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號溫僖(清穿) 第11節(jié)
但皇貴妃佟氏暗地里一口氣差點沒出上來,她在承乾宮養(yǎng)胎八月,已經(jīng)做好了手里的宮權(quán)被瓜分的準備,但她著實沒想到,手中的宮權(quán)沒了一大半也就算了,四妃居然已經(jīng)和永壽宮的鈕祜祿氏沆瀣一氣,儼然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而自己手底下沒了德嬪,只剩下一個被復位回來的敬嬪。她可還記得,敬嬪上次被廢全然是因她信錯了人,本來能順順當當辦成的事兒,她偏偏多此一舉交給了那白佳氏,又牽扯出來一個三品官之女,最后禍及自身。 這次復位,也不過是因著父兄又在前朝立了功罷了,在后宮對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 宮人知道她這個皇貴妃當?shù)貌磺椴辉福桓襾碛|她霉頭,可外頭等著的德妃亦不是好相與的,猶豫之下在門外徘徊了許久。 里頭正哄著小公主的皇貴妃正是敏感的時候,聽到外頭的動靜,她不由緊皺眉頭,毫不留情的出聲訓斥:“要回話就滾進來!” 宮人身子當即一顫,被逼出了淺淺的哭腔:“德妃娘娘在外頭候著,想給四阿哥送些衣裳,叫奴才進來回話。” 皇貴妃一聽這話便怒從心起,話語中蘊含著nongnong的不悅,她厲聲呵道:“誰叫她來的?滾出去告訴她,四阿哥如今在承乾宮養(yǎng)著,就是本宮的兒子,待到將來上了玉蝶,就更和她永和宮沒有關(guān)系!” 宮人趴伏在地上惶恐不已,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 這話皇貴妃說得,可她哪里敢真的這么出去告訴德妃娘娘。畢竟當年皇上把四阿哥抱來的時候,也只是說讓四阿哥暫住承乾宮。 剛剛?cè)胨坏桨肟痰男」饕呀?jīng)被這番動靜吵醒,她的哭聲十分微弱,卻將皇貴妃心中的怒火澆滅了大半。 但隨即對著瘦弱的小公主,聽著她那柔弱得和貓叫沒什么分別的哭聲,皇貴妃心中又不可抑制地生出難以遏制的煩躁來。 她脫力般癱軟著倚在身后的床榻上,趁著此刻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無力吩咐道:“且隨她去吧,把小公主的奶娘都找來,本宮要歇歇?!?/br> “是?!睂m人早已嚇得不知所措,不敢多想連忙退了出去,自然也沒注意到皇貴妃那話語中略帶著的幾絲哭腔。 第十六章 乾清宮一共分了十來個大小答應(yīng)出來,由佟貴妃做主,先在儲秀宮拘了一月教規(guī)矩,而后勻到了東西六宮,每個宮里兩三個,看起來像是一碗水端平,但元棲著人去問過,分來她這里的三個容色雖不是最出挑的,但承過的寵也不算少。 元棲心知肚明,皇貴妃這是因為她和四妃聯(lián)手分了宮權(quán)而不滿,特意找來這么三個膈應(yīng)她的。 不過那三人倒也乖覺,安安分分住在分給她們的前院西配殿里,除了每日晨起在正殿外給她請一次安,就不怎么出來。 宜妃的翊坤宮也得了兩個,除此之外,她宮里還住著一個和德妃同日入宮的庶妃萬琉哈氏,她道:“和德妃同日入宮的還有生了七阿哥的戴佳貴人和八阿哥之母衛(wèi)氏,只有我宮里的萬琉哈氏也不知怎么,我瞧著她容貌也是極好的,身體也不差,可就是不得寵。” 她說著,隱隱還有些羨慕。 元棲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宮里除了她和皇貴妃,勉強算上一個儲秀宮的赫舍里氏,咸福宮的博爾濟吉特氏之外,其他人家族都不算鼎盛,在宮中得不到太大助力,便只能著力培養(yǎng)自己宮中的庶妃答應(yīng)等,若將來生了孩子卻沒晉位,這孩子便可以抱去主位身邊教養(yǎng),既是給孩子體面,那宮的主位也白得了個阿哥。 