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尋千山 第97節(jié)
她每日想辦法用各種法術尋找謝長寂的蹤跡,隨著時間推移,她心中不安越深,等到三天后,訂婚宴前一夜,花向晚突然聽到宮里鬧起來,她趕忙起身,到了門口,就看狐眠拉著秦憫生走了進來,秦憫生手中提著酒,狐眠正低頭檢查著酒壇,深吸了一口氣,高興道:“是我釀的那個味兒!” 花向晚不說話,她盯著眼前秦憫生,對方和平日一樣,看上去沒太大改變,正低頭看著狐眠,察覺她的目光,秦憫生抬起頭來,似是疑惑:“花少主?” “嗯?” 狐眠聽秦憫生說話,也抬起頭來,看著花向晚,頗為好奇:“阿晚?你怎么在這兒?” “哦,”花向晚笑起來,面上有些疲憊,“我聽見外面有人來,還想是不是長寂回來了。” 謝長寂失蹤這件事大家都知道,狐眠面上也有些擔心,只道:“你放心,望秀已經(jīng)派人在找了,他不會出事的?!?/br> “我想也是?!?/br> 花向晚點點頭,隨后看著秦憫生:“不過,長寂是在秦道友離宮那一夜一并不見的,不知秦道友是否見過?” “沒有?!鼻貞懮鷵u頭,只道,“當夜我是一人出宮。” “這樣,”花向晚有些惋惜,“叨擾了?!?/br> 花向晚聽著秦憫生的話,便轉(zhuǎn)身離開,她聽著身后狐眠高興說著自己酒有多好,走到房中,她想了想, 等做完能做的,她站在空蕩蕩的房間,看著不會回應的玉牌,莫名就有一種熟悉的孤寂感涌了上來。 這一年和謝長寂相伴太久,她竟然都忘了,一個人原來是這種感覺。 她靜靜看著,過了許久,終于還是披了一件外衣,提著燈走向后院冰河。 她習慣性停在冰河面前,看著冰河下看不清容貌的人影,內(nèi)心平靜下來,她看了一會兒,輕聲道:“逸塵,秦憫生回來了,明日就是狐眠師姐訂婚宴,很快,我就會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br> 冰下的人不會回聲,花向晚笑了笑:“到頭來,好像還是你在這里。” 本來以為,入了畫,在幻境之中,便會有所不同。 以為他能陪著她走完最后這一段路。 但上天似乎總在開這種玩笑,總有不得已的理由,告知她,這是她自己走完的一生。 “也好,”她垂下眼眸,“他不在,也好?!?/br> 不然習慣了有人在身邊,或許就舍不得了。 她在冰面站了一會兒,終于才轉(zhuǎn)過身,回到自己屋中,拉上被子。 而這時,謝長寂殺了最后一個追上來的人,終于力竭,他躺在一個小丘上,低低喘息著。 血流得太多,讓他有些暈眩,他閉著眼睛,緩了一會兒,才轉(zhuǎn)頭看向合歡宮的方向。 巫蠱宗一路都在增派人手,把他逼得離合歡宮越來越遠,如今他要回去,還有好幾日路程。 他靠在小丘上喘息,一只蝴蝶翩飛而來。 這是十一月中旬,根本不該有蝴蝶的存在,謝長寂感覺到熟悉的靈力,他抬起手,蝴蝶就落在他手上。 感知到他的瞬間,蝴蝶傳來一個女聲:“若是安全,就別回來了,到斷腸村等我?!?/br> 音落,蝴蝶化作毫無生命的紙片,飄落在地。 聽到這聲安排,謝長寂緩了緩,他閉上眼睛,過了片刻,他咬牙撕開衣衫,快速包扎好傷口,又重新起身。 兩百年前,他已經(jīng)不在過一次了。 第56章 花向晚一覺醒來,靈北便抱著一大堆文牒走了進來,忙道:“少主,這是今天的菜譜,您再核對一遍……” “這是今日坐席位置,您再看看……” “這是今日各處人手安排……” 花向晚聽著,點頭將文牒拉過來,一一核對。 等做完這些,她起身,去盯了細節(jié)。 