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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雄入贅后 第169節(jié)

    最多感慨一句,大國將喪,禮樂崩壞,暗諷謝燕平罷了。

    直至陸恒病故,謝燕平掌權(quán)一事塵埃落定,楚熹都沒法接受這浮出水面的真相,她對謝燕平的印象還停留在猴子山下,謝燕平溫柔的喚她三meimei,慢條斯理的替她梳整長發(fā)。

    她真的不愿相信是謝燕平用計殺死了陸廣寧和陸之敏。

    可事實勝于雄辯,由不得她不信。

    打從陸廣寧暴斃身亡,陸之敏撞棺自盡,惡靈之說傳言四起,到陸恒兵敗病倒,謝燕平一統(tǒng)三軍,這一步又一步,絕非巧合二字可以涵蓋。

    謝燕平在下手之前,定是與帝軍有過秘密往來,才會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奪得兵權(quán)。

    每每思及此處,楚熹都不禁渾身發(fā)冷。

    她倒不是畏懼謝燕平陰毒的手段,畢竟她若是處于謝燕平的位置,也會設(shè)法奪權(quán),闖出一線生機。

    她畏懼的,是這瞬息萬變的局勢。

    誰能想到不久之前,沂都陸家還占據(jù)三州,敢與朝廷瑜王兩方勢力爭雄,這才過去多長時間啊,陸家死的死,丟的丟,眼看著就要一蹶不振了。

    楚熹原本還自我感覺良好,以為如今她和薛進(jìn)平起平坐,誰都不能欺負(fù)到誰的頭上。

    可……但凡薛進(jìn)存了想害她的心思,她就是長一百個心眼,也躲不過朝夕相處的枕邊人。

    楚熹正出神,冬兒慌里慌張的跑進(jìn)來:“小姐!小姐!不好了!大營那邊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別著急,慢點說?!?/br>
    “廖將軍,廖將軍被沂都水軍圍困在江上了!”

    第124章

    陸恒病故,謝燕平奪權(quán),煊赫一時的陸家如今已然是強弩之末,廖三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J(rèn)為,這是舉兵渡江最好的時機,便讓手下軍謀就眼下形勢寫了一封書信送往常德。

    薛進(jìn)見廖三計劃周全縝密,又是一副信心十足的姿態(tài),故而回信應(yīng)準(zhǔn)。

    廖三得以軍令,遂連夜出兵,使得艦船一百余艘,輕快小船五十余艘,由小船護航探路,艦船后方坐鎮(zhèn),兵士在甲板上擂鼓架弩,亦有大量炮車火藥,威勢極其浩大。

    沂都水軍雖頑強抵抗,但仍難以招架,不住的向后方退縮,短短兩個時辰便退了六七里。

    眼看著薛軍就要大獲全勝,廖三都和部下商量起要如何慶功了,不承想破曉時分江上忽然升起白茫茫濃霧,一炷香的功夫便遮天蔽日,令朝陽失色。

    在東海cao練的水兵哪里見過這等場面,如此重霧之下,別說辨別方向,自己人都瞧不清楚,稍有不慎就會導(dǎo)致船只相撞。

    廖三暗道天不遂人愿,只得抱憾下令徐徐退兵,然而剛剛退到一半,沂都水軍頂著大霧追了上來,廖三忙命最前方的艦船投放陶罐彈,由于可見度實在太低,兵士多半是盲投,把艦船上的陶罐彈耗盡了才完全炸毀那些戰(zhàn)船。

    可他們炸毀的戰(zhàn)船,竟順著江水漂流而下,廖三低頭一看,原來是用竹片束草偽造的假船,沂都水軍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偽造出上百艘假船,必定是早早做好了準(zhǔn)備,專等著這一日。

