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怎么聽見叫阿娘呢

    陳家嬸子忙道：“真不枉她娘常去觀音廟燒香磕頭, 心誠則靈，這不菩薩就顯靈了。”見李順兒囑咐那些搬箱子的小子仔細(xì)些，莫碰壞了東西。

    陳家嬸子不禁道：“這箱子里莫不是裝的瓷器擺件兒, 怕磕碰？”

    李順兒笑著搖頭：“倒不是瓷器, 因大娘子要家來住些日子，大件兒的倒用不上，身邊慣常使喚的卻少不得, 只是走的有些急，一時(shí)間也收拾不齊全，好在離的不遠(yuǎn)，若差什么, 再讓人去取來也方便?！?/br>
    陳家嬸子直咂舌，心道，好家伙這足足兩個(gè)大箱子, 她們這樣的人家, 姑娘出門子能攢出這么兩個(gè)箱籠的嫁妝, 都是了不得了, 人家這才是回來住些日子, 帶了些隨身使喚的東西，還沒帶齊全，真是那句老話兒，人比人得死, 貨比貨得扔啊, 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家, 著實(shí)比不得。

    李順兒把該說的都說了, 便告了罪領(lǐng)著小子們抬著箱子往玉家去了, 等李順兒走了，旁邊的一個(gè)婦人有些酸言酸語的道：“當(dāng)日那個(gè)姓潘的上門提親，我就說玉秀才兩口子錯(cuò)了主意，光憑那姓潘的一張嘴說什么信什么，也不想想這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哪里靠得住，先頭是瞧著皎娘模樣生的好，便什么都顧不得了，什么話都能應(yīng)下，等新鮮勁兒一過，就該找事兒了，生的再好看卻是個(gè)病秧子，不能生養(yǎng)不說，家務(wù)事兒也cao持不來，一日兩日的還罷，日子長了，哪個(gè)男人扛得住，到底娶的是媳婦可不是供的祖宗，看看，我這話還沒撂下呢，就出事了吧?！?/br>
    陳家嬸子一聽她這些話，就知這娘們是羨慕嫉妒恨呢，哼了一聲道：“老吳家的，你這話說的可是真在理兒，不提被人，就說你家大丫頭可不就是例子嗎，身子壯實(shí)能生養(yǎng)，三年抱了倆，在婆家沒黑沒白日的干，伺候男人不說，還得伺候公婆小姑子小叔子，這媳婦你家那姑爺可是娶著了，到了又怎么著了？”

    陳家嬸子一番話正說到這老吳家的痛處，她家大丫頭比皎娘大兩歲，隨了她爹生的五大黑粗，倒是能干，比皎娘早兩年嫁的，嫁的是城西開醋仿的，雖鋪面不大好歹是個(gè)買賣，比那靠著苦力拉腳兒過活的強(qiáng)多了，當(dāng)日攀上這門親，可把這婦人給嘚瑟壞了，逢人就說自家女婿家里是開大買賣的，她家丫頭有造化，過了門吃香喝辣的都是好日子云云。

    哪知那家人根本就沒按好心，特意瞧上她家大丫頭就是因?yàn)樯碜訅褜?shí)，能干，過了門當(dāng)牲口使喚，干活最多吃的最差，三兩天的趕上她男人吃醉了耍起混來，不管不顧的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懷頭胎的時(shí)候差點(diǎn)兒踹沒了，真真不是個(gè)人，就這么著，一見生了倆丫頭，那邊便說找了算命的，算了生辰八字，若不休妻便得絕后，上個(gè)月硬是把人趕回了娘家來，這事兒可是在潘家巷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都說她家丫頭的命不濟(jì)，怎么就攤上這么個(gè)婆家了。

    這老吳家的平日里就是個(gè)喜歡挑刺拔高兒的，偏遇上這種事兒，打了心氣兒，最近一個(gè)月都沒見她出門，今兒才露個(gè)頭，不想想自家的屁股還沒擦干凈呢，倒瞧上人家的笑話了，陳家嬸子最看不得這種人，直接就懟了過去，到底還是厚道，沒把話說到太直白難聽了。

