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著桿箱，從林以檸身邊繞過，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放杯子的地方空著。

    再看林以檸，乖乖站在原地，手里正捧著個玻璃杯。

    「臥槽！」桑鵲拍了下腦門，「我……我沒注意。」

    晏析有潔癖，像杯子這種私人物品，他從來不會和人共用，關(guān)系再好也不行。

    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

    瞥見他微微蹙眉，桑鵲抓著身前男人的手臂，又往后躲了躲。

    林以檸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她手里的杯子是晏析方才用過的。尷尬和羞赧交織，白皙的臉頰瞬間爬上霞色，「我……對……」

    「沒事?！?/br>
    晏析開口，極淡的兩個字。

    桑鵲：誒……？

    林以檸道歉的話沒能說出口，只捧著杯子，怔怔看著晏析。杯子里裝了冰過的白水，卻讓她覺得有些燙手。

    只要一想到這個杯子是他方才用過的，臉頰就跟著手心一起，不可控制地開始發(fā)燙。

    而晏析那句不計較的「沒事」，更是讓身邊的一圈人頗感意外。有人曖昧的吹了聲口哨，「一家人，就是不一樣?！?/br>
    林以檸凝白的臉頰更紅了。

    晏析抬眼朝那人看過去，笑意散漫，「要不，你也跟我來一局？」

    吹口哨的男生連忙擺手，「析哥，我錯了，不敢了?！?/br>
    晏析哼笑了聲，視線掠過林以檸，「走了。」

    這回林以檸一點不敢耽擱，放下手里的玻璃杯，連忙跟上。身后響起桑鵲的嬌嚷聲，「林meimei，有空出來玩兒啊。」

    離開密封的環(huán)境，林以檸長長舒了口氣，臉頰薄紅未褪，后背還浸著層薄薄的汗。

    晏析側(cè)頭瞥向她，女孩子凝白的耳尖從頭發(fā)里鉆出來，顯而易見的紅。

    林以檸雖然低著眼，可還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這樣的注視，讓心口原本已經(jīng)消停的小兔子又活躍了起來。

    她咽了咽了嗓子，下意識放慢腳步。

    晏析看她整個耳廓紅透，眼睫還顫了下，收回視線。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著，走廊的燈在他們身后拉下一雙影子，交疊在一起，有點親昵。

    林以檸低著頭，一步一步，盯著地上的影子走。

    曾幾何時，她也偷偷做過這樣的事。只是那個時候，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大多時候都是她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偶爾不經(jīng)意的靠近，就能讓她心悸許久。

    她把心思藏的嚴(yán)嚴(yán)實實，連陸晶晶都沒能發(fā)現(xiàn)。

    驀地，一道輕浮不屑的男聲響起：「老太太喜歡他有什么用，都八十多了，一只腳踏進(jìn)棺材的人，等她死了，晏家還不是我媽說了算？」

    身前的人突然停下步子，林以檸差點沒反映過來，撞在他身上。越過晏析，林以檸看到了從轉(zhuǎn)角處走過來的兩個男人。

    二十歲上下，和他們年紀(jì)相仿。

    對面的人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其中一人長了雙三角眼，看到晏析，面色忽得又紅又白，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個字：「哥……」

    晏析不語，林以檸明顯察覺到他身上偏低的氣壓，她偏頭去看，發(fā)現(xiàn)他茶黑的眸子里封了一層霜色，是她從未見過的寒冽。

    林以檸有點害怕，怕他一沖動就要跟人動手。她正要去扯晏析的手腕，卻聽見他輕笑了聲。

    晏析抬眼，眸色涼薄，盡是譏誚。

    他就這么不動聲色低看著對方，唇角勾著薄笑，像是聽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話。

    對面，三角眼的男人臉卻已經(jīng)漲得通紅，眼中盡是尷尬和不甘。

    無聲的對視。

    「我哪說錯了！」三角眼忽然歇息底里的吼出來，像被崩斷了的弦。

    「那老不死的都已經(jīng)快九——」

    砰——

    林以檸都來不及反應(yīng)，對面的人已經(jīng)像塊破布一樣被砸在墻上，沿著暗紋的銀色墻紙滑坐在地上，血線蜿蜒。

    「你……你……」三角眼呲著牙，想罵罵不出來，疼得直哼哼。

    跟他一起來的男人顯然也被嚇傻了，生怕自己成為被殃及的池魚，「晏……晏少……」

    晏析掀起眼皮看過去，男人惶恐得睜圓眼睛閉了嘴，「我滾！我自己會滾！」

    說完，也不顧還歪倒在墻邊的三角眼，轉(zhuǎn)身狼狽跑開。

    晏析重新看向墻邊的人，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

    三角眼哆哆嗦嗦往后退，「你……你敢，你看爸……嘶——」

    下頜骨被掐住，三角眼疼得五官幾乎都變了形。

    晏析死死盯著面前的人，眸中盡是戾氣，安靜的空氣里發(fā)出骨骼移位的脆響。

    「晏析……」林以檸開口，輕輕軟軟的兩個字。

    她蜷緊手指，原本染著薄薄緋色的臉頰盡是蒼白，烏亮的眼中掩不住的驚懼。

    晏析周身的戾氣一點點如潮般退去，他松了手，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人，邁著大步往外走去。

