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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jian宦沖喜后 第9節(jié)

    “謝太后娘娘關(guān)懷,能替圣上分憂是咱家的殊榮?!?/br>
    靳濯元面上掛笑,嘴里道謝,瞧著恭順,實(shí)則回話時(shí)罔顧禮法,不曾頷首,也不帶絲毫敬意。

    太后瞧在眼里,卻也沒有苛責(zé),要在深不見底的后宮斗謀,勢必要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如今宦官當(dāng)?shù)?,蕭氏后繼無人,同他硬碰硬,還沒到這個(gè)時(shí)候。

    “掌印事無巨細(xì)替皇帝打算,也是皇帝之幸??砂Ъ仪浦@身邊有個(gè)體貼的人到底是不一樣,掌印如今成家了,是不是也要替皇帝,乃至大梁的基業(yè)想想。新帝登基一年,竟連皇后都未立下,這于子嗣、于朝局都極為不利?!?/br>
    靳濯元覺得好笑:“圣上若想立后,咱家還能阻攔不成?娘娘若有心儀的人,何不同圣上坐下來好好說說,咱家一閹人,不懂這些個(gè)兒女情長的事?!?/br>
    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瞧了一眼陸芍。

    話里話外既推脫了立后的事宜,又譏諷了太后賜婚沖喜手段。

    太后只當(dāng)聽不懂他說的,怨怨嘆氣道:“他若肯聽我的,哀家也不會同掌印開這個(gè)口了?;实叟c我終究不是親生母子,自然不肯剖心掏肺地說這些事。掌印卻是不同,你日日輔佐皇帝,想必是能在他跟前說得上話,只要掌印有心,這事有何難成的?”

    太后頻頻施壓,將立后的擔(dān)子撂到他肩上,他若沒有促成,反倒顯他不盡心、沒本事。轉(zhuǎn)嫁責(zé)任的事,換做旁人興許就咽下這口苦水,靳濯元是不肯退讓的人,拳頭都伸到跟前了,不將它粉碎,難不成站著挨打嗎?

    靳濯元斂起臉上的笑意,連著眼底也染上幾分凜厲:“這天下早也不是蕭氏的天下了,娘娘不安安心心地頤養(yǎng)天年,管那檔子勞神費(fèi)力的事做甚么?”

    這等以下犯上的話,也就他敢直言。太后頓覺失了臉面,染了蔻丹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蕭氏一族除了長公主還被養(yǎng)在宮內(nèi),其他人無一幸免都死于了兩王之亂。在旁人瞧來,她一孤寡之人,白白守著太后的位分,已是萬幸,只要循理束身,興許還能安穩(wěn)地度過余生。

    只要太后自己知曉,打入宮那時(shí)起,她成日工于心計(jì),手里沾了那么多鮮血,早已洗不干凈了。她若當(dāng)真放權(quán),安于現(xiàn)狀,無異于是將自己的性命交在別人手里,唯有將腳底的路走下去,才能在這紅墻之內(nèi)存活。

    嵌入掌心的指甲緩緩松開,當(dāng)下還不是扯破臉的時(shí)候,她擺了擺手,故作疲態(tài):“罷了罷了,由他去吧?!?/br>
    殿內(nèi)燒著地龍,本身就熱,二人爭鋒相對的功夫,一室人都嚇出了一身細(xì)汗,恨不能逃離這是非地。

    太后顯出疲色,妃嬪們自覺起身請辭,正巧誠順匆忙從殿外過來,說圣上那廂有急事,請他過去拿個(gè)主意。

    靳濯元轉(zhuǎn)身要走,陸芍一聽,知曉自己不能再留,起身要與他同去,卻被太后摁下身子:“外頭天冷,且教掌印去忙,你難得入宮一趟,便在哀家這兒用了點(diǎn)心再走。”

    陸芍知道,這是要留她單獨(dú)說話的意思,她記起來時(shí)靳濯元的提點(diǎn),心里慌亂,不留神打翻了炕桌上的茶盞。

    靳濯元因那聲響止住步子,瞧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松口道:“宮里的點(diǎn)心難得,外頭嘗不到,夫人吃了再回吧。”

