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進被程鍇一個電話從臺球廳叫出來的時候，正是晚上十點半。他算了算，這應(yīng)該是這一周第七次了。

    自從程鍇回到華盛任職，他這個祖宗一樣的大哥就跟變了個人一樣。車不玩兒了，娛樂場所也不去了，天天不是泡在公司，就是在家里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有些東西他弄不懂，免不得就要請寧進幫他看看。

    寧進以前雖然也是玩咖，但家里的公司他一直很上心，好多項目也都是跟著他爹一起完成的；不像程鍇，從一開始就是個甩手掌柜。

    可憐寧進，自己家的班上完了，還要來程鍇這兒上班，還是沒工資的那種。

    “別嚎了，等我拿到樂山開發(fā)這個項目，只和你們寧家合作，到時候多少錢都掙回來了，還差這一時？”程鍇從一堆文件里抬起頭，凝眉看著寧進，雖然還是往常那張狂的語氣，可眼神卻透著沉淀過后的堅毅。

    寧進是眼睜睜看著程鍇一步步回到華盛的，其中曲折不算太多，可要接手自己以前從來不管的各項事務(wù)，還要做好，何其艱辛自不必多說?？蛇@么久了，程鍇一個累字都沒提過，一心撲在工作上，夜以繼日，人都憔悴了不少。

    他知道程鍇想做什么。

    他有野心，不甘心只是管理幾個子公司，他想在總部，拿到至關(guān)重要的大項目，爬到和他小叔相同、甚至更高的位置。

    寧進一開始還不知道程鍇因何突然轉(zhuǎn)性?？伤钦l啊，圈里人稱“小靈通”，他很快就知道程鍇去白家大鬧一通的事，又聯(lián)想到先前程鍇問他，所謂“喜歡的人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該怎么辦”的問題；他這才醍醐灌頂，忽然明白了為何以前每次程鍇見到孟嫻都態(tài)度古怪，別別扭扭勾勾纏纏的說不清楚，還在白英宴會上替她出頭羞辱那些公子哥兒們——仔細(xì)想想，其實程鍇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只是誰又敢往那方面想呢。

    果然，他再旁敲側(cè)擊地問，對方?jīng)]有像往常一樣罵他胡說八道，而是默認(rèn)了。

    天爺，他那陣子惴惴不安好久，真怕自己因為知道了這等秘辛而被白家或程家滅口了?？涩F(xiàn)在程鍇開口應(yīng)承，他又忽然覺得，這段日子受的這點兒小苦都算不了什么了。

    樂山地皮開發(fā)可不是什么小項目，一旦中標(biāo)，日后所帶來的收益，足以使他們寧家的公司實現(xiàn)一個質(zhì)的跨越；再者，如果真的攀上了程家這條大腿，日后背靠大樹底下好乘涼，他們寧家想要成為炙手可熱的龍頭企業(yè)，那必定是指日可待。

    不過寧進慣是得了便宜還會賣乖的主兒，聞言撇了撇嘴：“你是真狠啊哥，你為了那位，連白家都能舍棄了，可你是能舍棄，程家怕是也舍棄不了吧，你就不怕你小叔他們……”

    話還沒說完，已經(jīng)被程鍇滿不在乎的打斷：“我既沒和白家作對，也沒坑害程家，與誰合作不是合作？不過是白程兩家這么多年一直捆綁在一起，他們才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錢理應(yīng)就給白家掙；”他頓一頓，再開口語氣已經(jīng)帶一絲譏諷：“可我偏不，想他白霍那么厲害，應(yīng)該也不在乎這點兒吧?！?/br>
    寧進噤聲，心里卻忍不住暗暗腹誹——不知道的，聽程鍇這話可能還以為人家白霍跟他有奪妻之仇呢，哪想得到他程鍇才是那個叁兒。

    像是又忽然想起什么，程鍇看向?qū)庍M：“對了，我讓你打聽的事，你打聽到?jīng)]？”

    寧進一下子挺胸抬頭了，“那當(dāng)然了，我辦事，程哥你放心。”

    “白霍馬上要帶孟嫻出國，不過不是定居，行程只有幾天。到時候他不在本部，我們大可把那白琢、白瑧他們那些白家子公司的丑聞都曝出來，就算不能重創(chuàng)萬科，但要他們股份下跌幾個點還是可以的?！?/br>
    話音落下，程鍇嗤笑一聲，“華盛與萬科本就是平起平坐，白霍在白家獨攬大權(quán)太久，還以為到了外面，自己也能一手遮天嗎？”

    殊不知，萬科沒有他白霍坐鎮(zhèn)，他那些蠢貨叔伯們分分鐘能把家族企業(yè)敗個精光。這么多年，要不是白霍殺伐果斷，給他們遮掩丑事，那幾個子公司，早不知被查封多少回了。

    程鍇垂下眼簾，想起剛才寧進提起，白霍要帶孟嫻出國——“他們……要去哪里，你知道嗎？”

    “不是很清楚，白霍這段行程沒告訴任何人，我只知道他把那幾天的原定日程都推了，也讓家里的傭人提前準(zhǔn)備行李什么的?！睂庍M低聲說。

    程鍇笑笑，“你的手伸的倒是長，不過你這樣幫我，不會后悔嗎？我可是插足別人婚姻、還不顧兩家舊情背刺世交的人，可不是什么好東西?！?/br>
    ——他心里倒一清二楚，寧進還以為他程鍇不知道自己很狗呢。

    吐槽歸吐槽，寧進正了正臉色，“我寧進也從來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不幫理也不幫親，誰對我好，我就幫誰?！?/br>
    天下熙攘，皆為利往。當(dāng)初程鍇不嫌棄他家底薄，把他當(dāng)朋友，現(xiàn)在他自然也會追隨，更何況對方還許給他那么大的好處。

    程鍇收回目光，回頭看向窗外鱗次櫛比的高樓，亮如白晝的流光溢彩，寂靜而繁華。

    “過幾周就是她的生日了，我要你幫我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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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嫻睡了一路。

    下飛機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從市區(qū)開車到那個總是記不清名字的邊陲小鎮(zhèn)，至少要半小時還多。

    白霍不想別人打擾，因此一個助理什么的都沒帶，這次出行也全部都是親力親為。路不算崎嶇，孟嫻便習(xí)慣性扭頭去看車窗外紛紛揚揚的飛雪。

    除了一條寬闊公路外，路兩邊都是山高林密的峰巒，被白雪覆蓋成片，顯得格外恬淡安靜。

    “馬上就到了，過去叁四年，也不知道隔壁卡文一家是否還住在那里?！卑谆粽f不出是懷念還是怎么，忽然開口說道。

    孟嫻的視線虛無縹緲地落在外面某片雪花上，“應(yīng)該還在吧，羅比那孩子現(xiàn)在也有十五六歲了，興許已經(jīng)如愿進入滑雪俱樂部了?！?/br>
    白霍聽到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還思索了兩秒，才想起——羅比就是鄰居卡文家的小兒子，也是那個一頭紅棕短發(fā)、要教孟嫻滑雪的小男孩兒。

    孟嫻……她是真的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