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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妾(雙重生) 第42節(jié)

    陳寶兒耷拉著眼,卻看見那小太監(jiān)仍沒離開, “你杵在這兒干什么, 還不出去?”

    “還有一位大人要見您?!?/br>
    “誰?”

    “官千戶。”

    這是那號人物,陳寶兒揉了揉眉心, 這才想起來,這官千戶原是李習那老貨托陳海塞進來的人。

    既然有陳海在中間,還是得給些面子。

    他撇撇嘴, “也讓他進來吧。再多搬一把椅子進來?!?/br>
    王連川先踏步進來, 一屁股坐在陳寶兒左手邊的椅子上。瞧見對面還有把空椅, 他眉毛一挑,不悅道:“怎么還有不長眼的進來?!?/br>
    陳寶兒拍著桌子呵斥一聲:“這人宮里的陳公公塞進來的,你不許無禮?!?/br>
    “黃口小兒罷了,公公怎么這般禮遇?”

    王連川一直就不是很喜歡這個官千戶。從模樣到經(jīng)歷,他都不喜歡。想他王連川,也是一堂堂男兒,若不是為了陳公公的meimei,自己怎么會委身在一閹人手下,不去科考。

    他若是科考,怎么想也該是狀元及第,而非現(xiàn)在的一介白身。

    他這邊還胡思亂想著,官燁已經(jīng)推門進來,朝二人作揖:“見過陳公公、王大人。”

    “不必多禮”,陳寶兒假笑著:“不知千戶急著見咱家,可有要事?”

    言外之意便是如果沒有要緊事,就趕快寒暄完滾蛋。

    官燁深深躬身:“在下聽聞公公近日思慮成疾,為商稅數(shù)額不足一事日夜難寐,特來獻策?!?/br>
    “哦?”

    陳寶兒來了興致,“千戶快快請坐,小猴子,進來倒茶?!?/br>
    官燁不坐,只是直起身,掃了眼王連川。

    王連川瞬間面目鐵青。

    陳寶兒面露尷尬,眼里卻閃過一抹精光:“王大人乃咱家腹心,千戶若有妙計,不必避著他。”

    “并非在下多事,實在是此策不便說與王大人聽?!?/br>
    陳寶兒狀似為難:“這……”

    “既如此,下官就先退下?!?/br>
    王連川憤然起身,甩了甩袖子,臨走前,瞥了一眼官燁。

    那一眼,兇機畢現(xiàn)。

    見王連川離開,官燁忽然跪在地上,朝陳寶兒磕了個頭。

    陳寶兒也冷下神色,慢吞吞地抿茶,這才出聲:“千戶專挑王大人拜訪時前來,煞費苦心離間我二人,不知居心何在?!?/br>
    他語氣溫和,卻綿里藏針,直接戳破了官燁的心思。

    這是能在陳海面前討得好處的人,官燁從未想過這些小手段能瞞得過陳寶兒?,F(xiàn)下對方愿意點明,只能說陳寶兒還愿意與他深談。

    官燁按捺住心中的喜意,斂眉起身:“此舉實屬無奈,還望公公海涵?!?/br>
    他面露懇切:“在下所獻計策,矛頭直指臨陽第一大商吳家。王大人與吳家關(guān)系親厚,公公亦與吳家聯(lián)系緊密。若不事先探出公公心中,究竟是吳家分量更重,還是稅銀分量更重,又如何能安心將所有計策和盤托出。”

    “放肆!咱家招你們來,就是為幫咱家分憂。你既然有良策,卻還瞻前顧后,將個人性命置于為咱家解憂之前,豈不是有辱為臣之道?”

    “公公此言差矣”,官燁苦笑:“下官行此決策,執(zhí)意向公公獻策,難道便沒有性命之憂么?”