    才說完,當(dāng)真有點(diǎn)心呈上來。陸芍盯著緊闔的殿門,認(rèn)命似的坐下。

    殿內(nèi)剩得人不多,太后開門見山地說道:“哀家瞧過陸婳那丫頭,你父親說得不錯(cuò),比起她,確實(shí)是你更穩(wěn)妥些?!?/br>
    陸芍愣眼底閃過一絲落寞,這要是句簡單的夸耀,她能開心好幾日。

    太后撫著她的手,橫豎都滿意:“你是個(gè)好孩子,從子嗣看門楣興衰,國公府得女如此,日后必然大有顯貴。”

    一句話便將她同國公府牢牢牽制在一起。她若是個(gè)乖順的,國公府便能承其恩澤安堵如故,反之,世家大族沒落也是常有的事。

    陸芍頷首,道是謬贊。

    “哀家也不需你做旁的事,只要盯緊了他,凡有異動(dòng),托人傳消息來,這便夠了。讓你入提督府,想必你心里也也多有怨言,只是當(dāng)下禮崩樂壞,國不成國,家不成家,哀家活到這個(gè)份上,本是到了頤養(yǎng)天年的年紀(jì),實(shí)在不忍見先帝基業(yè)潰于朝夕,也不愿見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中,jian佞不除,百年之后,哀家有何顏面面見先帝...”

    說到傷心處,還抬手掖了掖淚。

    都道是在這兒紅墻里活久了,每個(gè)人身上都生了個(gè)七竅玲瓏心。太后國事家事并提,先以國公府的興榮脅壓,又凄凄慘慘哭訴著自己的無奈與不易,轉(zhuǎn)而將江山大義捆綁在她身上。

    陸芍一才出閨閣的姑娘,平日連宅院的斗謀都不曾勘破,哪有救大梁于水火的本事。太后一句話,險(xiǎn)些給她扣上忠孝兩全的高帽。

    殿門緊闔,瞧不清外頭的天色。兩邊皆是不好想惹的人,她實(shí)在不愿趟這趟渾水,卻又夾在中間逃脫無門。

    在太后殷切的眼神下,她站起身,深深拜下。

    祖母曾教導(dǎo)她,遇事謀定而后動(dòng),她尚未拿定主意,也不敢妄言,只能說:“謹(jǐn)遵娘娘教導(dǎo),芍芍記下了?!?/br>
    太后權(quán)當(dāng)她沒有駁斥,夸了聲乖巧懂事,便將那未洇濕的帕子收了回來。

    時(shí)辰還早,二人又聊了些家常,除了些天冷添衣的叮囑,還有一宗要緊的。

    “有些話本不該由我來說,可這新婚燕爾的,分房別居終歸不是長久之計(jì)。待掌印身子好了,你也要想著法子同他磨合,橫豎是要邁過這個(gè)坎兒的,他這人疑心重,青天白日戒備著,興許在床笫之間倒是沒甚么防備?!?/br>
    雖說二人已經(jīng)成婚,禮成是水到渠成的事,可陸芍還是不由地紅臉,埋下腦袋。

    拜別前,太后還囑貼身伺候的嬤嬤送了一匣子的禮。

    嬤嬤將她送至石階下,再三叮囑道:“娘娘說了,這箱子禮,務(wù)必要夫人好好察看的?!?/br>
    第14章 你就是靳濯元的小對食?……

    慈福宮外天朗氣清,和煦的日頭灑落在著琉璃瓦上,金燦燦地晃人眼目。未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入了大內(nèi),才知這話所言不虛。

    陸芍心不在焉地走在廊廡里,偶有幾個(gè)身著宮裝的小宮女竊竊議論。

    她們說話聲音不大,恰恰周遭寂靜,盡數(shù)鉆入陸芍耳里。

    “瞧見了嗎?適才從殿里出來的,正是掌印新娶的夫人,生得這般玲瓏精巧,又是國公府的嫡次女,這樣花兒一樣的年紀(jì),竟是要折在掌印的手里了?!?/br>
    有惋惜自然也有憤懣的。

    “多少人盯著掌印手里的權(quán)勢,你怎知她不是自愿送上門去的?如今的世道,甚么貴胄宗親大都是底子虧空的虛殼,能嫁與真正有實(shí)權(quán)的,這才是本事。我若有著這機(jī)會,那便是豁了命,也要去夠一夠?!?/br>
    “你在宮里少說也有十個(gè)年頭,若真能入掌印的眼,還至于在這兒做粗活呢?”

