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第二日，陳如松就去拜訪陳通判，來得巧，剛好碰見陳通判出門，于是兩人約好了傍晚一敘，白日陳通判是沒有閑的。

    傍晚，陳如松在府城一家較好的酒樓定了個小包間，這也是早上約好的地方。

    這次約見不僅是問那個希望渺茫的親事，他是想跟這位族兄拉近拉近關(guān)系，府城族人考不上，跟另一支的族人交好也好。

    酉時，陳通判來到包間，兩人一直聊到天色暗下來，才各自歸家。

    “同知大人的小女兒竟然還沒定親。”回到家，陳如松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第109章 議親

    “還未定？”楊稔挺驚訝, 同知大人這個小女兒，去年說已滿了十五，今年就是十六歲, 這個年紀(jì), 女子少有還未定下的。

    “是，這次文謹(jǐn)族兄和我細(xì)說了，是因?yàn)橥笕说暮笤褐?，只有他夫人的子女出? 且出嫁的大女兒也不容丈夫納妾, 說親的人家覺得太善妒了，怕同知大人的小女兒亦是如此。”

    時人重視子嗣, 同知大人只有獨(dú)子是極為危險的, 一個不小心兒子沒長成，被吃絕戶也不是沒可能, 同知夫人竟然一直沒讓丈夫有別的孩子出世，若是娶來的媳婦也是如此，不顧大局，只顧著自己的地位，著實(shí)令人擔(dān)憂。

    “那族兄想必也解釋了同知夫人的緣由？”既然文謹(jǐn)族兄當(dāng)初選擇來試探親事，又夸過，說明他身為一個男子, 還能接受同知大人后院之事。

    雖然就算這會同知大人的小女兒還未定親, 自家兒子也未必輪得到, 但她還是好奇這個事情的。

    “是說了，后院只有同知夫人的孩子，是同知大人他的意思，當(dāng)初同知夫人兩次生產(chǎn), 都有妾室暗害，第二次發(fā)生這事后，他處理了有孕的妾室，就將剩余的兩個妾室都灌了藥，不能有孕，后院也安寧了?！?/br>
    如果這是真事，陳如松佩服同知大人的果斷，是個真男人，只是這姨娘再遣散了就更好了，否則兩個姨娘萬一懷恨在心又藏在心里日后做出什么事可就麻煩了。

    “原是如此，同知大人做得很對。”正妻生的孩子，才是最該重視的。

    “只是這事，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加之同知大人的長女出嫁后，她的丈夫一直沒納妾，旁人便覺得這話是同知大人給同知夫人找的補(bǔ)，他小女兒想找門當(dāng)戶對的，不太好找?！碑吘苟际且酝氖?，怎么說都行。

    “五品官員，咱這就他一個，要從別的府城或是省城說親，遠(yuǎn)得很，難說，可從府城來找，除了高嫁到知府的府上，或是憑著認(rèn)識的人來介紹，就只有低嫁?！?/br>
    而同知大人要低嫁，文謹(jǐn)族兄的兒子還小，至于別的，府衙沒有人選，就只能往讀書的學(xué)子找。

    “難怪找到小景頭上，他們早就仔細(xì)盤算好了，只是，咱們與同知大人說親，于小景可有益處？”不是楊稔勢力，而是如今自家勢弱，她想給兒子找個有助益的岳家，是人之常情。

    楊稔雖也出門，可到底不比常年在外的自家男人懂得多，是以想聽聽他的說法。

    “要說益處，如今是大的，只是日后卻沒有多少，咱們與同知大人結(jié)親，他兒子不成器，這會自然是要全力培養(yǎng)小景，爭取讓小景早日考上進(jìn)士。

    可這考上進(jìn)士之后，就幫不了小景多少忙，畢竟同知大人自己當(dāng)初得罪人被發(fā)配到窮鄉(xiāng)僻壤好些時候，等著那人去世，這才能往上走一走，也就在這有些地位，京城是有心無力，文謹(jǐn)族兄說同知大人已經(jīng)走到底，是上不去了的，四品與五品隔著很深，至多只是給小景一點(diǎn)為官的經(jīng)驗(yàn)。”

    “能培養(yǎng)兒子考上進(jìn)士，這個忙就很大了?！睏铒茸钌畹钠谕莾鹤幽苤信e，如今的期望就是考上進(jìn)士，日后即便當(dāng)個六七品的官，那也是十分威風(fēng)的。

