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寄出后不久，一個外地人進(jìn)了府城。

    多方打聽后，這人走到陳如松楊稔的家，敲了敲門。

    忙碌著的夫妻倆暫且停下，“這時候是誰來，難道是親家有什么交代？”

    這些日子，兩家來往得很頻繁，畢竟兩個孩子過不久就要成親，昏禮定然是要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有些東西夫妻倆不太清楚，李家也擔(dān)心他們不清楚，時常派人來提醒。

    吳叔開了門，是個臉生的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

    “請問您找誰？”

    “請問這是陳知景陳公子的家嗎？”中年男子問道。

    “是?！?/br>
    “我找這家主人有事，麻煩您幫忙通報一番?！?/br>
    這話有些文縐縐，吳叔接著問道：“您是哪家？”

    中年男子回道：“是京城陳氏，您跟您家主人說，想必他們是知道的。”

    夫妻倆就在里面的院子，只要不干活，大門的聲音能聽得清，聽說是京城陳氏的，陳如松猜測是府城這支走出去的那兩個京官，不知找自家有何事。

    陳如松高聲道：“吳叔，帶他進(jìn)來吧。”

    聽到這話，吳叔便沒有盤問，帶他進(jìn)了院子。

    夫妻倆在堂屋招待這位自稱京城陳氏的人。

    “陳老爺，陳夫人，小的是京城陳大人的長隨陳德，祖籍便是這府城一支，是如今府城陳家家主的親大哥?！标惖孪葓蠹议T。

    果然是那邊的，陳如松了然的點(diǎn)頭，“不知是有何事？”

    “陳家村被府城嫡支打壓一事大人已知曉些許，命我來徹查，大人得知族里有您這樣有遠(yuǎn)見的族人，不辭艱辛送子讀書，深感佩服，特命小的給老爺送上贈禮?！闭f著，陳德從懷里掏出一把銀票送上。

    銀票一般是五十兩以上的面額，陳如松粗看就覺得有個十來張，那就是有幾百兩，“我兒有幾分天分，送他讀書，本就是我們當(dāng)?shù)锏脑撟龅?，這贈禮實在太多，我消受不起啊?！?/br>
    暫時還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等著，這錢還是小心點(diǎn)，不收為好。

    陳德?lián)u頭，勸道：“這是大人的一點(diǎn)心意，陳老爺別拒，知景少爺有才干，我家大人最喜照顧子侄，當(dāng)初臨去京城前還曾交代三老爺照顧旁支，只是不想三老爺陽奉陰違，不僅不照顧還打壓旁支不許出頭，否則陳老爺早就能收到這贈禮了?！?/br>
    這個說法，陳如松不怎么信，十幾年旁支沒一個出頭，京城兩個當(dāng)官的都察覺不到，不會多問問？

    許是看出陳如松臉上露出的不信，陳德解釋道：“當(dāng)初我家大人同二老爺一同考中進(jìn)士，可我家大人的名次是二甲末尾，二老爺是同進(jìn)士，靠著別支族人幫襯，大人得以留在京城，但同進(jìn)士的二老爺被外放到地方為官。

    大人剛做官，事情繁雜，自顧不暇，之后又要為二老爺奔波，等二老爺留在京城為官，大人升官了，比以往更忙，想再升官，旁的事便根本無暇顧及。

    而二老爺也是自身難保，想留在京城為官并不是件易事，隔了這么遠(yuǎn)，這里的事大人實在沒精力管，是以雖隱隱約約覺得老家不對勁，卻也是如今才抽出空來管?！?/br>
    五品官居然忙得管不了老家的事？得忙成什么樣子，府城同知大人是正五品，可他每日處理的事務(wù)不少，照樣有閑暇時候，能教導(dǎo)兒子，陳如松還是不太相信。

    “大人如今已升任鴻臚寺卿，是正四品官員，并不容易?！?/br>
    陳德作為跟著自家大人幾十年的人，是看著自家大人從學(xué)子一步步走到鴻臚寺卿這個官位的。