    “我就是少了門道!日后的事都還說不準(zhǔn)呢!”

    陸芍被這夸談的口氣嚇了一跳,快步繞出廊廡,沿著甬道朝寧安殿走去。

    云竹小聲地嘀咕著:“她們好生奇怪,分明知道個(gè)火坑,心里頭也怕,卻仍想一股腦地往里頭跳?!?/br>
    流夏長她幾歲,知道她們以身犯險(xiǎn)的意圖:“門第好壞,都是生來注定無法更改的,要想青云直上,勢必得鋌而走險(xiǎn)?!?/br>
    云竹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流夏jiejie,那我是個(gè)沒出息的。我就覺得跟一個(gè)好主子,每日飽食暖衣地過著安穩(wěn)日子,還有甚么不知足的?”

    這好主子,說得自然就是陸芍。云竹覺得自己幸運(yùn),先頭管事挑人聽雪院伺候,誰也不知陸芍的脾性,都道是不敢去,云竹來的日子淺,就這么冷不防地被人推了出來。

    來了聽雪院,見了陸芍,才知這是頂好的差事。

    流夏輕叩她的腦袋,笑了笑,心里的防備也卸了一半。

    三人沿著來時(shí)的路往寧安殿走,陸芍垂著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沒走多久,就瞥見一抹松石綠的織錦繡鞋撞入眼簾。

    還未瞧清來人,便聽頭頂傳來倨傲的語氣:“你就是那靳濯元的小對食?”

    宮里敢直呼靳濯元名字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富貴,還得是個(gè)膽大潑天不怕死的。陸芍一抬頭,果然瞧見一衣著華貴的姑娘鄙夷地盯著她瞧。

    從姿貌頭面來瞧,既不是方才坐在慈福宮請安的妃嬪,也不像是入宮來的女眷。陸芍猜不透她的身份,只好先微微屈膝,行了個(gè)萬福禮。

    那姑娘端端地受了,一雙眸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生得倒是不錯(cuò),卻是眼瞎跟了他這樣的人。”

    “綠環(huán)。”她揮了揮手,吩咐名叫綠環(huán)的宮女:“我殿內(nèi)還有些上好的茶餅,帶這姑娘去嘗一盅?!?/br>
    陸芍當(dāng)即后退了一步,在這深宮內(nèi)院里,跟著不知身份的人走,只怕是墻頭上犁田,窄路一條,有去無回。

    她開口回絕道:“多謝姑娘好意,只是廠督還在寧安殿等著我,去得晚了,恐惹他不快,這盅茶怕是喝不了了。”

    危難時(shí)才想著將他搬出來?;H?。

    “你這般怕他?是怕他將你生吞活剝了?”

    陸芍心里道是,卻不敢將詆毀的話擺在明面上。

    “廠督待我極好,何來姑娘說得生吞活剝?!?/br>
    “好?”她突然笑了聲,眼底驟然浮現(xiàn)憎惡。

    “是...是極好的。”

    大內(nèi)都是靳濯元的眼線,陸芍哪敢說他半點(diǎn)不是。

    “我頭一回聽到有人說他好,他手戮我皇兄時(shí)的陰狠勁兒,我每每夢回,都心有余悸,覺得可怖。你竟同我說他是個(gè)好性的。想必他也是當(dāng)真看重你,瞧上你了。”

    陸芍細(xì)咂‘皇兄’二字,頓時(shí)明白,眼前的貴人,大抵就是蕭氏唯一的后人,大梁的長公主蕭雙宜。

    二人當(dāng)真是冤家路窄,陸芍是蕭雙宜嗜兄仇人的對食,又不小心替靳濯元說了幾句好話,這也無怪乎蕭雙宜會遷怒于她。

    蕭雙宜使了個(gè)眼色,站在一側(cè)的綠環(huán),立時(shí)擋住陸芍的去路。

    流夏和云竹也站出身來,拉扯綠環(huán)的手:“我們姑娘是入宮拜謝太后娘娘恩典的,豈由你能不由分說地就將人帶去。”

    “這里除了我們,哪里還有旁的人瞧見?我只需將你們?nèi)煌幹昧?,再說從未見過你,誰能懷疑到我頭上來?”她呵斥了一聲:“帶走!”