    “很是，并且文謹(jǐn)族兄與我說了，若是小景考上進(jìn)士，日后的升遷，族中的官員都會幫忙運(yùn)作，給小景一些扶持，有義門陳氏這個大族的支持，岳家倒也不必幫太多，否則日后攜恩求報，咱們就總是低岳家一頭?！?/br>
    義門陳氏嫡支，如今雖弱了不少，可聽說是有正三品的官員，從三品也有幾位，又有許多四五品的官員，給一個族人一點(diǎn)扶持是能給到的。

    是以即便對于考中進(jìn)士之后無甚幫助，文謹(jǐn)族兄還是覺得結(jié)這門親事好，同知大人考中進(jìn)士年紀(jì)不到三十，是個底子深厚的，如今正好能幫到自己兒子，對于女婿，想必同知大人會盡心的。

    “那倒挺好的，只是不知咱們還有沒有這個機(jī)會?！背⒄迤返墓賳T，定然有自己的傲氣，這會就算同知大人的女兒還未定親，只怕也不會考慮自家這個當(dāng)初婉拒的人家。

    “族兄說未定親事，若是咱們有意，可以請他代為傳話，若是同知大人不想結(jié)親，直接會透露意思，只是媳婦你不介意同知大人后院的事了？”他之前覺得媳婦好似有些在意的。

    “原本也沒怎么介意，只是打聽不到同知大人他那小女兒的消息，我心里沒底，這才先不談?！碑吘故歉唛T，又只是遞個話，她也不好提見面相看。

    接著又解釋道：“是前些時日，我去金山寺上香，見到了同知夫人帶著女兒來求簽，聽說是同知夫人帶著小女兒來，我便多注意了些，那姑娘看著文文靜靜、大大方方，并不怯懦，與她娘說話也是有主意，看面相也不是惡人。”

    相由心生，楊稔相信面相好的人，不會太狠毒，何況她并不打算給兒媳添堵，要給兒子納妾，那不是自己能干出的事，那么也就不必?fù)?dān)心兒媳會害了妾室肚子里的孩子。

    小景是長子，長子媳婦還是要強(qiáng)勢一些的，畢竟日后要管家，只要拎得清，不是膽小怕事的，楊稔就覺得算好的。

    “那我明日就去與文謹(jǐn)族兄說，讓他幫忙問問同知大人的意思，若是不成，咱們就得趕緊為小景議親了，可拖不得?！毙【皬氖鶜q拖到如今二十一歲，這可真不能再拖，否則老二都要到成親的年紀(jì)了。

    “要與小景說么？他自個都這樣大了，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說的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小景如今到底大了?！睏铒行┠貌粶?zhǔn)。

    “說吧，他也確實(shí)大了，當(dāng)初不想早成親的是他，咱們依了他，如今議親就也告訴他吧。”總得兒子也滿意，他自己當(dāng)初就是看了媳婦，才同意他娘給定親的，到了兒子這，他當(dāng)然也不會不顧及兒子的意愿。

    得知爹娘詢問自己對于親事的想法，小景只道：“一切全憑爹娘的意思。”

    對于自己今年要議親小景接受良好，當(dāng)初說好中舉就議親，若非他還要參加會試，只怕如今早就成親了，至于同知大人的女兒，他見過幾次同知大人，也聽說過同知大人的一些事跡，有些敬意，同知大人的女兒，想必不會差。

    何況爹娘都是聰明的人，他相信爹娘會給他找一個賢內(nèi)助。

    兒子沒有反對的意思，第二日陳如松就去與陳通判說了自家的意思，然后夫妻倆就在等待消息。

    三日后，陳通判就回話，說同知大人還是看中小景，既然兩家都有意向，就相看一番。

    楊稔感嘆道：“看來同知大人還是很有氣量的?！?/br>
    “小景去京城參加會試，并不是咱們不愿意議親，同知大人不會介意的，科舉這是正事，又不是看不上找個理由婉拒?！标惾缢芍耙膊桓冶ＷC同知大人會不會惱怒，如今答應(yīng)議親，那就是不會介意。

    這個相看，要是沒有意外，之后兩家就要正式定親了，夫妻倆很鄭重，穿的衣裳都是最體面的一套，也給小景挑了一套好衣裳。

    年輕時，楊稔在村子里算是一枝花，陳如松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兩人的孩子小景自然也不會差，高挑俊秀，看著就一表人才，眉目間又有著十幾歲少年沒有的沉穩(wěn)，這讓原本覺得陳家家世太差的同知夫人改了觀。

