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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一爐香在線閱讀 - 一爐香 第77節(jié)

一爐香 第77節(jié)

    唐起扭過頭,就見不遠處一條平整的大道,地上鋪著青石板,濕淋淋的,像剛被一場大雨洗滌過。

    周遭的一切全部陷在黑暗中,只能看見那條青石鋪就的大路,不知通往何處。

    而道路兩旁整齊的立著兩列白衣人,他們每個人之間隔著一段間距,手提一盞白皮紙燈籠,守衛(wèi)般紋絲不動。

    讓唐起感到詭異的是,這些守衛(wèi)的臉上全部罩著猙獰恐怖的儺戲面具:“這些……”

    秦禾當(dāng)機立斷:“我們過去?!?/br>
    不料剛走到半途,一顆扭曲的樹干背后突然閃出一張戴著儺面的鬼臉,唐起心頭一緊,一拳砸出去,純粹是驚嚇過度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速度之快,對方甚至沒能反應(yīng)過來,痛叫一聲,捂住臉殼。

    誰知接二連三竄出幾個儺面人,秦禾抬腿就是兩腳,踢出去老遠。

    “cao。”其中一人摔出去,被樹枝刮傷了脖頸,他摸一把,直接見血,氣惱地架起弓/弩,瞄準(zhǔn)秦禾。

    唐起這才意識到,這些是剛才在墓道中遇到的那幾個人,跟羅秀華一同來的,沒曾想在這里狹路相逢。

    因為和青石路兩側(cè)的守衛(wèi)都頂著儺戲面具,一時間差點搞混。

    弩/箭破空刺來,秦禾身子一偏,箭頭直接釘入身后的樹干,在第二第三箭射來的時候,兩個人借著樹干掩護,左躲右避地穿梭。

    儺面男瞄準(zhǔn)竄出來的唐起,正待射擊,突然間被甩來的一根弦絲,絞住弓/弩,愣神間,弓/弩脫手,在空中一劃,落到了秦禾手中。

    唐起故意暴露自己,以身作餌,又現(xiàn)了三次身,秦禾順利繳下四把弓/弩,隨便端起一把,瞇起一只眼睛,瞄準(zhǔn)其中某個人,提醒:“左手,袖扣?!?/br>
    那人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只聽“嗖”地一聲,弩/箭不偏不倚,直插進袖口,箭頭劃破手腕的皮rou,直接釘飛上頭一顆扣子,只留一根斷開的線頭。

    這準(zhǔn)頭。

    那人藏在面具下的臉?biāo)查g變了。

    秦禾勾起嘴角:“還敢動?”

    接著架起第二把弓/弩,手腕一轉(zhuǎn),對準(zhǔn)下一個人。

    眾人嚇得原地立正,誰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秦禾輕笑一聲,沒準(zhǔn)備放箭:“看看你們身后?!?/br>
    身后正是那條平整大道,幾個人扭頭,聲音里有幾分吃驚:“這些,是什么人?”

    “怎么?不熟?”秦禾挑眉,“跟你們戴著同樣的面具,應(yīng)該是一個組織的吧?”

    他們顯然沒搞清現(xiàn)狀,只記得剛沖進主墓室,就被撲面而來的大火吞噬,挨過烈火焚燒,就到了這片古怪的林子,在里頭繞得暈頭轉(zhuǎn)向,誰知碰到秦禾跟唐起。

    他們還沒摸清方向:“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秦禾張口就來,戲弄道:“我以為到了你們的地盤兒?!?/br>
    對方:“……”

    經(jīng)過剛才一番追逐,離石板路不近不遠,即便在打斗中發(fā)出動靜,也沒能引起那些人任何注意,“他們”就一直在道路兩旁站立著,脖子都沒扭一下。

    秦禾顯然也注意到這點,命令幾人:“往前走,上去看看?!鞭D(zhuǎn)而又對唐起低語,“應(yīng)該不是人?!?/br>
    唐起頷首:“可能是石像?!?/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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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踏上青石路的瞬間,周遭濃墨般的黑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許是離得近,許是因為那一盞盞白皮紙燈籠打亮了視野。