    即便如此，老吳家的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到不行，憋了半天方道：“是，我那死丫頭不爭氣，沒過好日子的命，可別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就咱潘家巷這窮酸地兒，能出個(gè)多富貴的不成，這會(huì)兒才哪兒到哪兒，能瞧出個(gè)啥，出水才看兩腿泥呢，往后瞧著吧，我還就不信富貴人家能娶個(gè)二婚頭兒的病秧子家去當(dāng)夫人?！?/br>
    撂下話不待陳家嬸子再說，甩臉子走了。

    陳家嬸子待要追過去，被左右的拉住了：“哎呦，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吳家的自來是這德行，見不得別人比她家好，這也是玉家丫頭的排場太大，她心里受不得，才說了兩句酸話，實(shí)在的卻不是有什么壞心。”

    陳家嬸子哼了一聲：“縱不是壞心也沒好意，不曾想人玉家丫頭有了好姻緣，往后要過好日子了，倒扎了她的心?！?/br>
    旁邊的婦人卻低聲道：“老吳家的雖話說的不中聽，可細(xì)想想也有些道理，瞧瞧這又是婆子丫頭又是管家小廝的，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怎么著也得是個(gè)富貴宅門，這宅門里的公子，若是娶妻便家里開明不非要門當(dāng)戶對的，也得差不多了吧，皎娘再好前頭卻嫁過人，就算身子養(yǎng)好能生了，這嫁過人還能再嫁到宅門里當(dāng)夫人不成?！?/br>
    陳家嬸子心里雖覺也有道理，卻不想說皎娘的不好，硬著頭皮道：“這誰說的準(zhǔn)去，那戲文里頭皇帝不還娶了寡婦嗎，這有啥稀罕的?！?/br>
    眾人見她嘴硬，也不與她爭辯，橫豎也跟自家無干，占這個(gè)嘴上便宜做什么，倒是老吳家的實(shí)有些不厚道，拿著人家的見面禮兒，還說人家的不是，其實(shí)這種事有啥可爭辯的，往后瞧著唄，娶不娶的總歸得有個(gè)結(jié)果。

    且不說這些炸了營的鄰居們，回頭說皎娘，站在家門口，好一會(huì)兒，才抬手扣門，叫了聲阿爹阿娘，話已出口，眼淚便有些止不住的落了下來，聲兒也有些哽咽。

    潘府雖是燕州望族卻也是官宦人家，故此家學(xué)里也都依著官場的規(guī)矩，十日一休沐，今兒皎娘回家正趕上學(xué)里休沐，她爹娘都在家。

    玉秀才兩口子這些日子可是擔(dān)心壞了，冬郎哪兒倒不用擔(dān)心，給皎娘捎信的同時(shí)便也給家里報(bào)了平安，玉秀才知道兒子已然到京，拜了老師，安頓妥當(dāng)，往后便是跟著老師刻苦攻讀，將來盼著榜上有名出人頭地，這卻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急是沒用的。

    兩口子如今擔(dān)心的是皎娘，自打冬郎走了，女兒哪兒就沒音沒信兒了，以前冬郎在，隔些日子，還能尋個(gè)名目去瞧瞧他姐，如今冬郎不在，老兩口子卻不能登門去看女兒，不合禮數(shù)。

    不能去瞧，就剩下?lián)牧?，尤其冬郎的娘尹氏，一宿一宿的做夢，醒了就跟丈夫叨叨，說夢見了不好的事云云，怕皎娘受委屈了什么的。

    玉秀才被她說的也有些沒底，可再?zèng)]底也不能去，兩口子正在屋里坐著發(fā)愁呢，卻聽外頭叫阿娘，尹氏不禁道：“孩子爹，莫不是我這成日想女兒想的耳朵壞了，怎么聽著叫阿娘呢？”

    第122章 受了多少委屈

    玉秀才支愣著耳朵聽了聽, 才道：“我也聽著像是丫頭的聲氣兒，莫不是真回來了？”尹氏一聽不是自己耳朵壞了，哪還顧得上什么, 蹭的就從炕上跳了下去, 忙就往外跑，連鞋都沒顧不上穿。