當然也有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曾在皇貴妃跟前侍候的德妃,她舍了一個四阿哥給承乾宮,換來的是如今妃位尊榮。 聽宜妃的話,似乎對那萬琉哈氏觀感不錯,想必平日里也試過抬舉她。 元棲對此沒什么感想,淡淡道:“你如今有了五阿哥,怎么還想著這些?” 宜妃卻嘆了口氣,幽幽道:“我有五阿哥自然已經(jīng)夠了,那萬琉哈氏如今還年輕就沒了寵愛,又沒有孩子傍身,往后日子會越來越難過。” 元棲也不由有些憐憫,她記憶中倒是有一個定妃姓萬琉哈氏,還是十二阿哥之母,只是宮中姓萬琉哈的低位嬪妃不止這一個,她宮里新來的答應(yīng)也姓萬琉哈。 她們兩個聚在一處除了宮事便是閑聊,說著說著,又說到了承乾宮的佟貴妃身上。 承乾宮的消息一向瞞得緊,但也架不住太醫(yī)院的院判日日都往那兒去一趟,開始時還驚動了康熙和慈寧宮的太皇太后,后來才知道只是皇貴妃關(guān)心則亂,別說一日召一次太醫(yī)了,連乳母們每天用的膳食,穿的衣裳都要親自過目一遍,生怕出了什么差錯。 宜妃也是生育過的人,頗有些唏噓:“皇貴妃一片愛女之心,她忙著照料小公主,竟然把手里的宮權(quán)又往出分了一部分?!?/br> 元棲亦是沒想到,她和皇貴妃只是為了宮權(quán)爭奪,對皇貴妃本人倒是沒什么意見,見她如此關(guān)心孩子,心中還有些欽佩。 再過兩月便又是年關(guān),德妃卻在這個關(guān)頭上又有了身孕,她雖舍不得到手的宮務(wù),卻也知道康熙得知皇貴妃為了小公主放手宮務(wù),得了不少嘉獎,便也有樣學樣,把手里的事情悉數(shù)交出大半,要緊的都還捏在了自己手里。 即便如此,康熙聽了之后還仍然不大滿意。 他也不避著,私底下跟元棲說:“皇貴妃不能全然放手,那是因為她位份在那兒,真叫她一點事務(wù)不沾豈不是引人猜疑?” 言下之意,便是覺得德妃有裝腔作勢的意思在里頭,借著腹中孩子邀寵。 元棲當下便有些無語。 她想了想,德妃有孕的時間正好能和記憶中的歷史對應(yīng)上,而十阿哥是康熙二十二年出生的,想必她沒多久也應(yīng)該要有孕了。 那她到時候是放宮權(quán)還是不放? 她這么想著,干脆就問出了口。 和康熙相處了不短的時日,她才知道其實有些話直說比藏著掖著效果更好,唯一令人氣惱的就是,說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回應(yīng)??滴跣闹凶杂幸粭U秤,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哪些話想說,哪些話又不想說,他分得清清楚楚。 畢竟是做慣了皇帝的人,分寸拿捏得極準。 康熙聽她這么一問,笑了笑,隨口便道:“你和她自然是不同的?!?/br> 元棲輕撇嘴角,又是一句廢話。 這樣鮮活的神態(tài)落入康熙眼中,他似乎覺得有些新奇好玩,而后極罕見的解釋道:“既然想要嘉賞,就該把事情做的利利索索,這么留一半舍一半的,反而兩頭不討好?!?/br> 當然,還有另一層原因便是,自從有了六阿哥,德妃便很少再去承乾宮看望四阿哥。 雖則皇貴妃不喜歡德妃去,可到底也沒叫人守在承乾宮門口不讓進,去不去是德妃為人母的心意,她自己不去便罷了,私底下還要有意無意地跟自己訴苦,實在有些冷漠和虛偽。 他心底的這番想法若是讓元棲知道了,必要說他是馳名雙標。 德妃不去看四阿哥確實冷漠了些,皇貴妃雖沒正大光明的攔著,私底下估計也說了不少難聽話,可見她也沒有多愛護四阿哥?;寿F妃要照顧孩子不肯把手上的宮權(quán)都交出來,是她有責任心,德嬪有孕不肯把手上的宮權(quán)都交出來,就成了裝腔作勢,貪心不足。 元棲心中對德妃有了幾分憐憫,皇帝偏愛佟氏一族不夠,還非要踩一捧一。