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男神 第54節(jié)
沈雨澤遲遲未有睡意,他變得尤為敏感,他可以清楚聽到身邊人的一舉一動,聽到對方的呼吸、動作、乃至心跳的頻率。 “沈雨澤,”男孩的聲音放得很輕,一不留神就會錯過,“你睡著了嗎?” “沒有?!鄙倌昊卮?。 “那你怕嗎?” “……” “現(xiàn)在天又黑,還在下雨,你怕不怕呀?” “……” 沈雨澤預(yù)感到了什么。他斟酌著思考著,明明只是幾秒鐘的靜默,但陸平屏住呼吸仿佛已經(jīng)等了一個世紀。 終于,沈雨澤給出了答案:“嗯,我怕?!?/br> 下一秒,他便聽到身旁的男孩悄悄翻了個身,掀開了毯子。 緊接著,有什么柔軟的東西探入了沈雨澤的毯子中,摸索了一陣,然后輕輕覆蓋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是陸平的手。 那只手骨節(jié)圓潤,掌心很軟,帶著熟悉的溫度。 “這樣你就不用怕了——”陸平聲音帶笑,滿是雀躍,“——有我牽著你啦?!?/br> 沈雨澤緊緊回握住男孩的手,十指交扣,不舍分離。 若從上空俯瞰整間體育館,就能看到數(shù)不清的墊子擠在一起,橫七豎八地擺放著,沒有一點章法;而在人群之外,兩張墊子躲在寂靜的角落,像是茫茫大海間的兩葉孤舟,彼此支撐,彼此靠近。 …… 教學(xué)樓外大雨瓢潑。 呼嘯的狂風(fēng)吹得學(xué)校花園里的大樹獵獵作響,樹影搖曳,在玻璃上投出一片怪誕的影子。 高二八班的教室里,所有女生把墊子拼在一起,空調(diào)開到最高溫,裹緊毯子沉入了夢鄉(xiāng)之中。 陳妙妙向來心大,即使屋外狂風(fēng)驟雨她依舊睡得很香。就在她好夢正酣之際,一雙手落在她肩膀,輕輕推了推她。 “妙妙,妙妙?!敝苘S的聲音在黑夜里響起,“你醒醒?!?/br> 陳妙妙還沒啃到夢里的炸雞腿呢,忽然被晃醒,她茫茫然睜開眼,半夢半醒地問:“啊……怎么了?” 周躍說:“我想上廁所,我……我不敢一個人去,你陪我一起去好嗎?” “哦……好……”陳妙妙雖然被打擾了睡眠,但她沒有一點起床氣,打著哈欠從地上爬起來。 周躍是陳妙妙的同桌,兩人性格孑然相反,陳妙妙愛熱鬧、愛八卦、愛瘋愛玩,周躍則嫻靜內(nèi)向,是個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小姑娘。 女廁所在走廊的另一頭,她們手拉著手,向著走廊深處走去。 一中的教學(xué)樓呈“回”字型,高中三個年級都在一棟教學(xué)樓內(nèi),只是分散在不同樓層。這種回字形的樓四通八達,缺點也顯而易見——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錯拐角。 “誒?咱們是不是走反了啊?”陳妙妙停住腳步,“我記得這個拐角就是女廁所啊,怎么成水房了?” 每層樓四個拐角,按照順時針分別是男廁所、消防器材間、女廁所、水房。她們教室位于男廁所和消防器材間之間,出門后右拐兩次就是女廁所了,然而她們走了這么久,卻走到了水房之前。 水房大門緊閉,門口掛著一個“暫停使用”的牌子,不知是從哪刮過來的風(fēng),讓那牌子在夜色里左右晃動。 “不對?!敝苘S小聲道,“咱們不是走反了,應(yīng)該是走過了……” 陳妙妙拍了拍腦袋:“哦對對對,是走過了?!彼D(zhuǎn)身,再次挽住周躍的手,“快點去廁所吧,這雨下得這么大,我聽著雨聲也想上了。” 她們往回又走了一個拐角,終于看到了一扇小門。陳妙妙正要推門,卻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她們居然回到了消防器材間??? 明明水房和消防器材間之間隔著一個女廁所呢,那么大的一個女廁所呢,怎么不見了??? 陳妙妙聲音都顫抖了,卻強撐硬氣地問:“躍兒,咱們……是不是又走過了?” 周躍本來就膽子小,這時候更是全身都在發(fā)抖:“妙妙,我不想上廁所了,咱們回去吧?!?