，暑氣漸消，晨風(fēng)吹來沁人心脾的花香。

    辛蕊氣勢洶洶地走過抄手游廊，嚇得路上的丫鬟們瑟瑟發(fā)抖，等人走后，忙來交頭接耳。

    “六小姐這是怎么了？臉青成那樣？”

    “看方向是朝客院去的，八成是為著齊大人和燕王妃那事兒吧？”

    “齊大人和燕王妃？他倆有什么事兒？”

    “嗐，你還不知道？城里都快傳遍了，說是前天夜里他倆孤男寡女，獨(dú)處荒嶺，在云盤山上……”

    “噫，老天！”

    “……”

    “啪”一聲，辛蕊霍然推開房門，闊步走入屋里。

    春白正在給虞歡上妝，聞聲從屏風(fēng)那頭繞出來，又驚又惱：“辛姑娘，你怎么能門都不敲便進(jìn)來了？”

    辛蕊趾高氣揚(yáng)：“這是我家，我為何要敲門？”

    春白氣結(jié)，眼看辛蕊直勾勾盯著里間，大步走來，忙上前阻攔，卻被辛蕊抓起胳膊拽至一邊。

    “辛姑娘？！”春白愕然。

    辛蕊氣沖斗牛，闊步入內(nèi)，看見坐在鏡臺前梳發(fā)的女人后，身軀微震。

    晨風(fēng)吹拂檻窗上的婆娑樹影，深淺不一的光痕簌簌而動，虞歡一襲綾裙，披發(fā)而坐，黑亮柔順的一頭長發(fā)披散在烈火一樣的綾裙上，襯得那皮膚雪一樣的亮白，嫣唇如丹，秋瞳剪水，寥寥一眼，清波曳曳，令人神魂顛倒。

    辛蕊癡看著，呼吸一窒。

    這世上，竟然能有女人不施粉黛，而美麗動人至此！

    辛蕊一時(shí)又氣又呆。

    虞歡慵懶地梳著手里的一縷青絲，見辛蕊半晌不吭聲，便主動道：“有事？”

    辛蕊神識歸位，臉孔重新板起來，然而氣勢相較先前，已是大打折扣。

    “你，是不是在勾引齊大哥？”辛蕊色厲內(nèi)荏。

    “嗯。”

    “？！”

    辛蕊瞠目！

    這個(gè)女人……竟然就這樣承認(rèn)了？！

    春白聽得虞歡這一聲“嗯”，頭皮發(fā)麻，忙來借著梳妝的由頭打圓場。

    辛蕊愣在原地，半個(gè)字都聽不進(jìn)去，又是半晌，才梗著喉嚨開口：“你，都是怎么勾引他的？”

    春白握在手里的梳篦一頓，便想著該怎樣替虞歡圓，忽聽得當(dāng)事人淡淡問：“你要學(xué)？”

    辛蕊忍辱嗤笑：“卑鄙下作的伎倆！誰要學(xué)？”

    虞歡：“那你問什么？”

    辛蕊：“?。?！”

    屋里一剎安靜，辛蕊瞪著虞歡淡定而美麗的臉，深吸一氣后，質(zhì)問：“前日在云盤山，你和齊大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虞歡伸手在妝奩盒里挑胭脂，似想了想，然后故意拖長語調(diào)：“發(fā)生了什么……”

    辛蕊被折磨得心如火焚：“你跟他究竟有沒有做茍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