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族兄，小景正需要向您請教呢?！备畬W(xué)只能教廩生，自家兒子如今都是自學(xué)，能有位進(jìn)士老爺解惑是最好不過的。

    “我記得府城有你們這一支的族人，他們可以教知景的?！标愅ㄅ谢腥幌肫穑?dāng)初自己被外放過來，族人說過這里的情況，同族是有一支在這，一部分在府城，還有兩個在朝為官，另一部分在一個村落，族弟就是陳家村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那一支。

    摸不清這位族兄的態(tài)度，陳如松只模糊地說了句：“是有，不過常年沒有來往，如今也是不熟悉，我就沒湊上去?！?/br>
    “你們失了聯(lián)系？難怪。”這個情況也是常見，義門陳氏是一大族，但陸陸續(xù)續(xù)傳下來，主支都日漸衰落，何況旁支。

    就讓他這樣認(rèn)為吧，陳如松不做解釋。

    陳通判一走，夫妻倆立刻商量起他剛剛說的事。

    “媳婦，我跟小景去京城的東西就讓吳嬸準(zhǔn)備吧，你打聽打聽同知大人的女兒，若是不錯，小景去京城之前定下，回來便直接能成親了?！?/br>
    府城治安平穩(wěn)，一直沒出什么大亂子，安居樂業(yè)的，陳如松對府衙的官員印象都是不錯的，是以聽說同知大人看中兒子，他先是不敢相信，隨之而來的就是高興。

    楊稔嗔道：“這可快不了，就算兩家商量好，這定親也不是簡單的事，得等你們從京城回來?！?/br>
    不過事關(guān)兒子的親事，兒子如今二十歲了，也拖不得，她放下手里的事，打算出門找人打聽，但想著自己一個人還不穩(wěn)妥，“你也去打聽，有些事情你們男人能打聽到，我卻打聽不到，咱倆都去打聽打聽，保險些?！?/br>
    陳如松一想，也是這個理，于是夫妻倆各自找法子打聽情況。

    回來將消息合在一塊，同知大人姓李，家里一妻兩妾，正妻生有一子二女，兒子是長子，兩個女兒，jiejie早已出嫁，陳通判說的是這個小女兒，剛滿十五歲。

    兩個妾室均無所出，而嫡子已二十有四，去年勉強(qiáng)考過秀才。

    兒子不成才，便想找個成才的女婿。

    同知大人的小女兒，在大家口中提的不多，但沒有不好的評價。

    這個信息打聽出來，楊稔就知道，這位同知大人的夫人，是個厲害人物。

    兩個妾室無所出，家里只有自己的兒子，是獨(dú)子，或許對男人來說不好，可對于這位夫人來說，確是好極了的，更何況自己兒子不出彩，若是妾室有兒子，但凡聰明一點(diǎn)，那么家族的資源可不就會傾倒到庶子身上，對于正室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zāi)。

    只是這樣的家庭，為什么在陳通判嘴里會說溫柔賢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妾室一個孩子沒有，家里全是正妻的孩子，就知道不對勁，男人應(yīng)當(dāng)會說一句善妒才對。

    “這位文謹(jǐn)族兄性子看著比較直，平常并不怎么交際，只怕是族兄的夫人與同知夫人來往過，關(guān)系不錯，給出的說法?！标惾缢墒沁@樣的猜測。

    “先不急吧，馬上你們就去京城了，定親之事等你們回來再細(xì)細(xì)商量，如今急急忙忙的反而不好。”

    給兒子定親，楊稔只想多方打聽，同知本就門楣高，自家想打聽要費(fèi)不少勁，這會正是要去京城的時候，都來不及打聽清楚。

    “那便先婉拒吧，咱們?nèi)缃翊_實(shí)是抽不出身來，待明年回來，再給小景說親?！彪m然對同知大人很有敬意，可兒子的親事也不能草率了。

    “不過這位族兄既然都與咱們有了聯(lián)系，日后府城族人想做什么壞事，也可尋求他的幫助，媳婦你便不用回去了?！?/br>
    “是，若是有什么我就去找文謹(jǐn)族兄幫忙，你不必?fù)?dān)心，好好照顧小景就是，第一次去京城，謹(jǐn)言慎行?！甭犝f京城一塊瓦片掉下能砸中幾個五品官呢，雖較為夸張，可有權(quán)有勢的人多也是事實(shí)。

    “我明白的，這次一去要大半年，不如還是叫家里來人陪著你吧，我不放心?！毕眿D還是要護(hù)著的。

    “叫誰來？家里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行的，還有吳叔吳嬸在家，又不是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睏铒杂X自己一個人沒問題，之前自家男人帶兒子去省城，她不也好好過來了。