    石板路成了一條長無盡頭的直橋,平鋪在水中央。

    水面上平靜無波,更像是一面鏡子,倒映著兩岸佇立不動的儺面守衛(wèi)。

    周圍的空氣潮濕而粘稠,在秦禾端起的弓/弩前,戴儺面的幾個人身不由己的踏上石道,腳步踩得極輕,很有種前有狼后有虎的處境。

    等站到近前,所有人大氣不敢喘,生怕驚動這些“守衛(wèi)”。

    被挾持的幾人時不時扭頭,擔(dān)心這女人背后放冷箭。

    謹慎起見,秦禾不敢貿(mào)然開口,因為她也沒摸清當(dāng)下的狀況,沖幾個人抬了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幾人咬了咬牙,即便不服氣也只能認栽,踟躕著往前靠近,才發(fā)現(xiàn)這些形如雕塑的“守衛(wèi)”根本不是石像。

    “他們”裸露在外的脖頸兒和人的肌膚一般無二,提著白皮紙燈籠的手指細膩而蒼白。

    有人舉起手,在儺面守衛(wèi)的面前晃了晃,毫無反應(yīng)。

    有人伸出一根指頭,顫巍巍戳了戳儺面守衛(wèi)的皮膚,居然還有彈性,只是觸感冰涼:“我去,是真人啊。”

    真人沒有知覺,也沒有溫度,確切來說,這一長排站立的都是死尸。

    “而且是死人?!逼渲幸粋€面具男上下打量一番,“居然站得這么直,怎么做到的?”

    “說不定腳底下支著東西?”

    “儺面守衛(wèi)”的白袍觸地,只露出一點點黑靴的腳面,某人試探性提了提了對方的下擺,兩只黑靴露出來,并沒看到任何用來支撐死尸的東西。

    凡事都有好奇心,幾人盯著這些不腐的尸身,開始好奇這些人長什么樣子。

    唐起也不例外,他跟秦禾站在另一具“儺面守衛(wèi)”前,正仔細打量,旁邊那幾個膽大包天的已經(jīng)上手揭面具。

    面具沒能揭下來,就去扯套在儺面守衛(wèi)后腦勺的細繩結(jié),繩結(jié)雖然解開了,面具卻怎么都摘不下來,就像長在了臉上。

    “怎么揭不下來?”

    “怎么會?”一張面具而已,有人不信,跟著上手,果然緊緊扣在臉上無法掰開。

    那人使了點勁,只聽咔地一聲,面具出現(xiàn)松動,從側(cè)面的角度看去,就像黏著一層面皮被撕開。

    眼見面具要被揭下,那人手上的力度加大,費勁一扯。

    唐起站在側(cè)邊,扭頭便看見儺面下一股濃重粘稠的黑氣被同時拉扯出來:“別揭!”

    伴隨著他一聲低喝,儺面守衛(wèi)突然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那人猛地撒手倒退,驚魂不定地瞧著慘叫的“守衛(wèi)”。

    靜謐的水面掀起一層波瀾,秦禾箭步上前,一巴掌呼過去,將儺面具重新拍回“守衛(wèi)”臉上,沉聲道:“找死嗎!這些全是陪葬的尸儺?!?/br>
    話音剛落,便聽見某種奇怪的聲音,海嘯般……

    有人大吼一句:“快跑!”