    原以為就是個弱不禁風(fēng)的文人，或許臉白些，有些斯文的樣子，但父母都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就算中舉的年紀(jì)不大，也不值當(dāng)高看，沒想到這氣度還不凡。

    這嫁人，除了家世就要看人，家世，自家丈夫身后的家族如今靠著他幫扶，她娘家也并不是多好，給女兒定親，娘家夫家都沒有助力，只能靠自己給女兒物色。

    自家沒有家世，原先，同知夫人是打算給女兒找個家世好的，可一個五品官能找到的家世好的，最多也就官大一級，許的還是最不出息的兒子，只要一分家，女兒過得還不如在家的日子，疼愛女兒的李夫人并不能答應(yīng)。

    至于書香門第，自家這樣沒根基的是攀不上的，人家只肯許出沒考出功名的子弟的庶子，那樣的她更瞧不上，而陳家好歹是義門陳氏的旁支，不管怎么說，日后考中進(jìn)士，在朝有同族幫襯，不管怎么說，總比自己丈夫走得遠(yuǎn)，這才是同知夫人一開始答應(yīng)的原因。

    如今瞧著這孩子人不錯，家世李夫人也算滿意，這夫妻瞧著是和善人，她給女兒親事cao的心也總算能放下些許。

    同知大人早就見過小景幾次，中舉后知府宴請他也是在場，早就相中了這孩子，如今的相看，他只是想讓自家夫人看一眼。

    眼見夫人滿意，同知大人露出舒心的笑容。

    而陳如松楊稔夫妻倆也正式見到了同知大人的小女兒。

    同知大人笑著介紹道：“這是小女，閨名如娘，這是她做的桂花糕，還算能入口，二位嘗嘗如何?！?/br>
    夫妻倆各自拿了一塊品嘗。

    “這糕點(diǎn)清香，甜而不膩，入口柔軟，如娘的手藝真好?！睏铒滟澋?。

    夫妻倆也表達(dá)了對如娘的滿意，兩個孩子的親事就初步定下，只等陳家找媒人上門提親。

    夫妻倆的行動力很快，第二日就請了媒人去提親。

    庚帖互換后，兩邊算的都是相配，就能進(jìn)行下一步。

    因?yàn)殛惣业那闆r在這，李家是真心要做親家，也滿意小景這個準(zhǔn)女婿，自然也不會刻意為難，聘禮只收了一個陳家能出的數(shù)，成親的日子也是定的今年。

    第110章 京城來人

    不過同知大人到底只有兩個女兒, 長女遠(yuǎn)嫁，小女兒就想留上一些時日，成親的日子在一排好日子中選定在十月。

    這也符合夫妻倆的想法, 因?yàn)樗麄兇蛩銚Q個宅子, 離十月還有四個月，早些買下新房子就還能忙得過來，若是婚期太近，反而來不及換房子。

    “同知大人的女兒如今嫁到咱們家, 也算是下嫁, 咱們總得讓她住得好些，何況小景成親后, 知行也不方便還住在東廂房?！蹦信邭q不同席, 知行如今十二歲，過幾年他自己都能成親, 更是不便。

    陳如松說道：“買個三進(jìn)的宅子，三進(jìn)的院子大，還有后院。”

    “是要買三進(jìn)的院子，東西廂房兩個兒子住，女兒住后院，咱倆住正房，這才剛好合適。”楊稔知道, 大戶人家未出閣的女子都是住后院的。

    婚期定在十月, 但這中間的事可不少, 夫妻倆最先將房子買了，然后一家人搬進(jìn)去，讓李家來量尺寸，陪嫁的家具要按著房間的大小來打。

    李同知則在閑暇時候?qū)⒆约寒?dāng)初科舉的經(jīng)驗(yàn)一一傳授給準(zhǔn)女婿, 也讓兒子一邊旁聽，抱著兒子或許是大器晚成的期望。

    不過不管如何期望，李同知的重心還是放在準(zhǔn)女婿身上，因?yàn)槁犝f準(zhǔn)女婿在這次會試，隱隱約約摸到一些邊，當(dāng)初他就是這樣的狀態(tài)，然后繼續(xù)苦讀，在下一次的會試上一舉上榜。

    孩子定親，自然要告知家里，府城又太遠(yuǎn)，婚期之前，他們還得接人過來，安排住宿。

    “原先的院子暫且留著，接待家里的親朋好友，等昏禮過后，咱們再賣。”這舊宅子剛好用來待客，十幾間房，一間房住兩個人也就二十多人，若是不夠再去客棧開些房間。

    “咱們不在陳家村辦，幾位族老年紀(jì)大，只怕都來不了參加?！苯?jīng)過兩次酒席，楊稔對于幾位族老和村長很有好感，若是他們不能參加兒子的昏禮，多少有些遺憾。