    眼看自家男人還猶猶豫豫的，楊稔接著說道：“放心吧，我能行的?！?/br>
    她平日里又不怎么出門，買菜都是吳嬸去，知行早就是自己去私塾又自己回來的，只是帶帶女兒，等成功給女兒拜師，她連女兒都不用帶了。

    “那你自己注意，去之前我跟文謹(jǐn)族兄打個招呼，讓他稍微關(guān)注一下咱家，我這一走要大半年，就怕旁人覺得你沒有男人在家撐腰，欺負(fù)你。”陳如松是真的擔(dān)心。

    cao心總比不cao心好，楊稔沒有嫌煩的意思，耐心道：“我知道的，會好好照顧自己，照顧這個家的，我在家沒什么，反倒是你跟小景去府城，才是要擔(dān)心的?！?/br>
    楊稔還是勸住了陳如松，給陳通判打了招呼后，他沒再提要叫個親人過來陪著。

    因?yàn)榇蛩銖淖謇飵讉€人一起出發(fā)，陳如松先回陳家村，這個帶人的打算是早就說了的，村長來安排人，這次就是回來接人，然后就從陳家村直奔京城。

    父子倆出發(fā)后，楊稔不忙了，就準(zhǔn)備給女兒拜師。

    李家嫂子是個和善的婦人，得知是過來拜師的，她連道不敢，“我只是會織點(diǎn)布，但技巧并不精通。”

    “嫂子織的細(xì)棉布細(xì)密又柔軟，布莊的人都是夸贊的，怎么不精通，還是您嫌康康手腳笨，不愿收她?！?/br>
    李嫂子搖頭，“我只有兩個兒子，正是稀罕康康這樣乖巧的女孩子，怎會嫌棄，只是我這織布，也只是小時我娘教了，一直織，熟能生巧罷了，康康喜歡，我教她織就好，沒必要拜師?！?/br>
    不管怎么說，李嫂子是不肯讓康康拜師，覺得自己沒到大師的水準(zhǔn)，當(dāng)不得師父。

    最后楊稔只好讓她收下東西，就算是教康康的謝禮，不算拜師禮。

    李家為什么還要媳婦織布，也是因?yàn)楣┝俗x書人，李嫂子到底心疼兩個兒子沒有好的東西進(jìn)補(bǔ)，便咬牙收下了東西。

    自此，楊稔才能安心讓女兒過去學(xué)織布，否則總覺得欠了別人。

    這之后，每日女兒去隔壁學(xué)織布，二兒子去私塾，丈夫和大兒子去了京城，就只有她自己在家，吳叔吳嬸是個悶性子，只知道埋頭干活，沉默寡言的，說兩句就沒話了，楊稔每日閑得發(fā)慌。

    閑了兩日，正打算找些事情來做，楊小弟夫妻過來了。

    “你們怎么來了？有什么事要在府城辦嗎？”楊稔一臉驚喜，正是無聊，弟弟一家來了，正好聽聽家鄉(xiāng)的事解解悶。

    楊小弟促狹道：“是姐夫讓我們來陪你的，jiejie姐夫真恩愛，都老夫老妻了，你一個人在帶著知行和康康，他還不放心?！?/br>
    楊稔橫了他一眼，“還調(diào)侃我了，進(jìn)來吧?！?/br>
    第108章 歸

    “你們過來, 家里怎么辦，田地不種了？孩子都交給爹娘帶嗎？還有兔子要養(yǎng)?！钡艿艿芟边^來，楊稔自然是高興的, 但弟弟成了家, 也有孩子，怎么好讓他們丟下家來陪自己。

    楊小弟笑著道：“田地幾個哥哥幫著照看一下，孩子爹娘帶著，至于兔子, 我養(yǎng)得最不像樣, 只有幾只兔子，也托了爹娘幫忙照看, 你侄女都八歲了, 能帶著兩個弟弟，不用咱爹娘太cao心?！?/br>
    “到底還是不方便?！睏铒X得讓弟弟弟媳拋下孩子來陪自己這個jiejie, 還是不妥。

    “哪有什么不方便，姐你這里不方便給我們住嗎？”既然來了，就沒有不方便的，來jiejie家白吃白住，他和媳婦樂意著呢。

    “肯定方便住的，只是你三個孩子總要爹娘陪著?！?/br>
    “那不用擔(dān)心，也就半年, 他們幾個都是野的, 這會沒有爹娘管教, 是巴不得呢?！睏钚〉軗]揮手。