    玉秀才急忙喊她：“鞋，鞋, 鞋還沒穿呢?！?/br>
    尹氏倒是聽見了，回過頭拿了鞋卻等不得穿，提著就出去了。

    到了外頭把院門一開，瞧見眼前站著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閨女, 一時(shí)間竟有些不信，直愣愣盯著皎娘，嘴里叨叨著：“莫不是夢吧, 莫不是夢吧……”

    皎娘也幾疑是夢, 雖才嫁出去一年, 可這一年里卻沒回來過, 平常日子嫁出去的姑娘不好回娘家, 趕上年節(jié)兒的能回來了，自己卻又鬧了病，屋子都出不得，哪里能回娘家, 只冬郎隔些日子便去自己哪兒一趟, 說些家里的事，皎娘知道爹娘身子康健, 才放了心。

    說是放了心, 到底不能見面仍是惦記, 畢竟是親爹娘，又自幼疼寵呵護(hù)，這不見的時(shí)候雖想念卻還忍得住，如今這一見著了面，那積在心中的思念委屈一股腦涌了上來，哪里還撐得住，一下子便撲到了親娘懷里，眼淚滴滴答答的往外淌，停都停不住。

    本就想閨女想的不行，這好容易見了面，閨女一哭，尹氏心都碎了，也跟著啪嗒啪嗒流眼淚，娘倆就在門口抱著哭上了。

    瞧著這場景，后面的韓mama心里都跟著發(fā)酸，眼角也有些潮潤，到底不能跟著哭，便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柔聲勸道：“大娘子一直惦記著二老，這好容易見了面，該是高興的事，怎么倒哭上了，大娘子這一哭，倒惹的老太太更擔(dān)心難過了不是?！?/br>
    韓mama幾句話倒是提醒了皎娘，可不嘛，自己這一哭，阿娘不定以為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呢，豈不更是憂心，真真的不孝了。

    想到此，忙抹了抹眼淚從尹氏懷中出來道：“韓mama說的是，見了阿娘本是高興事，怎倒哭上了，怪不吉利的，阿娘也莫哭了?！闭f著掏了帕子出來給尹氏擦眼淚。

    尹氏卻仍直勾勾盯著皎娘，半晌方抬手摸了摸皎娘的臉：“這眉，這眼，真是我家大丫頭回來了，娘沒做夢吧……”

    尹氏幾句話勾的皎娘眼睛又瑩起水霧，努力憋了憋才憋了回去，抓著她娘的手道：“阿娘，不是夢，真是皎娘回來了，皎娘來看阿娘阿爹了，不信您再摸摸。”

    尹氏果真又在皎娘臉上摸了摸，終是確認(rèn)了不是夢，大松了一口氣嘴里叨叨著：“不是夢，真不是夢。”

    后面跟出來的玉秀才雖也想閨女，到底是一家之主，自然不能跟著娘倆一塊兒哭，咳嗽了一聲道：“這都瞧見人了，哪還是夢，趕緊把鞋穿上要緊，沒得在家門口讓人瞧笑話?！?/br>
    尹氏這才想起跑出來的匆忙，鞋還提在手里呢，也有些不好意思：“瞧我，這一聽見丫頭回來，高興的連鞋都忘穿了?！闭f著便要彎腰穿鞋。

    卻被皎娘伸手接了過去，把鞋幫子整理好，蹲下身子，抬起尹氏的腳，用帕子撣了撣上面的土，把鞋子套了上去，皎娘的動(dòng)作很慢，很仔細(xì)，像是做什么精細(xì)的繡活兒一般。

    尹氏是天足大腳，玉秀才是讀書人，家里的大小活計(jì)都是尹氏cao持，當(dāng)日說親的時(shí)候，便是顧慮這些才沒嫌腳大，腳大的媳婦雖不好看卻能干，畢竟兩口子成婚不是光養(yǎng)兒育女，還得過日子，玉秀才是聰明人，深諳自己的短處，娶了尹氏，兩口子分工互補(bǔ)，日子過得倒也順?biāo)臁?/br>
    只是當(dāng)初生了皎娘，知道是個(gè)丫頭的時(shí)候，玉秀才著實(shí)擔(dān)了些心，雖他不嫌妻子腳大，卻不代表別人不嫌，怕閨女隨了她娘也是一雙大腳，將來不好說婆家。