    “村長能來，到時送他回去時，小景和他媳婦也一塊回去，拜訪三位族老就好?！?/br>
    陳如松也糾結(jié)過到底是在陳家村辦還是在府城，最后覺得既然自家都在府城住著，就還是在府城辦，什么東西也都方便，等昏禮過后回去一趟，給爹娘燒個香，上門拜訪幾位族老，給幾位族老賠個不是，也就好了。

    三進(jìn)的院子，南房足夠住下幾個下人，李氏的陪嫁了三個下人，兩個丫鬟一個奶娘，自家兩個下人，算是綽綽有余。

    只是兒媳日日有丫鬟嬤嬤伺候，楊稔不免想到女兒。

    “咱們也給康康買個下人，專門伺候她?！迸畠航衲暌延惺龠^幾年也要出嫁了，在家里的日子不多，楊稔忍不住想對女兒更好一些。

    “可以，買個比康康大上兩三歲的，照顧她的日常起居，到時怎么□□就照著兒媳的來，她是從小有人伺候的，懂得多?！眱合庇袑ｉT的下人伺候，女兒干看著，陳如松想想就不忍心。

    “小景和知行要不要也買個書童，他們讀書人好似都要個書童伺候著?！睏铒袝r撞見府城一些書香門第的孩子，他們身后都有個書童。

    這個陳如松沒有贊同，“咱家還不是多富貴的人家，沒必要，女兒有個丫鬟挺好，兒子用不著，有事他們自己能干。”

    宅子買好，楊稔準(zhǔn)備婚禮，陳如松趕忙回了陳家村告知這個喜事。

    小景定親的人選竟然是同知大人的女兒，本就覺得舉人了不得的村民們更覺得了不得，那可是五品大官啊，府城的大官吶。

    趁著這次回來，陳如松將統(tǒng)計有多少人要去參加昏禮這事交給了村長，等昏禮前半月找人告訴他，他來安排住處，然后接來參加昏禮。

    陳如松也將昏禮在府城舉辦的難處稍作解釋。

    村長很善解人意，“如松你不用多說，既然在府城住了這些年，你那親家還是府城的同知，在府城辦是正常的，三位族老雖經(jīng)不住舟車勞頓，但我還能扛得住，我去看看，回來說與他們聽就是?！?/br>
    一一告知了大家后，陳如松駕車回了府城，幫著媳婦一起準(zhǔn)備即將到來昏禮。

    府城陳當(dāng)家時隔半年才收到京城當(dāng)官的兩位哥哥的回信。

    將信看完，他“啪”地一聲，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一旁的兒子陳大嚇了一跳，“爹，怎么了？”

    “你兩個伯伯，竟然還讓我給那個陳知景送錢，還要讓他來咱們藏書房看書！”

    “可我明明寫了是那人防著咱們，大伯二伯怎會還……”陳大不解。

    “叫我與那家好好說說，打消他們的誤會，接過來好好教養(yǎng)，哼，他們總以家族為重，可顧了家族，自己不就虧大了?！标惍?dāng)家很不屑，他自家強(qiáng)了，旁的族人來孝敬他才對，哪里還會去當(dāng)冤大頭，到處散錢。

    “那爹您的意思是？”京城的兩位伯伯并不是好糊弄的人，這些年待自家已是一日不如一日，早些年逢年過節(jié)都有東西送來，如今只有年底才送些東西過來，自家還要送更多去。

    還有就是這信，從前自家寄過去，一個半月京城那邊就能收到，等三四月就能收到回信，可如今，卻要五六月甚至更晚才會收到回信。

    只怕是已經(jīng)知曉他爹的一些行為，生氣了，可他不敢說，他爹向來只顧自己，傾盡全力教養(yǎng)他，打壓族人，也只是想這個當(dāng)兒子的出息了，他能耀武揚(yáng)威，說他不好的話他是絕對聽不進(jìn)去的。

    陳家主當(dāng)然不打算照做，寫了封有去好好勸說那位族人，會帶來族塾好好教養(yǎng)，但對方執(zhí)拗的很，不僅不聽還惡語相向，覺得自家是嫉妒他的才能，油鹽不進(jìn)，自己只好放棄的回信。

    這一次他沒讓兒子寫，他覺得兒子寫的不夠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