    陳寶兒看了他一眼,哂笑道:“年歲不大,心眼倒是夠用?!?/br>
    他半靠在椅子上,抬起藥碗,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連川與那吳家并無更多牽連,你日后也無需避著他。他是個能干的,已經(jīng)說動吳家當我們稅監(jiān)署的內(nèi)應(yīng)。吳家來暗中調(diào)查臨陽各家商戶的家底,方便稅監(jiān)署收攏商稅?,F(xiàn)下放過他們,不過是為長遠計。”

    什么調(diào)查各商戶家底,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吳家若真的是這般與王連川商議,不待陳寶兒出手,整個臨陽的商戶都要先行聯(lián)合起來,先一步整死吳家。

    官燁腹誹,卻見陳寶兒神情不似作偽,便知他是真的信了王連川的說辭。

    確實,若是只獻藥,難保真能消去陳寶兒的怒火,可若還能有助收稅,那陳寶兒沒道理再為難吳家。不僅如此,王連川還能借此解釋自己,他之所以為吳家說話,只是想為陳寶兒分憂。

    官燁冷眼瞧了下陳寶兒手里的藥碗,淡笑不語??磥泶舜螀羌页隽搜?,徹底打通了王連川這條門路。王連川為了這些好處,甚至不惜欺瞞陳寶兒。

    他腹內(nèi)有了更多計較,面上卻滿露出欣然之色:“公公說的是,下官省的?!?/br>
    “既如此,且把你的計策說來聽聽。”

    *

    “滾!”

    吳二仗著身高馬大,將手上的人徑直扔出門去,還在朝他啐了一口。

    一口濃痰,濺在那人高高聳起的顴骨上。

    仰倒在吳家門口的人,這樣的天氣里,他卻穿了件藏青色的破棉袍,有棉絮從破損的線口里飄出來,看著極為潦倒。他身形極為瘦削,乍一看就像那骷髏架子,很是駭人。

    這人費力地喘了口氣,撥開額前雜草般枯黃的發(fā)絲,露出張面黃肌瘦的臉。只是那眉眼,倒是與吳二有幾分相似。

    他深吸口氣:“二哥——”

    “住口!在這里渾認什么親戚!”

    那人慘笑一聲,眼里卻流露出恨意來:“我雖為庶子,小娘卻很得寵,自己又最得爹疼寵。爹一過世,你們便聯(lián)合著大娘磋磨死了小娘,又將我逐出家門,難道便沒有良心不安的時候嗎?”

    吳二面上滑過些許躊躇,下一刻,卻又剛硬起來:“庶子成人后便要被逐出家門,不得瓜分吳家家產(chǎn),這是我們吳氏向來的規(guī)矩。”

    “法理無情,人卻有情。你我兄弟一場,我現(xiàn)下害了病,也沒什么掙錢的法子,更沒有去處。我今日來,就是為了求個落腳的地方。你們家大業(yè)大,養(yǎng)我一個病癆子也費不了多少銀子,我只求你們發(fā)發(fā)慈悲。”

    吳二雖然剛硬,其實心里已經(jīng)動了惻隱之心,況且周圍已經(jīng)有駐足的百姓,他額上逐漸生出層汗來。

    卻在這時,吳家家主從后壓住吳二肩膀,讓人走到自己身后去,他自己施施然從門里走出來,手里還有一包碎銀。

    家主蹲下身,慈眉善目地將那包銀子放到庶子眼前,嘆道:“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吧,若是隨隨便便破例,我們吳家日后的子子代代,又該如何自處。這些銀子你拿去,足夠你尋個住處,安安生生地養(yǎng)病。”

    那人不接銀子,反而冷哼道:“你今日當眾給我這些銀子,早有多少賊已經(jīng)暗中盯上我。我這破敗身子,不待走出五步遠,這些銀子便會被人搶走。若是在順道受個傷,怕是要直接去見閻王。大哥究竟是要幫我,還是要害我?!?/br>
    家主眼里有慍色,神情也冷下來,他負手朝周圍人看了一圈,那些看熱鬧的百姓登時如鳥獸散。家主將那袋銀子扔在地上,冷笑:“我臨陽吳氏已仁至義盡,現(xiàn)下給你銀子,是看在我們所謂的兄弟情分上。你若還不知足,我吳家不只有銀子,還有棍棒?!?/br>
    不待那人反應(yīng),遠處有不小的陣仗走來。一輛華頂寶車晃悠悠過來,停到吳氏門前,有人從車內(nèi)下來,家主定睛一瞧,正是王連川。

    他臉上霎時堆滿了笑,小跑過去:“我的爺,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老二,快去叫人上最好的茶,好酒好菜都趕快備上?!?/br>
    吳二大聲應(yīng)和,轉(zhuǎn)身就走。

    王連川臉上沒有多少笑意,反而有些憂心忡忡。他連寒暄的興致都沒有,就這么徑直走向吳家大門,路過那庶子時,眼睛瞟向吳家家主:“這是怎么回事?”