    楊小弟的媳婦也是一臉解脫，除了女兒懂事些，那兩個兒子都是皮猴子，上躥下跳的, 看著就心累，還好公婆帶得住，她真是想歇歇了。

    “那你們就安心住著，這些日子在府城好好玩玩，給家里的孩子帶點(diǎn)府城的玩意?！奔热坏艿艿芟倍紱]有不愿意的，楊稔也就放下心來。

    府城，但凡是個有血性的男人都會向往，楊小弟也不例外，來這的當(dāng)日就將這地逛了個大概。

    若非他姐夫喊他來，又出了來回的車錢，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會來，既然來了，自然要看個夠，逛個夠。

    楊稔也有些時候沒在府城閑逛了，就帶著弟弟弟媳到府城各個熱鬧的地方玩樂，也讓他們熟悉熟悉府城。

    之后的日子，常有說親的媒人上門，二十歲的舉人老爺是挺搶手的，楊稔看著在父子倆走后沒多久，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十幾個媒人，如是想著。

    一一婉拒后，楊稔都擔(dān)心好姑娘錯過了，每人介紹的可都是好姑娘，可想著當(dāng)初兒子十六歲時，自己也有這個擔(dān)憂，不如別多想，給大兒子說親，總是自家男人回來，他們夫妻倆有商有量才好。

    府城陳家，陳家當(dāng)家人看著手里的今年鄉(xiāng)試上榜的名錄，盯著陳知景這三個字，臉色漸漸不好，“到底還是讓陳家村出了個頭。”鄉(xiāng)野之地竟然還能出個年紀(jì)如此小的舉人。

    其兒子寬慰道：“不過一個舉人，就算考過早，可進(jìn)士卻不是那么容易的，考進(jìn)士才是難關(guān)，他們窮鄉(xiāng)僻壤，去京城的盤纏只怕都湊不夠，何況他們宴請竟然都未發(fā)請?zhí)^來，真是小人之心，爹您正可以寫信與大伯和二伯告上一狀。”

    兒子這話是說到陳家主的心上，陳家村這個小支脈，原只是微末，可大哥二哥竟然總是不忘幫扶，又是給修繕族塾，又是幫忙收集藏書，他早就瞧不順眼了。

    兩個哥哥進(jìn)京后，還寫信叮囑自己多多照顧，若是有天賦不錯的孩子就當(dāng)做自家的一般好好教養(yǎng)，真是荒謬，自己族里還不夠幫扶么。

    “你說的是，他陳家村有好的苗子不送來府城這更好的族塾，故意防著咱們，真是小人做派，這封信你來些，寫好拿來給爹瞧瞧?！眱鹤哟罅耍苍摼毦?。

    陳大連忙點(diǎn)頭，他也不喜歡有人在他前頭，既然讓他來寫，他要好好告一筆狀。

    至于找麻煩打壓這個陳知景，陳家主有些蠢蠢欲動，但思索片刻還是放棄了，他只怕這人奪了自家的資源，他兩位哥哥是要給他兒子鋪路的，不能花在這人上。

    舉人的地位在府城不重，但也不算輕，若是因著找這人的麻煩，一個不好事鬧大了，府城還有個旁支的族人，到時傳來傳去，反而就傳到關(guān)心老家的兩個哥哥耳朵里可不好。

    他當(dāng)初該多加注意陳家村的，考秀才時干擾一番，不就打下去了，如今只能束手束腳，不敢輕舉妄動。

    想到自己兒子二十有二了還未中舉，陳家主打算盯著自己兒子，他那兩個哥哥年紀(jì)可不小了，若是到他們都致仕，兒子還沒考到舉人，那他打壓族人就沒有意義了，“你不可再貪圖玩樂了，給我好好念書，下一次鄉(xiāng)試若是沒過，你知道的?！?/br>
    “爹，您放心吧，兒子一定會好好看書的?！崩项^可還有個兒子，陳大不敢松懈，否則一個不注意，他爹就扶持起那個小雜種了。

    府城這一支族人的想法楊稔并不知道，在婉拒了不少媒人之后，她們意識到這家暫時是不說親，只好先觀望著，而有些消息靈通的人家，知道這家的當(dāng)家人帶著兒子去京城趕考，知道這會說親是不成，等得起的等著，等不起的另外結(jié)親。

    臘月初，楊稔準(zhǔn)備年貨，每年的豬rou，除了第一次是買的陳二哥家，之后楊稔都是幾個弟弟家一家買一次，比賣給屠夫的價錢高一些，又稍稍低于rou鋪的賣價，兩相得宜。

