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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汴京夢(mèng)話在線閱讀 - 第183頁

第183頁

    然他依舊自欺欺人,但凡她不言出最后一句,他便裝作不知。

    “你想去,”王安石恨極自己強(qiáng)作大方的姿態(tài),“便可以去?!?/br>
    “介卿,你不高興么?”歐陽芾視著他,似將他情緒望穿。

    “......嗯。”

    她要他誠(chéng)實(shí),他誠(chéng)實(shí)了,可選擇權(quán)仍然在她。

    歐陽芾步至?xí)概裕陨砗髮⑺麚ё。骸拔也粫?huì)去太久,興許要不了一年半載,三五月叔父嬸嬸便膩了我,趕我回來了。”

    王安石沉默。

    “我會(huì)每隔數(shù)日便給介卿寫信,告訴介卿我到了何處,見了何人,做了何事,介卿想我也可予我書信?!?/br>
    王安石始終沉默。

    “介卿......”

    “我已向官家建言,將歐陽公外放,”王安石道,“力勸官家勿予他宰相之位,如此,還與他爭(zhēng)你,當(dāng)自私至極?!?/br>
    “不是......”

    “我確為如此自私之人?!?/br>
    他凝視向歐陽芾怔忡眉眼,欲將她面容烙進(jìn)心底:“你因此而怨我,我無言可辯?!?/br>
    歐陽芾吻在他斂低的眼瞼:“我從未怨過介卿,一刻也不曾?!?/br>
    王安石攥著她的手腕,那手腕細(xì)膩柔嫩,似用力握下去便會(huì)碎裂,然輕輕虛握,便會(huì)倏忽溜走。

    “介卿,我們還有一輩子時(shí)間相處,我與叔父嬸嬸只有短暫幾許的時(shí)光,我陪陪他們便回來,往后都在介卿身邊,好不好?”

    那顆心終于墜落湖底,冰冷徹骨。

    七月初,朝廷同意了歐陽修的請(qǐng)求,罷宣徽南院使,復(fù)為觀文殿學(xué)士。

    然歐陽修辭官歸老的愿望再度落空,朝廷雖不強(qiáng)迫其出任宰執(zhí),卻令其由青州改知蔡州。

    歐陽芾既已答應(yīng)同歐陽修一道離京,便也收拾行李準(zhǔn)備出發(fā),她最終沒忍心讓王雱跟著她一起離去,安慰他道:“你在京替阿娘陪著爹爹,好好念書,知道么?!?/br>
    王雱百般不愿,被歐陽芾無情攆回舊時(shí)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fèi)看。了家。

    “二娘?”歐陽棐立在門口喚她,“發(fā)甚么呆呢。”

    “你怎不敲門便進(jìn)來?”歐陽芾道。

    “你未鎖門,我當(dāng)你出去了,熟料你還在屋內(nèi),”歐陽棐道,“快些收拾罷,爹已在馬車上等候了?!?/br>
    “哦。”歐陽芾抓起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陌ぁ?/br>
    瞧著她魂不守舍的模樣,歐陽棐搖首嘆息,踱出門去。

    馬車旁,薛氏接過歐陽芾手中行李:“怎帶這么多東西?”

    歐陽芾赧然道:“在京這兩年置辦了很多,舍不得,便全帶上了?!?/br>
    “傻孩子,又非不再回來?!毖κ相恋溃耘f替她裝入廂內(nèi)。

    歐陽芾立在馬車旁,一時(shí)沒有動(dòng)彈,面前簾子掀開,歐陽修探出頭問向她道:“介甫不來送你?”

    “他上朝去了,我教他莫送我?!睔W陽芾答。

    歐陽修皺眉:“你教他不送,他便不送了?他這么聽你話?”

    “叔父。”歐陽芾無奈。

    “夫君便少說兩句罷,”薛氏插言道,“介甫未罷了夫君的官職,還是看在二娘的面子上?!?/br>
    “他罷了我的官正好,”歐陽修橫目,“省卻我還去蔡州折騰?!?/br>
    薛氏抿笑視向歐陽芾,后者訕訕摸鼻。

    登上馬車前,歐陽芾回望了眼身后一徑到底的長(zhǎng)街,七月梔子花正盛,塘里亭亭荷花亦簇滿岸沿,至和元年的汴京,她在這里恰巧看見貍奴與蛙各處荷蓋兩端的奇景,由此遇見后來紛紛士人,打開眼界。

    熙寧三年的汴京,日頭依舊烈焰如火,巷陌羅綺,鶯燕無限,樓閣臺(tái)榭窮盡雕麗,籠罩于頂?shù)臍庀缶阋褤Q了一遍。

    “駕——”馬夫甩動(dòng)韁繩,轔轔車轍滾過青石板街,痕跡稍縱即逝。

    戌時(shí),王安石遲遲方歸。

    門房揉揉眼,上前牽過馬韁迎道:“老爺可算回來了,奴還擔(dān)心老爺出了甚么事?!?/br>
    “能出何事。”王安石漠道,隨后似覺不該如此對(duì)待關(guān)心自己的下人,緩了口氣道,“早些去歇息罷。”

    “是?!遍T房彎腰牽馬往后院去。

    屋內(nèi)闃暗一片。

    因著無人,燈火也未明起,這是向來儉樸的王安石平素對(duì)仆役們的要求,如今卻如一記鞭子抽在身上,提醒著除自己外再也無人歸來的事實(shí)。

    王安石未教下人燃亮燈燭,立在空寂廳內(nèi),許久喚道:“阿念?!?/br>
    了無回音。

    淹沒至頂?shù)闹舷⑺?,近乎麻木后,肌膚上開始生出細(xì)細(xì)痛感。

    她走了。

    指尖微微猝動(dòng),無法提上力氣,半步也無法邁開。

    腦子里縈繞的念頭在白日里未能逼潰他,在夜里卻能輕而易舉將他擊碎。

    王安石忽地生出一股恨意,恨自己矯作至此,連送她離去也不肯,又恨她花言巧語,心內(nèi)卻對(duì)他并無不舍。

    所幸只他一人,便就此癡站著也無人看見。

    屋門于靜夜里開闔,發(fā)出嗚咽聲響,地上多出一道纖長(zhǎng)人影。

    “你回來了?”身后響起熟悉嗓音。

    王安石倉(cāng)皇回首,見對(duì)方跨進(jìn)門來,不及掩飾的愕然盡收對(duì)方眼底。

    歐陽芾靠近他僵硬不動(dòng)的身子,關(guān)切道:“介卿為何這么晚才回?”

    “......”你未走。王安石喉頭滾了滾,腦中開始昏聵,半晌方道,“......你怎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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