    “一個上門打秋風的混混,馬上便差人用棍棒攆走,憑白壞了爺?shù)呐d致?!?/br>
    家主此言方落,立在門兩邊的看門人即刻從門里拎出碗口大的棍子,朝那地上瘦弱嶙峋的人身上招呼過去。

    庶子見吳家家主和那王連川就要消失在門內(nèi),忽而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大笑道:“吳剛!我本念著自己是吳家人,今日上門,不是要為自己尋活路,原是要為你吳家謀一條活路。是你們自作孽!日后再見,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哪里來的瘋狗,堵了嘴攆走?!?/br>
    吳家家主聽他敢當街叫嚷自己的名諱,差點掛不住臉上的假笑。反倒是王連川,聽了這庶子的話,心中微動。他忽而回頭,想再看一眼,家主卻早就差人將大門合上。

    那門背后,傳來棍棒捶打皮rou的悶響還有幾聲壓抑的痛呼。

    王連川心緒越發(fā)不定,卻也只能回身繼續(xù)往里走。那吳家家主見狀,神情也逐漸凝滯下來,多了幾分惴惴不安。

    這,到底是出了何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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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西南遙(八)

    吳家庶子緩緩睜眼, 映入眼簾的是客棧內(nèi)青灰色的帳頂。

    他方想開口說話,肺部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只能悶悶咳了幾聲, 急促地喘了幾口氣。

    “醒了。”

    有人放下書卷,挽起袖子提起桌上的茶水, 掀開簾帳走進來。

    他沏了杯茶,卻沒有遞給床上的人,而是自顧自地喝起來。

    “是你”, 庶子費力地睜大眼,辯清來人。

    “你今日擅自去吳家,險些壞了我的籌謀”,官燁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 神情很平靜,語氣也很輕, 可偏偏就能讓人覺出他暗藏的怒意,“就該讓你死在吳家門口?!?/br>
    “我阿姐曾說過, 做事兒只看結(jié)果, 不比拘泥于方法途徑。我這才想起,其實我本不必一直為一個不聽話的棋子善后, 街上有的是口齒伶俐還聽話的乞丐, 你說呢?”

    “大人,小的錯了”, 庶子直勾勾地盯著帳頂,兩只眼卻淌下淚來。他分明沒有怎么啜泣,只是簡簡單單兩行淚, 卻憑白讓瞧見的人覺得鼻酸。

    “我還是把他們當兄弟, 亦是仍想回吳家?!?/br>
    官燁轉(zhuǎn)過頭去, 半晌后,又側(cè)過臉來,哂笑:“若不是見你當真重視骨rou之情,我便讓你死在吳家門口了?!?/br>
    “你只告訴我,還做還是不做?”

    庶子嘆了一聲,苦笑道:“小的已仁至義盡,自己又是將死之人。既然不能生前做兄弟,不如一同下那陰曹地府,再續(xù)前緣。大人,小的仍舊愿意?!?/br>
    *

    “大人,恕在下直言,那位千戶年紀輕輕,想出來的策略無非就是上門敲詐打砸。小的左思右想,我臨陽吳氏世代本分經(jīng)商,沒有什么把柄在外,您也無需多慮?!?/br>
    吳家家主送王連川出府,在路上仍舊寬慰道。

    王連川眉心漸漸舒展,“是我今日被氣昏了頭,失了方寸”,先不說官燁口中的計策會不會真的被陳寶兒采納,商稅這塊有他盯著,就絕不會容許官燁插手。

    “你們放心,只要你吳家說到做到,今后臨陽,有我王連川在一日,你吳家就必會安穩(wěn)一日?!?/br>
    家主聞言,笑得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來,他從懷里又掏出一沓銀票,塞到王連川手中。二人相視一笑,俱是心滿意足地互相道別。

    王連川雖然看上去行事張狂,實則粗中有細。自從官燁獻策,覺察出陳寶兒仍未完全放下整治吳家的心思后,王連川一直與吳家暗中密切聯(lián)系。

    誰知過了幾日,稅監(jiān)署內(nèi)仍是風平浪靜。王連川猜測是那官燁的計策已經(jīng)被陳寶兒駁回,逐漸放下心來。

    這日,他正悠哉游哉地坐在家里聽西南的名角唱著當?shù)靥赜械膽蚯?,手下的人卻屁滾尿流闖進來,神色慌張:“大人,吳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