    也算是稍稍照顧弟弟，今年自家男人不在家，楊稔原是不打算回去過年的，待他們父子倆回來再回去也行，不過既然小弟小弟媳來了，她自然就一起回去過年，在家里過年更踏實(shí)。

    臘月底，吳叔吳嬸留在府城看家，楊稔帶著兩個孩子，拿上行李與給爹娘和幾個弟弟家的東西，和小弟媳一塊坐在車廂，讓楊小弟趕驢車，他從前也是趕過的，這頭驢也不算很老，回一趟村里還是能的。

    “姐你可真放心，我自個都沒底?！睏钚〉茈m然趕過jiejie家的驢車，可次數(shù)并不多，這會拿著繩子手都有些沒勁。

    “相信你自己，出發(fā)吧。”小弟駕車還算穩(wěn)當(dāng)，只要慢一些，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這驢也老了，不會跑太快的。

    今年過年自家男人不在，大兒子也不在，這個年過得真沒味，拜完了走著的親戚，楊稔不再逗留，等小弟忙完就回到府城。

    在府城，也是閑著，楊稔也到李家學(xué)著織布，與女兒一塊學(xué)，這日子就過得快。

    五月中旬，父子倆從京城回到了府城。

    “這么早就到家了？”見到父子倆，楊稔實(shí)在驚喜萬分，她數(shù)著數(shù)著日子，只以為還有一個月才會回來，沒想到，回來得這樣早。

    “歸心似箭啊，放了榜，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確認(rèn)沒有小景的名字，我們就馬上駕車回來，咱家剛買的驢，跑得快得很，兩個多月就能到?！?/br>
    “那趕緊洗漱了去歇著，一路奔波，這會累得不輕吧？”看著自家男人憔悴的樣子，還有兒子明顯比去時瘦了不少的身形，楊稔心疼不已。

    “累是累的，不過看到媳婦你，我就沒多累了，小弟呢？他沒來嗎？”

    “叫他帶著弟媳出去玩了，總是跟我待在一塊多奇怪。”開始的幾日，楊稔還能熱情地拉著兩人談天說地，可到底自己比他們大了不少，有沒話聊的時候，總不能幾個人干坐著，便叫他們出去玩玩。

    “那就好，我去洗漱，歇一歇?！毙〉軄砹司秃?，看來這些日子都是陪著媳婦，他不在家里，總覺得的媳婦是孤零零的，忍不住要找人陪著她。

    “好?！?/br>
    既然父子倆已經(jīng)回來，楊小弟夫妻就能回去了，在外面待久了，夫妻倆心里也是很想家的，只是不好在楊稔面前表現(xiàn)出來，回來看見陳如松和小景，知道能回去了，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歇了兩日，陳如松就駕車送夫妻倆回去，將從京城帶回來的東西給了一份大的給夫妻倆，讓他們給幾家分，都是買的六份，二老一份，五個弟弟各一份，并不難分。

    父子倆回來了，那么小景的親事就要提上議程，二十一歲的人，這親事還沒定，算是極少的。

    “同知大人的小女兒定親了嗎？”雖覺得這好幾個月了，好人家的議親早就定了，陳如松還是想問問。

    楊稔搖頭，“沒聽說，咱們不是一個層面的，他們的消息哪里能知道，你想知道該去問問那位族兄?！?/br>
    “媳婦你不滿意同知大人的小女兒么？”陳如松以為媳婦也是跟他一樣的想法，覺得挺好，只是覺得兒子馬上進(jìn)京趕考才沒跟同知大人說親。

    他以為，媳婦之后會關(guān)注同知大人的家事。

    “不是滿不滿意，我覺得人家應(yīng)當(dāng)不會等小景，好歹是正五品的官員，除了小景，他還能有不少人來挑。”

    不是不滿意，而是同知比自家高太多，至少這會是，相中了自家而自家還敢不立馬答應(yīng)下來，在同知大人眼里只怕是不識抬舉，楊稔不覺得兩家還有說親的希望，當(dāng)官的不說眼高于頂，至少也是高傲的，被不如他的拒絕，面子上都過不去。

    “這確實(shí)是，明日我去問問族兄，咱們?nèi)枂枺还艹刹怀?，也讓同知大人知道，咱們是愿意，只是兒子要去京城，沒辦法說親，免得他嫉恨咱們。”雖說同知大人應(yīng)當(dāng)大氣，但誰知道他夫人大不大氣。

    楊稔也認(rèn)同，做事周到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