    其中雖有陳氏一族的幫襯，可自家大人的辛苦絕不少，甚至還要更多，陳氏一族，各支也都有出色的人為官，能扶持大人，也是大人廢寢忘食努力的結(jié)果。

    “升到正四品官了？”聽到這個消息，之前的解釋陳如松有些信了，五品與四品隔的可是一道深淵。

    第111章 談話

    因著兒子是讀書人, 夫妻倆對于這方面很是關(guān)注，雖不說多明白，大致一些還是知道的。

    二甲末尾的名次, 入朝為官, 一般也是外放到地方去，但這位族人憑借自己的努力留在京城，雖免不了陳氏一族的幫襯，可自身的付出是不可忽視的。

    不僅留在京城當(dāng)官, 還一步步升到四品官, 可見一般。

    “大人精力有限，這才對府城這邊有所疏忽, 還望陳老爺諒解, 收下這禮?！标惖掠謩竦?。

    既然都這么說了，陳如松也了解了京城族人的難處, 既然對自家是懷著善意的，他也就不再推脫，小景兩年后又要去京城趕考，若是兩邊開始來往，能得到那兩位大人的些許指點(diǎn)也是好的。

    陳如松謝過收下那一疊銀票，不料陳德又拿出一疊，“這是二老爺拖小的順帶送來的賀禮, 陳老爺也請收下?！?/br>
    “兩位大人的禮實在重了些?！笨磥韺ψ约疫€是比較重視的, 陳如松心里稍微安心, 看來京城這兩位族人，日后一定會幫襯小景的。

    陳德幫自家大人謙虛道：“兩邊相隔甚遠(yuǎn)，大人不好送東西來，只能送些銀兩聊表心意, 陳老爺不怪罪就好。”

    陳如松笑著搖搖頭，“怎會怪罪，高興還來不及呢。”

    一番話下來，氣氛融洽起來，陳德便接著道：“大人的意思，是知景少爺如今年紀(jì)輕輕，已有了舉人功名，實不該在老家蹉跎，想邀知景少爺?shù)骄┏侨?，大人親自教導(dǎo)?！?/br>
    “這太耽誤大人了。”雖知道京城的兩位同支族人比自己大上一輩，可都是當(dāng)官的，他不好喚族叔，也就跟著稱呼為大人。

    升官了應(yīng)當(dāng)更忙，哪里有閑暇時候來教導(dǎo)兒子，只怕也是跟著京城的族塾上學(xué)，一個先生教好些個讀書人，偏的也是京城那邊的人。

    可岳家卻是全心全意教導(dǎo)小景的，多了個大舅子也只是湊數(shù)，比在京城要好。

    “京城也有族塾，族塾的先生是大人特地聘請的一位老先生，大人和二老爺只要有空暇時候都會去族塾指導(dǎo)，陳老爺只管放心。”陳德耐心敘說，并沒想過對方會不同意。

    陳如松笑道：“多謝大人的好意，只是我兒年底就要成婚，親家是府城同知大人，他也邀了我兒去他府里，由他教導(dǎo)，我前兒已經(jīng)答應(yīng)下來，實在不巧，只怕要辜負(fù)大人的心意了?！?/br>
    與同知大人結(jié)親了？知景少爺還沒成親，記得已經(jīng)是二十有一，這個年紀(jì)可不小了，陳德很驚訝，也問了出來，“知景少爺還未成親么？”

    “暫未，當(dāng)初他一心要考出個功名才成家，我跟他娘拗不過他，只好隨了他，幸而去年中舉，我們當(dāng)?shù)锏木挖s緊給他定了親事?！?/br>
    兒子這個年紀(jì)成親，確實容易令人驚訝，不過書香門第的孩子一般也不會太早成親，這個說了大家就明白了。

    陳德也的確露出了明悟的神情，“知景少爺真是年少有為，如今也有人幫襯，大人聽了也只會高興，既然知景少爺這會脫不開身，小的就只好自己回京告知大人，之后大人應(yīng)當(dāng)會有書信寄來，陳老爺記得稍加注意，免得錯過。”

    大人和二老爺?shù)淖铀?，都沒有知景少爺這般出色，大人原想著接過去教導(dǎo)一番，幾位少爺跟著耳濡目染會有好成效，不成想知景少爺已有好去處了。

    是的，在陳德自己眼里，也覺得在岳家獨(dú)獨(dú)教導(dǎo)自己比在陳家輪到最后教導(dǎo)的好，大人和二老爺?shù)淖铀?，自然是最先教?dǎo)的。

    若是知景少爺沒有旁人幫襯，全靠自己，自然是去京城的好，不管如何，兩位大人總會抽出一些時候教導(dǎo)，可既然有專門教導(dǎo)的，那就沒必要去京城跟幾位少爺一起搶著自家大人的教導(dǎo)，總是專門教導(dǎo)的是最好的，自家大人想必也是這個想法。