    蕭雙宜早打聽好了陸芍出慈福宮的時(shí)辰,是故意在這必經(jīng)之路上拿人的。適才瞧見她水靈靈,心里一軟,便想著她若與她同仇敵愾,說靳濯元的不是,那她就不為難這丫頭,可她竟是向著靳濯元,還不知好歹地替靳濯元說了好話。

    能瞧上靳濯元的,想必也不是甚么好東西。

    第15章 那丫頭當(dāng)真將慈福宮當(dāng)做……

    養(yǎng)心殿西暖閣內(nèi),靳濯元盯著適才還爭得面紅耳赤的朝臣,不疾不緩說問道:“怎地不說話了?清查溢額脫漏的事,各位大人還有旁的意見?”

    魏辭年輕,賦役政策才出時(shí),便有朝臣大力反對,他們不敢當(dāng)著靳濯元的面駁斥,只好尋新主的麻煩。

    魏辭這段時(shí)日,一連收了幾道本子,盡都是反對賦役的奏折。

    也實(shí)在是賦役革新觸及太多官紳地主的利益,大梁朝綱積弊已久,推行困難。

    朝臣面面相覷,魏辭在靳濯元的眼皮底下直起腰板:“朕和掌印都在這兒,各位大人若有反對的,何不一起商討了?”

    當(dāng)真是有膽大的站了出來,是戶部右侍郎吳友軒。

    “圣上,大梁稅收徭役的政策歷來已久,貿(mào)然改動(dòng),臣下只是怕牽一發(fā)動(dòng)全身,令政局不穩(wěn),教有心之人趁虛而入?!?/br>
    說到‘有心之人’,他還挪眼偷瞄了靳濯元的神情。靳濯元只是默不作聲地站著,并未接他的話。

    吳友軒繼而說道:“如今各地訟事少、稅收齊,也從不見百姓哀聲載道,臣下覺得這樣正好,何至于大刀闊斧地改動(dòng)?!?/br>
    不等靳濯元開口,魏辭倒是少見動(dòng)怒:“訟事少、稅收齊?王大人怕是過慣了列鼎重裀的日子被金銀蒙眼了?不要忘了去歲朕上京,瞧見多少胥吏壓下訟狀的事。光是入朕眼的,就有好幾樁。王大人說的訟事少、稅收齊,怕是不盡然吧?!?/br>
    有靳濯元候在一旁,魏辭的語氣強(qiáng)硬不少。王友軒擦了擦額間的冷汗,左右望著同僚,盼他們站出來附和,卻是過了好半晌也無人替他說話。

    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臣以為賦役改革,非朝夕能成,還是得派遣人手,去各地考察暗訪,這樣一來一回少說也得半年有余,朝中還有許多事尚待解決,哪來這么多的人手?臣還是那句話,賦役改革牽扯眾多,若當(dāng)真牽一發(fā)而動(dòng)全身,豈非得不償失?”

    這是想教魏辭知難而退。

    一直緘口不言的靳濯元,緩緩掀眼,一身紅色的曳撒襯得他膚如白瓷,抬眸時(shí),幽深的瞳孔慢慢流轉(zhuǎn)出肅殺的寒氣。

    “那便從吳大人開始,咱家倒是要瞧瞧,清算這些個(gè)賦稅,會不會牽一發(fā)而動(dòng)全身?!?/br>
    吳友軒愣了一會兒,似是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

    誠順呈遞上來一本黃綢的本子,當(dāng)著吳友軒的面打開。待瞧清上頭用蠅頭小楷謄抄的字樣,吳友軒立馬瞪圓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