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語紀 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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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肯定得立刻有些靦腆和開心起來,實話實說道:“我不敢想當然地翻譯,涉及到專業(yè)的詞匯我都逐個查找確認了一遍?!?/br> 紀封轉(zhuǎn)頭問薛睿:“你覺得能用嗎?” 薛??赐曜詈笠豁摵?,鄭重一點頭:“能!”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日本客戶到了。 日本客戶是個三十出頭、中等個子的男人,有著所有日本人都有的特點,愛鞠直角一樣的躬。 紀封用日語和他談起轉(zhuǎn)讓物業(yè)的事情。 許蜜語在一旁安靜聽著,覺得紀封的日語說得又流暢又好聽,聲音低低沉沉地像有磁力一樣。上學(xué)的時候她和同學(xué)們一聽日語聽力就犯困,嘰哩哇啦的聲音,比任何安眠藥都好用。但許蜜語想,如果當年的聽力音頻是紀封去錄的話,她和同學(xué)們應(yīng)該會聽得很起勁。他說日語的聲音一點都不叫人犯困。 忽然她聽到他們談到一個部分,是紀封在對日本客戶說,就按備忘錄里說好的對價,把展館轉(zhuǎn)給對方,展館里的藏品都可以當做附屬物隨展館贈送。但有一個條件是,凡是他做了標注的藏品,一共十二件,那些都是由中國人締造,那些藏品不在交易范圍內(nèi),他要全部帶回中國去,捐給中國的展館,讓它們回歸故里。 許蜜語聽到這里,總算明白了紀封的用心。她一方面有些佩服紀封的愛國之心,另一方面又著急起來——按照她在書房里查過所有藏品后的發(fā)現(xiàn),該帶回中國的藏品,可不止十二件。 眼看雙方就要達成一致,許蜜語趕緊起身給雙方續(xù)茶水。續(xù)完日本客戶的,轉(zhuǎn)回來續(xù)紀封的茶時,她一邊倒水一邊壓低聲音對紀封說:“紀先生,我剛剛在頂樓把那些藏品逐一又查了一遍,然后我發(fā)現(xiàn),除了您標注過的十二件藏品,其實另外還有一件也是出自中國人之手,只是他不是漢族,所以名字看起來很像是外國人,附件說明里也寫錯了他的國籍。但我查了資料仔細確認過,他的確是中國人。”她把紀封的茶杯續(xù)好水,抬眼看他,說道,“也許您將收回的藏品,應(yīng)該是十三件?!?/br> 她說完發(fā)現(xiàn)紀封仰著頭抬著眼,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她頓時被看得有點莫名慌張,小聲問了句怎么了。 紀封牽動一下嘴角,好像笑了,仔細看又沒有笑。 他對許蜜語問道:“你聽得懂我們剛才在說什么?除了泰語,你還會日語?” 許蜜語無聲地慢慢一點頭。 紀封意外地一挑眉。一旁連薛睿也跟著挑高了眉梢。 然后許蜜語看得清楚,紀封這回是真的笑了下。 “你還真是叫人不斷地意外?!?/br> 對面的日本客戶看著他們一來一回地說話,不由好奇地詢問,發(fā)生了什么。 紀封轉(zhuǎn)回頭去,對他一笑說:“她在糾正我剛才的一個小錯誤。我要帶回中國的藏品不是十二件,是十三件。” 他話音落下,薛睿默默瞪凸了眼珠。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有人抓到了紀封的小錯誤。這也是他第一次聽見,紀封主動承認他的小錯誤。 他不由又轉(zhuǎn)頭默默去看了眼許蜜語。 這個最初看起來渺小卑微的女人,還真是如紀封所說,叫人不斷地意外。 第40章 可以答疑嗎 除了要收回的藏品數(shù)量有那么一點點小出入外,剩下部分紀封和日本客戶談得很快很順利。 會談完畢送走日本客戶后,等電梯回頂樓時,紀封忽然回身問許蜜語:“日語除了會聽也會說嗎?” 許蜜語點點頭,直接用日語回答:“是的,可以說一些?!?/br> 紀封挑眉,為她發(fā)音意外的好聽。 “除了日語和泰語,還會什么語言?”紀封又問。 “還會英語,但不算精通,撞了大運才過了六級,但我覺得我實際水平達不到六級的?!痹S蜜語有點心虛地回答著。 但她看到紀封挑眉對薛睿問:“她剛才這個話,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說的什么凡爾賽?” 薛睿使勁一點頭。 許蜜語以前天天待在家看劇刷網(wǎng),這些網(wǎng)絡(luò)流行語她聽得懂。 她趕緊想解釋自己沒有凡爾賽的意思,但紀封打斷她,又問道:“你怎么會這么些門外語的?” 許蜜語這回斟酌了一下才敢回答,就怕答案又有凡爾賽的嫌疑:“我在大學(xué)的時候?qū)W的就是語言,但說實話學(xué)得并不精,就是勉強可以畢業(yè)的程度。后來我經(jīng)常在家刷劇看,泰劇日劇美劇都刷,時間久了,好像就越會越多了。但我這個程度應(yīng)該也算不上是‘會’,就是能聽懂一些吧……”許蜜語虛虛地回答。 她從來也不敢覺得自己是掌握了三門外語,只能算粗懂而已。 紀封馬上又轉(zhuǎn)頭對薛睿說:“聽見了嗎,人家一邊說‘不會’,一邊聽得懂三門外語。你呢?你只會英語日語兩門。你什么時候也趕緊把泰語給我搞明白了?” 薛睿的笑容就像一層假人皮一樣,掛在臉上。 紀封又轉(zhuǎn)頭看回許蜜語。電梯到了,叮地一聲,緩緩開門。 在梯門緩緩打開的過程里,紀封看著許蜜語問:“其實你會的東西很多,可你怎么愿意到酒店來做客房服務(wù)員?”倒有些屈才了。 “???”許蜜語意外,“我會的東西……多嗎?” 她從來都覺得自己除了會做家務(wù)之外,一無是處,會的那點語言也是只夠看劇的程度。當初身無分文走投無路的時候,她想能有個活干著,能賺些工資把自己養(yǎng)活了就好。那時她好像除了做服務(wù)員,確實也想不到自己還能干點別的什么,而且連大姐都告訴她,她干服務(wù)員不算委屈了她。所以她就踏踏實實地來做客房部服務(wù)員了。 可聽了紀封剛剛的話,她忍不住想,原來她在別人看來,竟是比自己所了解的自己要好的嗎? 她一下就有點開心,這些開心涌進眼底,讓她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紀封看了看雙眼突然變得一亮的女人。他轉(zhuǎn)正身體,筆直走進電梯里。眼前女人比所有人都更加低估了她自己的能力和價值。 許蜜語還開心地微怔在原地,仿佛不相信紀封剛剛可能又對自己釋放了點肯定。 薛睿跟進電梯里去,又叫了她一聲。她趕緊跟上去。 看著梯門慢慢關(guān)合時,許蜜語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她忽然發(fā)現(xiàn),她埋頭大半天翻譯出來的那份中文版文件,在會談中好像并沒有派上什么用場。 所以要她翻譯那份文件的意義是什么? 直到跟著紀封進了套房時,她還在思索著這個不得其解的問題。 思緒之外是紀封說話的聲音。她回回神,發(fā)現(xiàn)紀封和薛睿都在看向自己。 紀封微蹙眉尖正顯得不耐,薛睿滿手都是文件地趕緊告訴許蜜語:“蜜語姐,紀總想喝茶,我這松不開手,得你幫忙去弄一下?!?/br> 許蜜語趕緊行動起來。 等她端回茶壺,給紀封斟上一盞碧螺春,她聽到紀封嫌棄地說了聲:“濃了?!?/br> 許蜜語趕緊說這就去重新泡一壺來。 紀封卻叫住了她:“這次算了,你下回注意點?!彼訔壈衫驳睾戎?,忽然一抬頭,問許蜜語,“我剛才叫你的時候,你在那出什么神呢?” 他聲音有些冷,讓許蜜語立刻明白他是一個非常討厭跟人說話時對方心不在焉的人。 許蜜語趕緊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她要怎么回答、回答到什么程度、以什么方式回答:“對不起紀先生,剛剛走神是我的錯,下次不會了!我剛剛只是在想,您讓我翻譯文件,這對我肯定是個好事,它能鍛煉我的能力,我也很愿意做這個工作,只是我有那么、很小的一點疑惑,就是那份我翻譯了大半天的文件,其實在您和客戶會談的時候,好像并沒有用到……啊我的意思是,并不是說用不到就不值得翻譯,其實這次翻譯還是很鍛煉我的能力的……” “有話直接說,不要兜來兜去繞圈子,說了一大堆等于沒說一樣?!甭犓f了半天的紀封,忍不住打斷她。 