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這便是相豫與其他諸侯將領的最大不同,他真正把每一個人的命當成命,而不是隨意調(diào)遣丟棄的棋子。 “豫公,節(jié)哀?!?/br> 嚴三娘低聲安慰道。 相豫長嘆一聲,“應蒼山.....應蒼山,果然名不虛傳,是應命之山,蒼龍之山?!?/br> “是蒼被縛于此,成為一條死龍,還是蒼龍入海,騰云而上九萬里,皆看自身命數(shù)——” 聲音微微一頓,虎目倏地瞇了起來,“不,不是看自身命數(shù),而是看天下人心。” “人心所指,所向披靡?!?/br> 什么命數(shù)不命數(shù)? 他能贏,是因為有無數(shù)人心甘情愿追隨于他,為了他的信念,愿意放棄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 如果將這些人的犧牲說為命數(shù),那才是對他們最大的褻瀆。 “我之所以計成,是因為公道自在人心?!?/br> 原本蒼涼的聲音變得威嚴有力,“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能做到的,只有我與二娘?!?/br> 相豫站起身來,大手一揮,方才因細作身死而略顯頹廢的梟雄此時龍行虎步,劍指中原,“傳令三軍,直取京都!” 盛軍亂成一團,再無人能阻擋他的腳步。 而疲于內(nèi)斗的盛軍更為他行了方便,相豫的旌旗祭出,無數(shù)盛軍為之響應—— “那是......豫公?” “橫豎都是死,我們還不如投降豫公!” “對,投降豫公,反了這大盛天子!” 王懋勛被憤怒的軍士們抓住,獻給相豫。 祿牙倒是警覺,發(fā)覺失態(tài)不好,便領親兵立刻撤出。 沒了祿牙統(tǒng)率三軍,其他正在觀望的盛軍也停止sao動,一同歸順相豫。 三萬大軍投降過半。 相豫原本只有三萬之眾,有了歸降的盛軍,瞬間擴充到五萬。 盛軍的歸降不僅僅是增加兵力,更有馬匹與輜重,讓原本輕裝簡行走古道的起義軍瞬間如虎添翼,以勢如破竹的攻勢兵出應蒼山。 出了應蒼山之后,中原大地再無屏障。 一望無際的平原在相豫眼前緩緩鋪開,劍指中原問鼎天下的宏圖霸業(yè)就此被書寫。 “傳我將令,星夜疾馳,攻打京都!” 相豫一聲令下。 “喏!” 諸將心潮澎湃。 相蘊和與姜七悅同乘一匹馬,四只眼睛好奇地看著中原的一切。 “中原之地真的好繁華?!?/br> 姜七悅再一次驚嘆中原的富庶,“當初跟三娘一起離開的時候,我還以為再也回不來了,沒想到不過兩年時間,我又回來了,還是以這種方式回來?!?/br> 相蘊和笑瞇瞇,“是呀,誰也想不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回來?!?/br> ——以精兵五萬,徹底改寫九州天下紛爭數(shù)百年的亂世格局。 這個戰(zhàn)亂百年之久的神州大地,將由他們而終結(jié)。 · “二娘,席拓軍中有異動。” 斥衛(wèi)緊急來報,“席拓軍中似乎少了三萬人,他們的方向,好像是應蒼山!” 杜滿大驚,“應蒼山?!” “三萬人圍堵應蒼山,那大哥豈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 心直口快如杜滿,都能知曉這句話會給軍隊帶來怎樣的滔天巨浪。 雷鳴一掌拍在案幾上,“席拓治軍極嚴,我們的斥衛(wèi)很難探知盛軍的消息。” “如今大戰(zhàn)即將來臨,斥衛(wèi)卻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事情,不僅知曉軍隊調(diào)動,更知曉軍隊人數(shù)與軍隊去了哪里,這分明是席拓故意放出來的!” “席拓想用叔父的安危來擾亂我們的軍心?!?/br> 趙修文眉頭微擰。 