    可生出來的丫頭跟個(gè)小貓似的，聽見產(chǎn)婆子說身子太弱不知能不能養(yǎng)活，玉秀才便把腳大腳小的事丟到一邊兒去了，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兩說，哪還顧得上旁的。

    后來雖說鬧了幾次玄兒，到底命是保住了，及到大些眉眼兒手腳長開來，竟是個(gè)格外好看的小丫頭，皮膚雪白，眉眼如畫，手腳也生的精致，誰見了都說就憑這手腳，將來一準(zhǔn)兒是個(gè)巧丫頭。

    這話許是人家客氣，不過長大了，的確是個(gè)心靈手巧的丫頭，識字念書一教就會(huì)，繡花針線也極出挑，只是身子太弱，隔三差五的便病一場，藥都快當(dāng)成飯了。

    如今瞧著女兒這精細(xì)好看的小手給妻子穿鞋，大腳小手，對比起來，真是讓人既欣慰又心酸。

    韓mama在后面瞧著心里也是一片溫軟，怪不得皎娘這樣的性子會(huì)忍著委屈跟了六爺，是怕爹娘被牽連吧，還有她那個(gè)兄弟，這一家人雖日子并不富貴，這份親情卻不是那些豪門大戶里能有的。

    豪門大戶外頭瞧著風(fēng)光，真說道親情上，便是梁府已算極和睦的，也不能跟百姓人家相比，富貴了地位顯赫尊榮，親情也難免疏淡了些。

    皎娘把鞋穿好，尹氏拉她站了起來，又底細(xì)端詳了端詳?shù)溃骸扒浦鴼馍贡仍诩視r(shí)好的多了，這一年也不見你家來，還當(dāng)又鬧病了，娘擔(dān)心的什么似的?！?/br>
    玉秀才咳嗽了一聲，心道，凈說這些沒用的做什么，女兒都回來了，有多少梯己話，待回屋慢慢說去唄，非再門口絮叨什么，也不看看這后面還有好些人呢。

    玉秀才心里著實(shí)疑惑，女兒回來高興是高興，可怎么跟了這么些人，且不說外頭那些抬著箱子的小子，就說一直跟在女兒身后的這婆子，便不尋常了。

    以往皎娘雖回不來，卻時(shí)常遣李mama送個(gè)東西，遞個(gè)話什么的，故此玉秀才夫妻知道李mama是姑爺從牙行里雇的雜工，如今女兒后面這位mama，可不是那李mama能比的，不說衣裳打扮就是通身的氣派也不像個(gè)打雜的婆子，一言一行都極規(guī)矩穩(wěn)妥。

    更別提后面還跟著丫頭小廝烏泱泱的一大幫子人，就算潘復(fù)一下子發(fā)了橫財(cái)，也從牙行里雇不來這樣的下人吧。

    見妻子不說話，玉秀才只得開口道：“皎娘，你身后的這位mama是？”

    第123章 有爹娘在呢

    玉秀才一問, 皎娘神色一滯，自知道梁驚鴻要送自己家來那日便想著怎么跟爹娘解釋，卻怎么想都覺不妥, 雖未想出對策, 卻實(shí)在惦記爹娘，這才硬著頭皮家來，心里亦是存了僥幸, 盼著能糊弄過去，可皎娘卻知道絕無可能，誰家爹娘見出嫁的女兒被人送回來能不問清楚的，心也太大了。