    同知大人，為正五品官員，都是進(jìn)士出身，自家大人與知景少爺?shù)脑栏敢矝]有太大差別，至多，自家大人要比同知大人了解三年一次的考卷的一些情況，畢竟在京城為官，消息要靈通些。

    陳德知道自家大人是有心培養(yǎng)族人的，是以他多嘴說道：“大人在京城，有些方面還是更明白，知景少爺便是有岳家教導(dǎo)，小的也建議知景少爺早些到京城，大人也能抽出空指點(diǎn)一番?！?/br>
    這是很中肯的話，陳如松領(lǐng)情，臉色鄭重道：“我明白，多謝你了，待小景成親后，我會與他商議，提早到京城拜訪大人?！?/br>
    “老爺客氣了，小的不過是多一句嘴，您不嫌小的多嘴就好?！碧嶙h被認(rèn)真應(yīng)下，陳德心里也是高興的。

    “不知府城的三老爺可有與您聯(lián)系？做過什么不好的事？”三老爺陽奉陰違，明明答應(yīng)大人，會好好照拂族人與旁支，鼓勵族人科舉，可這些年，一個出息的也沒，連一個舉人也未出，大人早已察覺，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遠(yuǎn)在京城。

    “并未，早在陳家村時，兩邊的聯(lián)系就漸漸減弱，我到府城這些日子，沒有府城族人與我聯(lián)系，因著不知是何態(tài)度，我也未去拜訪，兩邊還算相安無事?！?/br>
    陳如松實話實說，當(dāng)初村長兒子去府城族塾時，兩邊還是有些聯(lián)絡(luò)的，自從村長兒子回了陳家村，兩邊的聯(lián)系日漸減少，如今聽村長和三位族老說，已經(jīng)不與其聯(lián)系，日后有天分的孩子也由族里多加培養(yǎng)，不送到府城。

    但陳如松沒再說，京城族人到底是府城的，都是親兄弟，不管干了什么，肯定向著親兄弟，反正查是能查到的，多明顯的事，就看之后會怎么處理。

    陳德點(diǎn)頭，“知景少爺有岳家的指點(diǎn)是最好不過的，府城族塾亦只有秀才公當(dāng)先生，教不了知景少爺?！?/br>
    他只稍稍提醒一下，免得這家被忽悠了，府城這位三老爺對知景少爺定然是沒好意的，若是之后來說和，只怕也不是好事，還是好好的讓同知大人教導(dǎo)，日后再去京城讓大人教導(dǎo)教導(dǎo)，這樣就好。

    來陳家之前，陳德已去過陳家村，又在府城嫡支待了一些時日，大致的信息已經(jīng)查清。

    不過就是三老爺想全力扶持自己的兒子，怕別的族人出息了，搶先得到資源，是以明里暗里打壓旁支，陳家村有幾位孩童原本還算出息的，被打壓下去，結(jié)了怨，愈演愈烈，以至于如今兩邊互相防備。

    可惜，三老爺?shù)膬鹤又两癫艑⑦^了院試，成為秀才公，若想考舉人，只怕最少還要個幾年，何況三老爺?shù)乃魉鶠?，大人很是不喜，本就不是同母兄弟，三老爺還這般，惹惱大人，只怕他兒子不會得到大人的扶持。

    陳如松招待陳德歇了一夜，之后人就回了京城。

    陳德離開后，夫妻倆才好安心談話，陳如松說道：“京城的兩位族人，沒有敵意，還是有幫扶旁支的意思的?！?/br>
    “是，不說別的，看他們給的銀票就知道了，一家給四百兩，一家給三百兩，兩家可就七百兩了，快趕上咱們?nèi)缃竦拇驺y了?！彼陌賰蓱?yīng)當(dāng)是那四品官的族人給的，三百兩是那二老爺，忘了問是幾品官，不過定然比不上他大哥，但能給三百兩，也不會太差。

    兒子進(jìn)京趕考，因為是自家的驢車，又帶了些吃食，準(zhǔn)備算是充足，又有驛站免費(fèi)住宿和吃喝，花費(fèi)只有幾十兩，也是因著在京城客棧太貴，否則并不花費(fèi)多少。