石都沉默無語。 韓行一萬年不變的搖羽扇動作此時悄無聲息停了下來。 蘭月抿了下唇,吩咐斥衛(wèi),“萬不能將這個消息告知他人,否則我們必敗無疑?!?/br> “是!” 斥衛(wèi)臉上一白,瞬間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可怕性。 斥衛(wèi)退下。 周圍諸將神色悲戚。 他們費那么大功夫牽扯席拓,去給大哥爭取時間,可還是被席拓看出了他們的謀算,以三萬兵馬去堵截大哥。 古道年久失修,哪怕阿和找得到在哪,但也需要花費兵力去重新開路,這樣行軍的大哥若被三萬大軍守株待兔,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席拓果然是當世名將。 一個從奴隸爬到大司馬位置的人,怎會是平庸之輩? 他遠比他們想象得更加厲害,厲害到幾乎不可能戰(zhàn)勝。 ——天生將才在排兵布陣上的天賦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諸將后知后覺想起,這位官拜大司馬的男人從無敗仗,自領兵以來,便以摧枯拉朽的攻勢取勝。 他成名多年,從無敵手,搖搖欲墜如此的大盛能夠繼續(xù)統(tǒng)治中原大地甚至輻射神州大地,全是因為他的存在。 而他們,在席拓的攻勢下能夠堅持五個月,已經(jīng)是足以流傳后世的奇跡。 多么可笑。 他們浴血奮戰(zhàn)到今日,不過是給席拓的傳奇故事里再添一筆。 營帳里的氣氛變得低迷。 軍師韓行一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雖聲音極輕,但諸將皆為習武之人,那聲極輕極輕的嘆息,還是落到他們的耳朵里,然后讓他們更加悲戚。 ——連軍師都開始嘆氣了,那說明事情到了壞到不能再壞的程度了。 也是,大哥都快沒命了,事情能不壞么? 他們的好不容易抽出來的十萬大軍分給大哥三萬,自己只剩下七萬,席拓用兵如神,攻勢甚急,七萬大軍如今只剩下五萬,而且還在席拓的堵截下節(jié)節(jié)敗退,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下去跟大哥團聚。 張奎長長嘆氣。 “嘆什么氣?我才不信大哥會這么容易死!” 雷鳴兀自嘴硬,“之前多少次險境,大哥都死里逃生了,這次也一樣!” 但這話顯然說得沒什么底氣,之前是梁王以及其他盛軍的追捕下死里逃生,可這些人能跟席拓相比嗎? 不能,這些人全部綁一塊,也不及席拓的一根手指頭。 所以相豫的下場顯而易見——被梟首之后送往京都示眾。 “都少說兩句。” 蘭月有些不耐煩。 雷鳴閉了嘴。 “二娘,豫極善用兵,定能逢兇化吉,轉(zhuǎn)危為安?!?/br> 蘭月走到姜貞面前,雙手放在姜貞肩膀,壓低聲音安慰這位與自己一同長大的至交好友。 但被她安慰的幾乎把寡婦兩字掛在腦門上的姜貞,此時卻沒有太多的悲傷表情,她靜靜看著沙盤,凌厲鳳目此時精光大盛。 “席拓把我當成了什么?” 姜貞冷笑,“死了夫君,便尋死覓活之人?” “不,我從來不是?!?/br> 姜貞抬頭,看向諸將,“你們更不許是。” “豫死了,還有我姜二娘,沒了豫,我姜二娘一樣能帶領你們贏了席拓。” 諸將微微一愣。 隨即,他們反應過來——這才是二娘的作風。 她從不是依附男人而活的菟絲花,她自己便是一顆參天大樹。 沒了夫君如何?痛失主將又如何? 她一樣能只手撐起天下,麾下將士誓死追隨的將軍,更是九州萬民心中敢與天公試比高的神祇! 這便是姜二娘。 生于商賈之家,卻有吞吐九州萬物的胸襟謀略。 “好!” 雷鳴大笑,“好一個沒了大哥也能帶領我們贏了席拓的二娘!” “這才是我認識的二娘!” “是我舍命追隨的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