    皎娘為難不過一瞬, 韓mama已把話接了過去：“老奴韓氏給老爺夫人見禮，大娘子身子弱，禁不得風(fēng), 不若先進(jìn)屋去再說吧?！?/br>
    玉家的院門守著巷子, 正是風(fēng)口, 雖如今天氣和暖, 卻也有從巷口鉆進(jìn)來的賊風(fēng), 康健的人自是無妨，可皎娘的身子，玉秀才夫妻最清楚，真是禁不住半點(diǎn)兒冷熱寒涼的, 尤其尹氏想起剛閨女還哭了一頓, 若再著了風(fēng)可了不得，忙道：“瞧瞧娘這一高興都忘了你這身子了, 趕緊先進(jìn)屋, 你那屋子娘可是原封未動(dòng)呢, 快進(jìn)去瞧瞧。”說著拉了皎娘的手往屋里去了，玉秀才雖心中奇怪，卻擔(dān)心女兒，也跟了進(jìn)去，橫豎這些人既跟來必有緣故。

    進(jìn)了屋，玉秀才便道：“怎就你一個(gè)人家來了？孝仁呢？莫非衙門里事忙，不得空，外頭那些又是什么人？還有那些箱籠？再有……”玉秀才滿腹的疑問，進(jìn)了屋可就壓不住了，一股腦問了出來。

    卻不等他問完，尹氏便攔住話頭道：“女兒剛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呢，你就問東問西的，急個(gè)什么?！闭f著沖丈夫使了個(gè)眼色。

    夫妻多年，這點(diǎn)兒默契還是有的，玉秀才便停住了話頭道：“行，行，我這就去燒水。”說著轉(zhuǎn)身去了。

    尹氏跟皎娘道：“有爹娘在呢，什么都不怕，剛在風(fēng)口里站了半天又哭了一頓，你這身子怕是受不住，且在屋里歇會(huì)兒，緩緩精神兒，我去瞧瞧你爹，別回頭燒個(gè)水把房子點(diǎn)了。”

    皎娘聽著阿娘這般說，不禁道：“阿爹是讀書人?！?/br>
    尹氏：“是，是，你爹是讀書做學(xué)問的，你娘我是干活兒的，有時(shí)我就納悶，沒娶我過門那會(huì)兒你阿爹是怎么過活的，竟沒把自己餓死，真真是稀罕事?！?/br>
    以往在家之時(shí)，阿娘也常這般數(shù)落阿爹，只是皎娘跟冬郎都知道，阿娘雖嘴上數(shù)落，心里卻對阿爹極好，不然也不會(huì)過門這么多年，兒女都這么大了，阿爹依舊不會(huì)做家務(wù)，燒個(gè)水這樣簡單的事，阿娘都不舍讓阿爹做。

    阿娘一直如此，看似言語爽利卻是個(gè)最細(xì)心的妻子，也是個(gè)最好的阿娘，皎娘自是知道阿娘的心思，怕是早看出了自己的難處，才把阿爹支開，免得阿爹一直問，這會(huì)兒出去大約也是告訴阿爹莫再追問。

    這樣貼心的阿娘，皎娘不由心中一松，放松下來，才有心思瞧自己的屋子，玉家的小院不大，卻還算規(guī)整，不過皎娘小時(shí)，未蓋旁邊這間，只正面三間屋子，院子比現(xiàn)在還更大些。

    那時(shí)爹娘住正房東屋，中間堂屋待客，她跟冬郎都在西屋，后來大了些，爹娘手里也攢下些銀錢，尋了泥瓦匠人在西面又蓋了一間，便是如今這間自己住的屋子，雖不大卻也辟出里外兩間來，里屋小是自己寢室，只設(shè)了床帳，外間屋大一些，一側(cè)擺了桌椅書案，后面靠墻的書柜。

    皎娘走了過去，摸了摸空著的桌案，先頭這里是擺著一方石硯的，石硯并不算好，是冬郎六歲啟蒙學(xué)字時(shí)，自己繡了個(gè)扇面子拿到鋪?zhàn)永飺Q了錢買給他的，后來冬郎大些，阿爹給他買了更好的卻也未用，始終用這方石硯，如今卻不見了，必是帶去京里。

    想到此，不禁搖頭，怪不得阿娘常說冬郎是個(gè)牛心，認(rèn)準(zhǔn)了一樣便死不回頭，當(dāng)真未說錯(cuò)，那方石硯，小孩子啟蒙學(xué)字時(shí)用用也還說的過去，如今到京里進(jìn)學(xué)，那學(xué)里大都是富家子弟，冬郎用這樣的硯只怕要被人笑話了。