不過也是德妃學錯了招數(shù),她要是靜下心來想想,就該知道同樣一件事,不同地位的人做出來效果是不一樣的。 然而沒過兩日,元棲也體會到了康熙這份偏心,當然,是偏向自己宮里的,而受害者依舊是德妃。 她宮里的三個答應(yīng)結(jié)伴出去御花園賞花,路上不知怎么遇到了永和宮的兩個答應(yīng),據(jù)說是原本在乾清宮就有些舊恩怨,元棲宮里的答應(yīng)萬琉哈氏仗著自己的主位位份比永和宮的德妃高,動手推了一把,誰知力氣不如人家,反倒把自己給弄傷了。 當晚康熙又恰好召了萬琉哈氏前去侍寢,敬事房的太監(jiān)門兒清皇上沒有特別指定是哪個萬琉哈氏,也許是本著巴結(jié)元棲的想法,也許是收了永壽宮萬琉哈氏的銀子,先來了永壽宮。 得知永壽宮萬琉哈氏受了傷,那太監(jiān)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就要走。元棲心頭一動,問了問,才知道儲秀宮也有個萬琉哈氏,又知道康熙是隨意翻的牌子,干脆替宜妃宮里那個說了句話。 那太監(jiān)極識趣,拿了賞便去了翊坤宮。 誰知第二日,幾個答應(yīng)在御花園起了爭執(zhí)的事兒還是傳到了康熙耳朵里。 也不知是誰在跟前添油加醋,而后康熙便以德妃有孕,不能照顧好六阿哥為由,把六阿哥打包送來了永壽宮。 作者有話說: 有點忙,明天應(yīng)該會更四千,把今天少了的一千補上 第十七章 元棲本來以為康熙怎么也會等到過了年關(guān)再讓六阿哥搬過來,畢竟她這些日子事務(wù)頗多,安排年宴她還是頭一回,自然要處處把關(guān),力求無錯。 哪知她剛把東配殿收拾好,梁九功就親自去永和宮把六阿哥抱出來了,后頭還跟著永和宮的乳母宮女們,甚至還有個德妃身邊的貼身宮女。 元棲看了納悶,她原先還猜想,比起生了兩個阿哥的德妃,那些個在御花園鬧事的答應(yīng)根本算不得什么,康熙把六阿哥送來永壽宮,估計是德妃做了什么惹他不高興??杉热蛔尩洛磉叺膶m女過來照看,說明德妃并沒有惹怒康熙。 梁九功收了永壽宮不少銀子,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消息也肯透露,“六阿哥生性活潑好動,在永和宮時不時就要哭鬧一番,尤其是到了夜里,那聲音連承乾宮都能聽著,皇貴妃日夜陪在小公主身邊,覺得六阿哥擾了小公主睡覺。” 還有另一點他沒敢說,小公主的身子弱,哭起來跟貓叫也差不了多少,那頭永和宮的六阿哥卻健壯活潑,兩相對比之下,那哭聲擾人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皇貴妃覺得心里不痛快。 人都送來了,元棲便只好將乳母和嬤嬤們安排在東配殿住,六阿哥胤祚堪堪兩歲,還是個需要精細照料的小嬰兒,就被安置在了元棲起居附近的次間里,方便照看。 宮里這個年紀夭折的阿哥公主有不少,雖然六阿哥確實也沒能活到成年,但元棲打心眼里不希望他在自己的永壽宮出什么問題,畢竟她和德妃還要做很長一段時間的合作伙伴。 六阿哥的乳母洪佳氏聽說她要讓六阿哥住進主殿的次間,面上頗有些為難,支支吾吾似乎有話說,但沒張口,直直杵在那兒。 元棲笑容微僵,乳母這副做派,難不成是德妃覺得她要對六阿哥做什么,故而特別吩咐了底下人防著她? 賀兒也臉色漸冷,正要開口訓斥,德妃跟前的宮女若兒忙站出來道:“娘娘息怒,是六阿哥時??摁[,乳母是擔心擾了您的安靜?!?/br> 元棲一怔,她兩輩子都沒長時間和嬰兒接觸過,倒是沒想到這個。而賀兒她們以為她喜歡孩子,所以才想讓六阿哥住得近些,便也沒有提出異議煞風景。 但想想從前看過的那些層出不窮的宅斗宮斗手段,元棲仍有些擔心,便道:“無事,就讓六阿哥住在次間吧,離得近些我也好時時關(guān)照?!?/br> 晚上康熙過來,老遠便聽到了六阿哥那嘹亮的嗓音。 