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97節(jié)
但起初的震驚過后,賀陵忽然想到什么,心底里又滋生出恐懼。 他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 方才邵同奚說,阿花是聞到柔蘭身上的香氣才突然跑出去。 可是,阿花不是撲到柔蘭身上,卻是……卻是撲到了一個男人身上! 這意味著什么,那個男人身上為什么沾染了柔蘭的氣味?這只能說明那個男人一直和柔蘭待在一起! 賀陵心中涌起莫大的恐懼,同其他人一樣,也朝那道身影看過去。 站在后頭的赴白臉色也白了,想起不久前的事情。 兔子面具,兔子面具……二爺不久前停車,提了一句帶著兔子面具的姑娘,這不就恰好與邵公子說的完全契合了么! 赴白上前一步,急聲道:“二爺,恐怕就是柔蘭了!” 祝辭始終沒有說話。 他仍是方才的樣子,可眼底寒色卻濃了不少。 在眾人的注視下,本該發(fā)怒的男人唇角竟勾起笑,低聲道: “和一個男人?” 邵同奚猶自努力回憶得忘我,因此并沒有注意到陡變的氣氛,自顧自道:“那男人看起來像是個讀書人,還叫……叫柔蘭念念來著,阿花撞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正買了糖葫蘆給柔蘭……” “夠了,你閉嘴行不行!”賀陵咬牙切齒罵道。 邵同奚被這一罵罵回了神,忽然意識到什么,神情駭然。 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他方才說柔蘭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就已經(jīng)足夠讓二爺發(fā)怒。還補上這些細(xì)節(jié),幾乎不亞于火上澆油。 眾人恐懼地看過去,屏住呼吸。安靜之中,有人叫了聲二爺。 祝辭道:“現(xiàn)在能調(diào)來多少人?” 赴白估摸著,立即上前一步,“二爺曾吩咐過,因此在東溪埋下的人和永州是一樣,現(xiàn)在馬上調(diào)人,最快能調(diào)五百人?!?/br> 五百人? 那足夠了。 東溪這樣小的地方,哪需要那么多人。 “現(xiàn)在調(diào)人,給我把東溪搜一遍?!弊^o不疾不徐,唇邊微笑弧度不變,“記住了,著意去搜那些容易藏人的角落,別遺漏?!?/br> 賀陵和邵同奚臉色難看,祝桃也預(yù)感到了什么,害怕地往吉彤身邊靠近了些,吉彤忙低聲安撫道:“小姐,沒事的,會找到柔蘭姑娘的……” 赴白立即應(yīng)下:“是。” *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禁錮住了她,讓她呼吸不過來。 柔蘭垂著眼,一直往前走。她心緒很亂,滿腦子都是方才那一瞥而過的熟悉的感覺。 那是祝家的馬車。 她認(rèn)得。 不久前見到邵同奚,她就該知道,既然邵同奚在這里,那么賀陵與二爺也一定會來。 只是沒想到,她才跑了沒多久,竟與二爺當(dāng)面撞上。 她并沒有親眼見到他,但是那種隨意掃過便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卻的視線,她再熟悉不過了。 街道上人流如織,極是熱鬧,頭頂明亮的燈籠在風(fēng)中打著轉(zhuǎn),吸引不少過路的姑娘駐足抬頭看。 可柔蘭此刻是一點觀賞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說不上來如今是什么心情。 發(fā)覺自己再次遇見他時,她曾有過一瞬間的害怕和慌亂??呻[隱約約,逐漸的,她心中卻慢慢升起一陣酸澀,這種酸澀不知從何而來,她也說不上為什么。 但是她不敢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了。 柔蘭低垂著眼眸,往前走,不知道因為什么,眼眶竟紅了一圈,唇瓣咬著,隱忍不發(fā)。 周圍人聲雜雜,有路過的姑娘道:“聽說祝二爺來了!好多人都去看了,果然是傳說中永州最俊俏的郎君!” “在哪兒啊?” “聽說順著馬車就能找到,我們?nèi)枂枺f不準(zhǔn)就能找到……” 李溯道跟在柔蘭身邊,見她只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往前走,聽著這些姑娘的話,想起方才差些出危險的那輛馬車。 那輛馬車似乎也極低奢,雖然不張揚,但能看出是大家族的所有物。 祝家…… 他聽說過的,祝家可是永州第一家族。 聽旁人議論這些,他不由猜測那馬車中的應(yīng)是祝家二爺。 小姑娘起初一直好好的,卻在遇見那個莫名其妙的抱貓男子之后轉(zhuǎn)身就跑,繼而,撞見馬車之后,到現(xiàn)在都魂不守舍,變了個人似的。 