/br> 但是陳妙妙偏不信邪,硬是拉著周躍回頭去找女廁所。 當(dāng)她們走回上一個拐角時,卻發(fā)現(xiàn)又到了水房! ——女廁所真的不見了! 夜色中,“暫停使用”的牌子在水房門上搖擺飄動。周躍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寸步不離地跟著陳妙妙,緊緊攥著她的手,哀求道:“妙妙,咱們走吧,咱們回去吧!” 陳妙妙是個執(zhí)拗性子,越是怪奇的東西,她就越要看一看。她掌心全是冷汗,咬著后槽牙,伸手就要去推水房的大門。 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從玻璃窗外劃過,瞬間照亮了整個走廊! 雷暴聲震耳欲聾,掩蓋了門栓的聲響。只見水房大門輕晃了兩下,居然向內(nèi)側(cè)緩緩打開——恍惚間,一道煞白的鬼影出現(xiàn)在了兩個女生面前…… “——有鬼啊?。。。。 ?/br> …… 清晨五點,生物鐘準時喚醒了陸平。 他習(xí)慣早起,每天早上這個時間,他都要陪母親出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偷懶的日子兩只手就數(shù)得過來。但習(xí)慣歸習(xí)慣,哪個年輕人不愛賴床呢?尤其在這樣一個陰雨霏霏的清晨,聽著雨滴聲敲打房檐,大自然的音樂成了最好的催眠曲,陸平放任自己的靈魂一步步下沉,滑向溫暖的谷底。 毯子外的空氣太冷了,呼出的空氣快要凝結(jié)成霜。陸平精神萎靡,他把腦袋又往枕頭里埋了埋,拉起蓋在身上的毯子,整個人團成了一只小蝦米。 還是毯子里暖和啊,雖然身下的墊子又薄又硬,但是他有舒服的大抱枕。抱枕又大又柔軟,充滿彈性,他蜷縮在抱枕的領(lǐng)域之中,就像是,就像是躺在某個人的懷抱里…… ……誒????!??! 像是有一盆冷水當(dāng)頭潑下,陸平精神一肅,猛得睜開了眼。 正如他在睡夢中感受到的那樣,他確實躺在某個人的懷抱中——沈雨澤的睡顏近在咫尺,半長的發(fā)絲垂落在少年的額際,露出他姣好俊美的五官。 睡夢中的沈雨澤不像清醒時那樣有距離感,他睡得很沉,眼睫輕合,胸口起伏緩和,朦朧的光打在他的側(cè)臉上,讓他看上去像是博物館里沉睡的希臘雕塑。 陸平腦袋都要炸了,他實在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昨晚睡覺前,他們兩人可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各自躺在各自的被窩里,手拉著手,純情又純粹;但是怎么一睜眼,自己卻滾到了沈雨澤的墊子上,兩人囫圇共享一張?zhí)鹤樱?/br> 其實,若陸平抬起頭來看看體育館里的其他男生,就會發(fā)現(xiàn)其他人的睡姿比他們還要親密。體育館里太冷了,好多人睡著后就開始自發(fā)靠近身旁的熱源,你的腿疊在我的肚子上,我的胳臂戳到你的腦袋……類似疊羅漢的場景到處都是。 只不過,陸平和沈雨澤的姿勢有些特殊:陸平的腦袋枕在沈雨澤的一側(cè)臂彎里,而他自己的胳臂則攬著沈雨澤的瘦腰……即使是睡夢中,他們也呈現(xiàn)出一種互相依偎、互相保護的姿態(tài)。 唯一慶幸(?)的是,他們昨天是和衣而睡,身上的衣服倒是很整齊。 陸平悄悄抬起胳臂,身體慢慢往后面縮,想用最輕的動作逃離沈雨澤的懷抱。 偏偏在這時,一陣手機震動聲嗡嗡響起——是陸平每天早上的起床鬧鐘?。?/br> 他的手機就塞在他的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昨晚校服外套被他疊成了臨時枕頭,經(jīng)過一晚上的折騰,那件衣服滾到了沈雨澤的墊子旁邊,也就是說,震動的手機距離沈雨澤僅有咫尺之遙…… 陸平用最快的速度撲上去關(guān)掉手機,可他還是晚了一步——沉睡中的美麗少年緩緩睜開了眼,深琥珀色的眸子輕輕眨了眨,在短暫的失焦后,他的視線落在了陸平身上。