換上常服出來,他接過元棲遞上的茶水,皺眉道:“怎么叫小六住得這么近?” 六阿哥其實已經(jīng)嚎了好一陣子,元棲見他面上沒有不耐之色,心里暗暗稱奇,又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知他。 康熙聽了卻嘲笑她太過小心,“這么多宮人里里外外地看著呢,能出什么岔子,我看小六是出不了什么事,反倒是你要睡得不舒坦了。” 他雖然這么說了,到底沒有叫六阿哥搬去東配殿,元棲猜想他心中應(yīng)當是滿意的,為了照顧孩子而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想必要在心里給她添一個善良的標簽。 畢竟她就算是為了博個好名聲,也是實打?qū)嵄涣⒏玺[了一整天。 六阿哥精力充沛,從下午鬧到了晚上,元棲不自覺皺著眉安慰自己,她將來生了孩子,最好是個身體健康的,健康就代表著愛鬧騰,就和現(xiàn)在的六阿哥似的,這么一想,她現(xiàn)在也算是在提前適應(yīng)下小孩子的哭鬧。 然而康熙自打親政以后,除了朝政之外,就沒在其他時候委屈過自己,他忍了又忍,發(fā)現(xiàn)六阿哥大有不停歇之勢,決定帶著元棲回乾清宮過夜。 這下輪到元棲為難了,清朝后妃侍寢的規(guī)矩她是知道的,她自從入宮以來就沒去過乾清宮,向來都是康熙翻了牌子來永壽宮。而這六宮之中,也就元棲和皇貴妃佟氏享受過這個待遇,畢竟初封就是高位嬪妃,總得留些臉面。四妃也是到了一宮主位才有了這個福利。 但如果要去乾清宮,自然還是得按著乾清宮的規(guī)矩來。 康熙看她面上有些不情愿,聽過她解釋后,便面露柔和道:“你是貴妃,按滿洲舊制,也能算是我的妻,去了乾清宮自然是與我同宿,不會叫你去嬪妃侍寢之處的?!?/br> 清□□皇太極五宮并嫡,除了中宮的國主福晉,其余四妃也都可以稱福晉,算是嫡妻,元棲自然是知道的。但那是入關(guān)之前,入關(guān)之后的順治朝受漢人影響,后宮僅有一個皇后,在其之下的皇貴妃,貴妃雖然尊貴,但終究在名義和待遇上都矮了一頭。 元棲沒敢應(yīng)這話,只輕輕倚在他肩頭,柔聲道:“能和您同宿自然是好的。” 康熙將她攬入懷中,對她不矜不盈的反應(yīng)很是滿意。 這樣安寧的時刻只持續(xù)了半刻不到,元棲正對著的方向是一塊明瓦窗,窗下置著一尊硬木葫蘆式的小燈,外殼嵌著金玉等物,用薄薄的白云母片做罩子,因為只是用來裝點里間,所以里面的燭火透出來只有微弱地一團。 但這么一點光足以讓她瞧出外頭有道一閃而過的黑影。 “怎么了?”康熙察覺到她的僵硬。 元棲有些不確定道:“剛剛似乎瞧見了一道黑影?” 康熙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沒放在心上:“叫底下人出去看看便是?!?/br> 這么一打擾,元棲才發(fā)覺六阿哥所在的次間沒了動靜,估計是睡熟了。 不多時,青玉隔著一道珠簾回話,話語里透著幾分慌亂:“方才娘娘沒瞧錯,奴才帶著人四處查探了一回,果然在后殿井亭那兒瞧見了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是前院西配殿住著的是石答應(yīng)跟前的宮女?!?/br> 元棲一愣,“好端端的,石答應(yīng)跟前的宮女來后殿做什么?” 難不成石答應(yīng)還想派人把康熙從正殿請走? 康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十分難看,冷聲道:“進來回話!” 青玉“噗通”跪在地上,汗涔涔道:“奴才以著人問了話,她說是主子吩咐她趁著晚上去開次間的小窗,想以此致使六阿哥生病?!?/br>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