    給兒子定親，各方面花費(fèi)不少，還買了新宅子，家里的存銀不到一千兩，如今收到這七百兩，家里的存銀就到了將近一千五百兩了。

    若說京城族人不想幫扶，又何必送這么多銀錢給自家，這錢就是扶持小景的。

    “幸好府城這嫡支不都是壞的，小景有李家?guī)兔?，又有京城族人幫忙，一定能考上進(jìn)士，日后入朝為官的?！标惾缢蓤孕?。

    楊稔也同樣堅信，兒子靠著自己，都考中了舉人，沒道理如今有兩邊相處，還考不上進(jìn)士，不過還是別在兒子面前表現(xiàn)，免得兒子給自己太大壓力。

    “在小景面前，你也別表現(xiàn)得太篤定了，萬一兒子也跟著你一樣，信心滿滿，結(jié)果落榜，只怕心里承受不住。”楊稔知道，進(jìn)士難考，并不是有許多人教導(dǎo)就一定能考上，兒子聰慧，她相信兒子能考上，可表現(xiàn)太過并不好。

    許多人從年少考到白發(fā)蒼蒼都未考過進(jìn)士，可見有多難，兒子要是受爹娘影響，覺得自己一定會過，一次落榜的話，只怕心里會過于難受。

    “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不會太過的?！标惾缢僧?dāng)然也是心疼兒子的，不會表現(xiàn)太過，否則就成了捧殺了。

    只是陳德這一趟，安了夫妻倆的心，之前雖從陳通判那得知日后小景考中進(jìn)士，陳氏一族都會幫襯，可自家到底薄弱，京城沒人，還得四處聯(lián)絡(luò)族人，心里是沒底的，如今，知道自己這一支的族人，會幫襯小景，也就不用自家日后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zhuǎn)。

    有人帶領(lǐng)，總比一個人闖好得多，小景之后的路也能好走一些。

    陳德走后的好一些時日，夫妻倆的心情都處于興奮中，原先兒子過幾個月就要成親，本就是高興的事，如今又有個好事，自然心情更是愉悅。

    難怪古人云好事成雙，喜事是一個接一個的。

    這個時候，布置婚房還太早，楊稔只是將需要的東西先預(yù)訂了，等臨近昏禮再裝扮好，并不算太忙。

    是以二兒子和小女兒的想法楊稔也能注意到，會放在心上惦記，知行想習(xí)武，康康想學(xué)琴。

    第112章 解決中

    兩個孩子的想法, 楊稔之前也有所察覺，是以得知后并不算多驚訝。

    倒是陳如松，兒子學(xué)武他不意外, 但因為不常跟康康相處,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女兒跟鄰居學(xué)織布的階段，有些驚訝。

    “知行當(dāng)初抓周抓大弓箭，我就有想到他日后會學(xué)武的可能，后來長大也有些傾向, 只是如今學(xué)武沒有出路, 是以我便沒想著讓他練武。”

    楊稔同樣是這個想法，“如今天下太平, 盜匪都不多, 習(xí)武只能防身，想要有出息, 還是得從文?！?/br>
    “既然知行想學(xué)，也提了出來，咱們給他找個武師傅吧，如今家里可以請得起，只要不讓他沉迷習(xí)武，荒廢了學(xué)業(yè)?！弊约胰缃襁€算寬裕，孩子想學(xué)點(diǎn)東西還是能滿足的。

    “讓小景也跟著學(xué)學(xué), 練練, 總比一直待在屋子里悶著好, 人還是要動動的?！彼自捳f弱書生，楊稔總擔(dān)心一直苦讀的大兒子身子不好。

    陳如松很支持，“每日練一練也好，若是有空, 我也跟著練。”如今沒有耕種田地，沒什么重活干，他總覺得自個手上的勁小了，該練練。

    兒子說好，陳如松便接著說女兒，“康康想學(xué)琴，只怕有些困難，能學(xué)琴的，要么是那三教九流，咱們自然不能讓康康跟著學(xué)，要么就是大戶人家的女子，有專門教導(dǎo)她們的女先生，但那可比給知行請個武師傅難多了，不是大戶人家請不動，咱家如今剛靠小景起來，才一年不到，只怕請不來?！?/br>
    這個楊稔有想法，“未來的大兒媳應(yīng)當(dāng)會一些，當(dāng)時聽同知夫人說過，琴棋書畫都略同一二，咱們到時可問下李家，是請了哪位先生，看看咱們能否請過來?！?/br>
    “這個可以，等過些時日去李家，咱們順便問問。”現(xiàn)如今，小景的昏禮還是首要的。

    總不好就拿著這事單獨(dú)上門，楊稔也認(rèn)為在下次上門時順道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