他垂眼喝了口茶,然后抬眼,直直地看著許蜜語的面龐說道:“你再講繞圈子的廢話,我就把你送回馮凱鑫那去?!?/br> 許蜜語立刻簡潔描述要點:“……我其實就是想問您,既然會談用不上翻譯后的文件,那您讓我翻譯大半天的意義,是在哪里……” 終究還是怕問得太直接,會惹得對面叫人摸不清喜怒規(guī)律的紀封不高興,于是說到后面時許蜜語的聲音越來越弱下去。 紀封卻在聽完問題后,挑起一邊嘴角哧的一笑。 “既然我都對馮凱鑫說了,是讓你上來幫我翻譯文件的,那不總得讓你翻譯一下嗎?”他坐在沙發(fā)上,把二郎腿翹得極度優(yōu)雅,一手捏著茶杯,一手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眼神向上一挑,看著許蜜語慢條斯理地說道。 “……” 所以她翻譯一份并不會用到的文件的意義就是,實現(xiàn)他說話的誠實? 許蜜語心里有那么一點點不服氣。好似被人小小地耍弄到了一樣的不服氣。 但她并不敢表達出來。 她從頭到尾都知道紀封并不是一個好脾氣好相與的人,他是高高在上的總裁,大部分時間都在俯視和嫌棄她,也許只有心血來潮時才會幫她一下。她不會因為這點偶爾的幫助就喪失掉自知之明,以為紀封對她和對別人會有所不同。 她太了解自己的卑微與平凡,這種瑪麗蘇般的幸運,不會降臨在她這個已經(jīng)三十歲的離異女人身上。 但薛睿在一旁,仿佛透過她平靜謙恭的表情,看透了她藏在心里的那點不服氣。 他連忙在一旁打圓場:“蜜語姐,其實這倒也不只是為了做給你們部門經(jīng)理看,這份文件歸檔的時候總是需要一份準確的中文翻譯稿的,你其實是給我手下秘書處的翻譯秘書省了大事了?!?/br> 許蜜語聞聲想,這么說來她做了大半天的這件事也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畢竟可以存檔用的。 雖然這點意義不是很大,但總算聊勝于無。 她剛才還繃著的心情有點松快了起來。 但除了翻譯文件之外,她其實還有一個別的疑惑。 她不敢再去問紀封,就像小學(xué)生一天只敢挑戰(zhàn)班主任的權(quán)威一次,不敢再去嘗試第二次。 她于是在幫薛睿打下手、梳理剛剛會談提到的問題時,對薛睿小聲問出另外的一個疑惑。 “薛助理,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們開會其實用不到我,為什么也那么著急地叫我一起下去行政酒廊啊?” 薛?!芭丁绷艘宦?,答道:“這不是做戲做全套么,帶你一起下去開會其實也是做給你們部門經(jīng)理看的——吶,我們紀總把你借走,確實是在用你,而你確實是有用。這樣等過后你回到客房部,看在我們紀總的面子上,你們部門經(jīng)理,那個馮凱鑫,也不至于沒有個正當理由就輕易找茬開掉你,他總要想一想紀總的面子的。” 許蜜語聽著薛睿的回答,心中不由一動。 原以為是紀封無聊,所以無效使用她來解悶。 結(jié)果卻是為她好。 她不動聲色轉(zhuǎn)身去看紀封一眼。 他正坐在沙發(fā)上大聲對薛睿抱怨陳大廚今天不當班,晚飯簡直沒法吃。他抱怨時的語氣很苛刻嘲諷,措辭全是挑三揀四,表情也諸般嫌棄。 以往許蜜語看到紀封這樣,會恨不得退避三舍躲得遠遠,千萬不要惹他白眼和厭惡。 但是她眼下一刻卻在想,要不晚上再跟門衛(wèi)大姐把鍋借來用下,再鹵些牛rou給他吧,算是謝謝他,今天居然能從那么刻薄的一張嘴里,肯定了她兩次之多。 當晚許蜜語從套房下班時,薛睿追到電梯前叫住她。 他追上來時手里還捧著一摞書。 他把那摞書移交到許蜜語手上。 許蜜語只覺得手臂間陡然向下一沉,這些書好像把她的個子都給帶得降下去了幾公分。 她連忙低頭看橫生在自己臂間的一摞書,居然都是關(guān)于酒店商業(yè)方面的,看起來都是被人翻閱過的。 她打量完書又抬頭打量薛睿,問他:“薛助理,您給我這些書……是讓我翻譯成泰語嗎?”想著這個可能性,她問出話時都打起了哆嗦。 這太喪心病狂了! 薛睿卻噗地一下笑出來:“我們老板倒也不至于這么為難你。這些書不是讓你翻譯的,是讓你邊看邊學(xué)習(x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