    林以檸是真的害怕。從前上學(xué)的時候，也聽陸晶晶說過男生打架，如何得不要命。

    可真的見到一拳將人牙齒打掉的場面，她還是嚇得連小腿都有些發(fā)抖，整個人被釘在了原地。

    害怕，卻更擔(dān)心。

    顧不上發(fā)軟的小腿，她慌慌張張地跟上去，因為步子不夠大，到最后不得不小跑起來。

    一路追出門外，林以檸在一輛黑色的超跑邊看到了晏析。

    他倚在車邊，一身黑，幾乎要和這夜色融為一體，薄薄的唇間咬著煙，淡白煙霧散開，一點猩紅燙在寒涼的夜色里。

    林以檸頓住步子，不敢靠近。

    *

    晏析點了根煙，只抽了一口，待灰燼燙上手指，他才察覺到一點疼。

    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灰色的雪地靴，女孩子的小腿纖細(xì)勻亭。

    他抬起眼，對上林以檸烏亮的眸子，驚色還未完全退去。

    晏析用指腹掐滅了煙頭，猩紅逝滅，夜涼如水。他穿著件單薄的黑色襯衫，戾氣已收，在這冬夜里顯得越發(fā)清孑料峭。

    扯了下唇，晏析將手中的桿箱扔進(jìn)車?yán)?，「上車?！?/br>
    冷冰冰的兩個字，說完，便繞到了駕駛艙的一頭。

    林以檸指尖拎著個塑料袋，手指蜷著，咬咬唇，還是拉開了車門。

    車門關(guān)上，空間變得狹窄。

    晏析把著方向盤，黑色的襯衫袖口挽著，冷白的手背上還沾著血跡。血跡已經(jīng)干涸，指骨凸起的地方破了皮，看著觸目驚心。

    「你……要不要處理一下傷口?！冠s在車子發(fā)動前，林以檸終于鼓起勇氣開了口。

    晏析捏著鑰匙的手指一頓，側(cè)頭看她，薄薄的唇線平直。

    林以檸抿抿唇，從身側(cè)慢吞吞地扯出個袋子，「我買了碘酒和創(chuàng)可貼……」

    她又看向晏析的手背，「醫(yī)學(xué)生的手很重要的，你還是先處理一下吧?！?/br>
    林以檸想起那晚在混亂的事故現(xiàn)場，沉穩(wěn)有力的那雙手，修白沾滿血色，他在和死神搶人。

    晏析定定看著她，看她烏亮清潤的眼睛。黑白分明的一雙眼，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

    他想起方才她軟軟糯糯的嗓音，還有他余光里她嚇得發(fā)抖的樣子。

    「不是怕我？」

    唇角微提，他的眸子卻是涼的。

    林以檸咽了咽嗓子，「有點，但是……」

    她頓了頓，收回視線，從袋子里拿出一包消毒濕巾。

    濕巾的封口被扯開，還有女孩子輕輕軟軟的聲音：「但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打人?！?/br>
    晏析看著她，看她抽出一張濕巾，明明是害怕的，卻還是逼著自己觸上他的手背。

    他不動聲色，不回應(yīng)也不拒絕，就這么安靜的看著她慢吞吞的動作。

    血跡已經(jīng)干了，不太好擦，林以檸有點急。

    耳邊倏然響起輕笑聲，薄薄的音色，帶著澀意，林以檸抬眼看他。

    視線交疊，煙草混著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一點檸檬的馨香。

    「你不是學(xué)醫(yī)的，怎么這么不專業(yè)？」

    一句話，沉磁里染著笑，讓林以檸驀地紅了臉。

    「不是，我……」

    不是她不專業(yè)，她只是太緊張了，怕自己會弄疼了他。

    畢竟是那么好看的一雙手，千萬不能留下一點疤。

    但他似乎說得也沒錯，她是醫(yī)學(xué)生，應(yīng)該要專業(yè)。

    定了定心神，林以檸大著膽子握住晏析的手腕，「你忍一下，可能會有點疼。」

    晏析微哂，很想問問她，是不是學(xué)的兒科?？稍掃€沒說出口，林以檸就已經(jīng)一手握著他的手腕，一手扶著他的手指，將他的整個掌心都貼在了她的腿上。

    她人靠過來了一點，身上帶著淡淡的檸檬馨香。

    隔著一層薄薄的牛仔布料，晏析清晰地感知到掌下的纖細(xì)，甚至應(yīng)該是溫?zé)岬摹⒓?xì)膩的，如凝脂般。

    他側(cè)頭望向車外，喉結(jié)繃起性感的弧度，輕輕動了下。

    作者有話說：

    析哥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