    也不知犯了哪門子忌諱,秦禾轉(zhuǎn)頭,驚見水面上掀起滔天巨浪,眨眼間已筑起一堵兩米多高的水墻,來勢迅猛。

    幾人拔足狂奔,卻根本躲不及,白浪狂涌,強勁的沖擊而來,瞬間潑向青石板路。

    兩岸的“儺面守衛(wèi)”只是衣衫一蕩,身姿巋然不動。

    唐起感覺自己像一片輕盈的樹葉,被驚濤駭浪拍出去,拍得他頭暈?zāi)垦?。但他并沒打算跟這股巨浪較勁,沉浮間屏住呼吸,避免讓自己嗆水。

    秦禾被大浪推出去很遠,隨波逐流般沉進水底,水底下還有一股暗勁,像只無形的推手。

    經(jīng)過沅江那一段涉水犯險的歷練,秦禾什么大風(fēng)大浪都見過,水性堪比游魚,便覺得這時候跟沖浪沒多大區(qū)別。

    待這股大浪的勁頭消弭,秦禾不慌不忙睜開眼,往前游了一段,再浮出水面,大吸一口空氣,四下張望,唐起的腦袋在離她不到兩米的地方浮出水面。

    秦禾適才放下心,還有幾個人,不知被大浪掀到哪兒去了。秦禾目光一轉(zhuǎn),眼前的場景卻令她微微怔愣。

    不近不遠處聳立著一張極其龐大的儺面,高逾百丈,罩住整座山壁,而那座高聳巍峨的大山就像一顆戴著儺面的人頭,瞪著銅鈴大的四只眼珠,張開獠牙大口,兇神惡煞的鎮(zhèn)在那兒。

    龐大的儺面之下是一座祭臺,由青石砌成,兩層八級臺階,呈方形,四角各有一尊石獸。

    祭臺之下圍繞著許多戴著儺面的白袍人……

    兩人朝岸上游,盯著巍峨的儺神像,秦禾低喃:“方相氏?!?/br>
    唐起緊跟著爬上岸,仰著頭,目視前方。聞言適才想起來,方相氏是名驅(qū)鬼鎮(zhèn)煞、逐疫避邪的神。

    他因為上次與秦禾在茶室里的一次長談后,特意查閱了解過儺。

    儺是一種古老的驅(qū)鬼逐疫的祭禮,可追溯到殷商時期,不止流行在民間,更盛行于宮廷,時常舉辦大儺儀,被稱為儺祭,直到現(xiàn)在還有傳承。

    他記得《周禮》中有這么一句記載:【方相氏掌蒙熊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zhí)戈揚盾,帥百隸而時儺,以索室驅(qū)疫?!?/br>
    黃金四目對照的不正是面前這尊罩住整座山體的儺神像——方相氏。

    上了岸,秦禾走到他身邊,從頭到腳滴著水,站著的地面很快積了一兩灘。

    唐起盯著整齊排列的白袍儺面:“這么多,人。”

    秦禾道:“墓室中那場絕疫之祭的壁畫里,有一行戴儺面穿白服的少年,這些少年被稱為侲子,也叫做巫儺,是專門負責(zé)配合儺祭大儀驅(qū)鬼逐疫的。”

    唐起記得《東京賦》也有提及:【爾乃卒歲大儺,毆除群厲。方相秉鉞,巫覡cao茢侲子萬童……】

    秦禾抹一把淌到臉上的水,繼續(xù)道:“我們現(xiàn)在所見到的這些戴著儺面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場絕疫之祭中的侲子?!?/br>
    如今打眼望去,這里的侲子數(shù)以百計,所以當(dāng)年帝后向氏主持儺儀,率百眾巫儺,葬疫鬼于龍脊尸瘞,還一并留下了他們。

    因此秦禾判斷:“這些尸儺,應(yīng)該是用來鎮(zhèn)守疫鬼的?!?/br>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走向尸儺。

    雖然大的恐懼克服了,但讓唐起一時間面對上百個佇立不動的尸儺,后背還是難免發(fā)毛,生怕一個沒注意,站在前后左右的哪位大爺就突然詐尸,或者一起詐尸,那場面,要嚇?biāo)纻€人。

    唐起盡量避免與尸儺發(fā)生觸碰,連衣料都不愿意磨蹭到。

    秦禾停在祭臺前。

    離近了,唐起才觀察清整個祭臺的構(gòu)造:“這是方丘吧?”

    秦禾盯著四角的石像:“什么?”

    “古祭地祇之壇。”

    秦禾不解:“你是怎么判斷的?”

    唐起說,“天壇是圓形,為圜丘,地壇是方形,為方丘,在我們傳統(tǒng)建筑的概念中,取的是天圓地方之意。還有眾所周知的,天陽地陰,單數(shù)為陽,偶數(shù)為陰,你看這里的四面臺階各為八級,取之陰數(shù),同時象征地為陰?!?/br>
    秦禾看向唐起,聽他詳說:“我曾在周梁的祭祀志中看過這樣一句記載,‘帝臨方澤,神從八陛’。方澤就是方丘,八陛,指的是八層臺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