    想著不免嘆了口氣，書柜上的書倒是少了一些，大約這一路行船上要看的，旁邊窗下擺了小桌圓凳，是自己做針線的地方，小桌下有個(gè)竹制的笸籮，里面放著針線，繡繃子等物。

    皎娘拿起瞧著倒有些愣，怪不得去年出嫁的時(shí)候，怎么也找不見這個(gè)，原是冬郎藏了起來。

    皎娘坐在凳子上，拿了笸籮里的繡繃子瞧，是繡了一半的鞋面子，本想帶到潘家去接著繡完，卻怎么也未找著，想到冬郎的小心思，不免好氣又好笑。尋了上面的針，就著窗外的亮，一針一線的繡了起來。

    不提皎娘在自己屋做起了針線，且說玉秀才從屋里出去，卻并未真的往灶房去，只在屋外等著，果見妻子隨后出來，剛要問，便被尹氏一把拖到了正屋里，不禁道：“你攔著我做什么？”

    尹氏白了丈夫一眼：“虧你還是親爹，怎么就不知道心疼閨女呢，你瞧瞧閨女那為難的樣兒，還問啥啊，不定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呢，不然能一見面就哭的那么傷心，你再問，閨女不更難過了。”

    玉秀才：“那照你這么說就不問了，外頭那些又是婆子丫頭又是小廝的，瞧著可不像尋常人家使喚的，這怎么忽然都跟著皎娘家來了，咱不問就這么糊涂著？”

    尹氏：“誰說不問了，我是說別問女兒，免得她傷心?！?/br>
    玉秀才：“那問誰？”

    尹氏：“問那位韓mama，那mama瞧著就是個(gè)穩(wěn)妥靠得住的，問她不是一樣?！?/br>
    玉秀才：“那你去問?！?/br>
    尹氏沒好氣的道：“自然是我問，難道還指望你不成?！绷滔略挶愠隽宋荩nmama正在院子里站著，尹氏忽覺或許這位韓mama正等著自己問呢。

    尹氏客氣的把韓mama讓進(jìn)屋里方道：“瞧著mama是個(gè)爽利人，我也就不客氣了，有些事還得問問清楚，這倒是怎么一回事？”

    韓mama雖不比李順兒舌燦蓮花的能說，卻也極有條理，怎么來怎么去，說的清楚明白。

    大約韓mama這人瞧著就讓人信服，即便這事兒聽起來有些奇，兩口子也并未懷疑，只是一聽潘復(fù)竟然以無子為由寫下和離書，玉秀才勃然大怒，卻到底是讀書人，便氣到極處也不會(huì)真的口出惡言，只是連著罵了幾句無恥之徒，無恥之徒罷了。

    尹氏卻抓住了重點(diǎn)：“mama是說你們都是那位梁六爺?shù)娜耍俊?/br>
    第124章 到是什么心思

    韓mama本也未想隱瞞, 便道了聲：“是?！?/br>
    她這般利落的應(yīng)下，尹氏反倒不好再往下問了，若會(huì)錯(cuò)了意豈非要鬧大笑話, 要知道這種事可干系自己女兒的名聲, 也莫怪尹氏有此顧慮，別說這位韓mama跟那叫李順兒的管事，便是那些小子丫頭, 瞧著也不像尋常人家能使喚的下人。

    不過，自家這小院以往瞧著真不算小，尤其皎娘出了門子，開春冬郎又去京里進(jìn)學(xué)之后, 家里就剩下他們老兩口，出來進(jìn)去的還覺有些空曠呢，今兒一下子來了這么些人, 竟有些擠了。

    尹氏略斟酌了下方道：“你們家六爺當(dāng)真是個(gè)熱心人, 還勞煩mama跟這幾位辛苦走這一趟, 也不知怎么謝您幾位才好?！?/br>
    李順兒忙道：“您老這話可要折煞奴才了, 這都是奴才們的本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