難不成……難不成念念同那傳聞中的祝家二爺有關(guān)系? 李溯道越想越慌亂,不由追趕著上前一步,“念念?!?/br> 那小姑娘卻像是沒聽見,沒有理會他。 李溯道著急之下,也顧不上禮節(jié)了,捉住她的手道:“念念你說句話!” 他只覺得掌下的手柔弱無骨,嬌小得可以完全握住,讓人愛不釋手,李溯道啥時間心中激蕩,誰料下一刻,小姑娘卻猛地甩開他的手,轉(zhuǎn)身回來,立即往后接連退了幾步,堪堪站穩(wěn)。 那雙眼睛里盛滿了惶然,蓄著淚水,隱約又現(xiàn)出幾分惱怒。 看著他,卻好似在看另一個人,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嗔怒神情。 李溯道愣看著她:“念念,你怎么了?” 他慌亂一瞬,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段時日以來,他認(rèn)識的念念從來都是乖順溫柔的,從沒有對人說過重話,更別說用這種抗拒的眼神看人,她的眉眼從來都是溫柔的。 可如今,為什么突然…… “念念?”李溯道試探道。 柔蘭被這一喚,終于回過了神。她臉上掠過無措,方才抗拒抵觸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方才她心中想著許多事情,正是最緊張的時候,被人一碰條件反射便是甩開。 她還以為是…… “李大哥對不起。” 李溯道忙擺手,“沒事沒事,”他又道,“念念,你怎么……你怎么哭了……”有些慌亂無措。 柔蘭摘下兔子面具,揉了揉眼睛,“沒有,被風(fēng)吹的。” 她沒有去看李溯道,只說道: “時辰有些晚了,我也累了,李大哥,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和小滿……” 柔蘭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身想看小滿,可她才轉(zhuǎn)過身,口中的話卻斷了。 他們身后空空如也,除卻游覽賞燈的路人,哪有小滿的身影? 怪不得這一路過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原來是小滿不見了! 柔蘭小臉煞白,朝四周看去,“小滿!” 李溯道也終于發(fā)現(xiàn)小滿不見了。他方才全副心神都放在念念身上,卻把小滿給忘了。 李溯道登時臉色青了,“糟了,小滿定是和我們走散了?!?/br> 正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見柔蘭就要往一個方向去,李溯道忙拉住她,“念念,你別去,小滿已經(jīng)走丟了,我們?nèi)f不能再分開!” 柔蘭蹙眉站著,盡量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他們這一路走來,小滿許是被沿途的新奇玩意吸引了,只是她沒有發(fā)覺,因此被人流沖散。 她現(xiàn)在不能亂,這里人這么多,憑她一個人絕對找不到小滿。 可她還能找誰呢? 柔蘭咬著下唇,幾乎嘗到了血腥味。寒風(fēng)攜著煙火燃燒的氣味拂來,帶起她頰邊的發(fā)。 人群中不知是誰提前喊了一句,“放煙花了!” 就在這句話響起的瞬間,頭頂煙花炸開,綻放出絢麗的光彩,引得人紛紛抬頭看,就連酒家茶肆,以及商鋪里的人都出來看。 人一時多了起來。 混亂中有姑娘尖叫道:“哎呀別擠別擠,你把我釵子都擠掉了!” “麻煩讓一讓,別踩我呀!” “啊……我的荷包,你干什么!!” 柔蘭抬起頭,剔透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天上炸開的煙火,她聽著不遠(yuǎn)處混亂的聲音,忽然想起懷中的東西。 ——對,釵子。鶯娘子今早曾給她一支釵子,讓她拿著釵子今晚去登福酒樓找她。 而錢婆婆也同她說過,鶯娘子在東溪認(rèn)識的人多,想必能幫得上忙。 柔蘭立即道:“李大哥,登福酒樓在哪里?” “登福酒樓就在隔壁街,念念,你要去嗎?可是那里人多混雜,雖然貴人云集,但不是個好地方,少去為妙……” 李溯道正皺眉說著,轉(zhuǎn)頭卻見小姑娘眼中皆是焦急懇切,他一噎,只好妥協(xié):“好吧,我?guī)闳??!?/br> * 登福酒樓,三樓。 寬闊的雅間里站了許多人,邵同奚、賀陵不敢坐著,只站在旁邊。 吉彤陪著祝桃坐在角落的矮榻上,安撫著祝桃。 圓桌上擺了極精致的果脯糕點,來客定了最好的雅間,樣樣自然都是最上等的,登福酒樓又是東溪出了門的大酒樓,不久之前,登福酒樓的東家知道祝二爺前來,不僅直接把人恭恭敬敬請上了三樓,還特地親自點了幾個模樣最美的伎子上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