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陸平的身影,他一手支起身體,微微俯身看向滿臉通紅的男孩。 “現(xiàn)在時間還早呢?!鄙蛴隄傻穆曇舄q如海妖的誘惑,“平平,不再和我睡一會兒嗎?” 第46章 沈雨澤掀開毯子的一角, 伸手拍了拍身前的墊子,一副施施然模樣,根本沒覺得陸平會拒絕他。 墊子空著的地方隱約還保留著一點溫度和壓痕, 代表著幾分鐘之前,曾有另一個身影依偎在那里。 望著呈現(xiàn)邀請之態(tài)的俊美少年,在這一剎那, 陸平腦中瞬間閃過歷史書本上學(xué)過的無數(shù)昏君典故。 什么妲己與商紂王, 什么烽火戲諸侯, 什么一騎紅塵妃子笑, 什么從此君王不早朝…… ……停!打??! 陸平晃了晃腦袋, 把腦子里進的水全晃了出去。 即使面前的沈雨澤長得再好看, 那也是和他同性別的男生?。∷^對要恪守底線,沈雨澤不過勾勾手指,他怎么能昏頭昏腦了呢? 就算當(dāng)不了明君, 也不能當(dāng)個昏君啊。 想到這里, 陸平裹緊身上的小毯子, 縮在屬于自己的墊子上,(自以為)義正辭嚴地說:“我,我不睡了!沈雨澤,你也別睡了!一天之計在于晨,既然醒了, 咱們來晨讀吧!” 沈雨澤:“……” 體育館是全封閉式的, 只有最頂端的墻上有一圈天窗。透過天窗, 可以看到外面依舊黑漆漆一片, 雨勢完全沒有減弱的樣子。 “雨還沒停, 一點不見陽光,哪有‘晨’?”沈妖妃又在蠱惑他, “而且你又沒帶課本,怎么讀?” “心里有沙灘,哪里都是馬爾代夫。”陸明君一心社稷,可歌可泣,“同理可證,心里有陽光,哪里都是早讀的課堂?!?/br> “……” “雖然現(xiàn)在沒有課本也沒有燈光,但我可以自己小聲背書啊!” 沈雨澤:“……”他冷笑,“你背吧,等你背成年級第一,我到時候一定給你送上一張學(xué)習(xí)標兵的大獎狀?!?/br> 說罷,沈雨澤不再理他,自顧自躺下了。他嫌陸平遲鈍,好好的早晨,做什么要浪費在這種氣人的家伙身上? 他甚至翻了個身,刻意背對陸平,然后闔上眼假寐。 沒過一會兒,他聽到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小老鼠拖著自己的墊子,往他的方向湊近,然后躺下、又披上了毯子。 兩人背對背,你看左邊,我瞧右邊。 沈雨澤沒睜眼,問:“不背書了?” “背呢,背呢?!毙±鲜蟮穆曇魝鱽?,“我心里頭默背呢?!?/br> “默背也算背書?你不背出聲,誰知道你是在發(fā)呆,還是在學(xué)習(xí)?” “但要背出聲,不是打擾你了嗎?” “……我不怕打擾?!鄙蛴隄珊吡艘宦?,“我現(xiàn)在是在監(jiān)督你,我讓你背你就背,不準偷懶?!?/br> 陸平心想,大少爺怎么這么難伺候啊,自己背書他生氣,自己不背書他還生氣!但能怎么辦呢,畢竟這是自己的同桌,只能寵著啊。 于是,陸平用低似呢喃的聲音,開始背誦前幾日語文課學(xué)的一篇課文。男孩原本的嗓音清脆,為了不吵醒其他同學(xué),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聽上去多了一分曖昧與模糊。他的聲音伴著窗外不停的雨聲,纏繞在一起,縈繞在沈雨澤耳邊。 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么枯燥無味的課文,平時老師在課堂上講,沈雨澤只覺得聒噪乏味;但同樣的文字從陸平口中念出來,卻變成了悅耳的詩篇。 整個體育館都被黑暗籠罩,遠遠的,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某個男生的吟語夢話。耳邊,是陸平模糊輕柔的念誦,沈雨澤心中的焦躁逐漸消退,睡意如潮水,又一次淹沒了他。 沈雨澤已經(jīng)許久沒有睡過這么好的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