到了黃昏開席,合歡宮幾萬弟子齊聚廣場,高階弟子在大殿,低階弟子露天開宴。花向晚站在高處,看著燈火絢爛的合歡宮盛景,神色平靜。 后來合歡宮再沒有過這種盛況,宗門凋零,雖為三宮,但弟子不過幾千,甚至還比不上陰陽宗、巫蠱宗這樣的大宗門。 她靜靜看了一會兒,琴吟雨由蕭聞風攙扶著走進來,見花向晚站在大殿長廊,有些奇怪:“阿晚不進去嗎?” “師兄,師姐,”花向晚笑著回頭,“我不是在等大家嗎?你們先入座?!?/br> “你也別太忙,”琴吟雨走上前來,給花向晚整理了一下衣服,神色溫柔,“身體為重,今晚少喝些酒?!?/br> “知道?!?/br> 花向晚說著,轉(zhuǎn)頭看旁邊蕭聞風:“大師兄,帶師姐進去吧?!?/br> 蕭聞風點點頭,扶著琴吟雨,進門之前,又看了一眼花向晚,只道:“若明日還沒有謝長寂的消息,我出去找?!?/br> 花向晚一愣,隨后便笑了起來,蕭聞風慣來是這樣的,雖然話說得不多,卻會把每個人都放在心里。 她點了點頭,只道:“謝師兄。” 合歡宮內(nèi)門弟子一共一百零三人,基本都在元嬰期以上,這也是合歡宮的未來和支柱。 這些人陸陸續(xù)續(xù)進了大殿,還有二十人留在外宮,領著人巡查守衛(wèi),要等夜里換班才能過來。 人都來得差不多,程望秀才姍姍而來,花向晚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二師兄,你也來得太晚了?!?/br> “嗨,”程望秀擺手,“還不是秦云裳話多。她不是被輪到邊境去守關了嗎,現(xiàn)下和我說感覺不太對,問她什么不對又說不上來,就拖著我說話。” 說著,程望秀似乎想到什么,輕咳了一聲:“那個……宮主……什么時候出關你知道嗎?” “做什么?” 花向晚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有話要說。 程望秀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轉(zhuǎn)頭和花向晚并肩站著,支支吾吾:“就……鳴鸞宮這些年和咱們關系不好,那云裳每次都來得偷偷摸摸的,我和她也……也好幾年了是吧,那現(xiàn)在狐眠都有著落了……我就想宮主出面,”程望秀轉(zhuǎn)頭,朝著花向晚擠眉弄眼,“幫我說說?!?/br> “當初云裳還在合歡宮求學我就讓你直接向我娘說,讓她留下來,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 花向晚瞥他一眼,程望秀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她那時候年紀還小,我……我不也是想讓她多看看。我活了幾百歲,什么樣的人物都見過了,她見過幾個人?” 程望秀說著,語氣里帶了些不安:“要是和我早早在一起結成道侶,后面又見到了其他人,”他低聲嘀咕,“還不如沒在一起過呢?!?/br> “現(xiàn)在她年紀也不大,”花向晚聽不明白,“你又覺得可以了?” “那幾年前我是這么想,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程望秀語氣篤定,他轉(zhuǎn)頭看她,“管她未來如何,我總得試試不是?” 花向晚聽著,片刻后,她輕笑一聲:“行,等我娘出來,我同她說?!?/br> “行嘞。” 程望秀放下心來,擺手:“那我走了。” 程望秀進了大殿,花向晚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時候,便轉(zhuǎn)頭走了進去。 一進殿里,大家已經(jīng)自己先熱鬧著開始聊起來。 高處坐著白竹悅,花向晚到她旁邊下面一點的位置落座,讓旁邊人宣布宴席開始,白竹悅率先舉酒,宣布了狐眠和秦憫生的婚訊,兩人一起站起來朝眾人行禮。 之后大家便輪流給兩人祝酒,酒過三巡,狐眠站起來,高興道:“諸位,半年前我親手釀了一批酒,就想著今日和大家伙一起喝了它!來!” 狐眠取了酒壇,同秦憫生一起上前,給所有人倒酒:“來試試我的手藝?!?/br> 眾人不疑有他,花向晚坐在高處,看著狐眠高高興興給大家一碗一碗倒酒。 等到她面前時,琴吟雨開口:“阿晚就不必了,她身上還有傷?!?/br> “喲,”狐眠笑起來,“可惜了,你嘗不到我手藝。” “還是給一碗吧,”花向晚端起酒碗,笑著開口,“喝幾口,無妨。” “豪氣!” 狐眠給她倒了酒,花向晚看著晶瑩的酒水,面色平淡,等狐眠走后,她低頭抿了一口。 二十一歲的時候,她不擅長用毒,可后來在藥宗,跟著薛子丹學了許久,薛子丹的手藝,她一口就嘗了出來。 極樂,不是毒,而是一種無色無味的酒。 只是對于修士而言太過烈性,會造成修士靈力運轉(zhuǎn)不暢。 沈逸塵是頂尖的醫(yī)者,薛子丹則是煉毒的天才。 用的不是毒,琴吟雨察覺不出來,倒也正常。 花向晚放下酒碗,看著大家熱熱鬧鬧,鬧騰半夜,大家都醉得厲害,花向晚招呼弟子進來,把所有人扶著離開。 在場沒喝酒的就她和琴吟雨,蕭聞風醉得厲害,琴吟雨過去照看,花向晚便一個人提著燈,又去了冰河。 一切和記憶中沒有兩樣,到了子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道天雷從天而降,直直劈在合歡宮最高的云浮塔上! 花向晚母親就在云浮塔閉關,這一下地動山搖,所有人仰頭看去,隨后就見天雷一道道劈下來! 花向晚靜靜仰頭看著天雷,身邊是冰河下的沈逸塵相伴,沒一會兒,琴吟雨便帶著人跑了過來。 “阿晚,”琴吟雨輕喘著粗氣,“宮主突破,怕是要渡劫了?!?/br> “嗯,”花向晚點頭,只道,“讓諸位師兄師姐去布陣,師父呢?” “白長老已經(jīng)趕過去護法,但渡劫期的天雷……”琴吟雨抿唇,“我們怕也幫不了什么?!?/br> 花染顏雖然不是魔主,卻也是西境多年來的第一高手,碧血神君當年上位,也是在花染顏許可之下,兩人從未正式交手。 她的天雷,合歡宮無人能幫,西境怕也沒誰能做什么。 花向晚仰頭看著云浮塔,白竹悅應該帶著其他弟子趕到,開了結界之后,天雷的動靜便不再影響旁邊人。 琴吟雨見她平靜,也受她感染,慢慢冷靜下來。等意識到自己居然是在師妹的引導下平復,她忍不住笑起來:“去云萊這三年,你倒磨煉了不少。” 花向晚聽這話,轉(zhuǎn)頭看過去,琴吟雨眼中帶了幾分心疼:“以前你師兄常說,你脾氣太傲,沒有受過什么打磨,日后繼承合歡宮,怕你壓不住。如今在云萊,也不知你是遇到了什么,倒是有些少宮主的樣子,宮主也就放心了。” “人總會長大嘛。” 花向晚輕笑:“以前總是你們替我撐著,是我不懂事?!?/br> “你不懂事,你大師兄其實也高興?!鼻僖饔険u搖頭,面上溫和,“聞風以前同我說,盼著你懂事,但又希望你別懂事。人一輩子,要長大總得付出代價?!?/br> 花向晚聽著琴吟雨的話,喉頭微哽,她想說些什么,就感覺地面微微震動。 這種震動仿佛是大軍來襲,琴吟雨直覺不對,隨后就聽城樓上傳來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