    廖三當(dāng)下不禁慌神,生怕沂都水軍還有什么后招,趕緊叫大部隊撤退,留下兩艘艦船斷后,就這么被困在了大霧彌漫的沂江上。

    軍謀們面面相覷,毫無營救之法,這么拖下去廖三必死無疑,廖三的弟兄心急如焚,不敢耽擱,快馬加鞭沖回安陽城來請楚熹拿主意。

    說老實話,楚熹也沒有主意,可她到底不能眼睜睜看著廖三落入敵手,只得率兵出城趕赴碼頭。

    辰時將過,大霧仍是不散,五步之外一片繚繞,站在碼頭幾乎看不見那偌大的艦船。

    “少城主!”廖三的弟兄板凳快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在楚熹身側(cè):“還請少城主一定要救救三哥!他是為了給我們斷后才被困在江上的!”

    楚熹來這一路已經(jīng)設(shè)想過無數(shù)方案,都被這濃霧所擊垮,她抿著唇攙扶起板凳:“別著急,我會想辦法的,仇陽呢?”

    一軍謀道:“仇將軍率三千弩兵到江岸上接應(yīng)廖將軍,可廖將軍被困之處是江面最為寬闊之處,恐怕無濟于事?!?/br>
    另一軍謀道:“卑職以為,如今之計只有等大霧散去,再行營救之法?!?/br>
    板凳怒道:“這霧不知何時才會散!廖將軍可有命等到霧散!”

    于軍謀們而言,此刻應(yīng)當(dāng)及時止損,保存實力,不能拿rou包子打狗,可廖三的弟兄們隨廖三出生入死,自是以他的性命為首要,認(rèn)定不惜一切代價也得救回廖三。

    意見相悖的兩伙人當(dāng)即臉紅脖子粗的大吵起來。

    楚熹聽得心煩意亂,抬起手來往下壓了壓,她在軍中向來八面玲瓏、左右逢源,不論哪伙人都愿意給她一個面子,紛紛噤聲看向她。

    楚熹嘆了口氣:“張堅,帶一隊水性好的兵士隨我上江。”

    羅統(tǒng)領(lǐng)聞言,忙道:“少城主,此時上江太危險了,還是小心行事的好?!?/br>
    “我自有分寸。”楚熹脫掉身上的斗篷,遞給羅統(tǒng)領(lǐng):“你帶人去江岸找仇陽,不要妄動,等我信號?!?/br>
    羅統(tǒng)領(lǐng)自知勸說不動她,只得拱手領(lǐng)命。

    張堅很快找來兩百名水性極佳的兵士,又按照楚熹吩咐在艦船末尾掛上兩艘輕快小船,輕手利腳的上了江,一路向東疾行,很快便瞧見了模模糊糊的一片黑影,皆是沂都水軍的戰(zhàn)船。

    薛軍艦船才剛露面,就驚動了濃霧中的黑影。

    楚熹望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黑影,轉(zhuǎn)頭對張堅道:“后退,讓人把船艙里的陶罐彈都搬到甲板上來?!?/br>
    張堅忽然明白了楚熹的用意,她是要以艦船為誘餌,將沂都水軍的戰(zhàn)船都引到一處,再用陶罐彈將其炸毀,上百顆陶罐彈集中的威力,足夠叫對面喝一壺了。

    可令張堅沒想到的是,他們退了,沂都水軍卻沒有追上來,像是提防他們使詐,只在四周徘徊。

    楚熹心里很清楚,沂都水軍遲遲不對廖三等人下手,就是放長線釣大魚,等著薛軍來營救,到時再一網(wǎng)打盡。

    久等半晌,薛軍只來了一艘艦船,顯然有蹊蹺。

    這一艘艦船,還不足以做誘餌。

    楚熹猶豫片刻,提起裙擺奔上甲板,對著霧里的黑影喚道:“廖三!你個蠢貨!這么輕易就栽了!還得我來救你!”

    大霧之中行船,哪怕經(jīng)驗豐富的沂都水軍也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無人敢出聲,靜謐的江面上,女子清脆而嬌蠻的聲音四散開來,真真切切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正犯愁如何脫身的廖三猛地睜大眼睛,詢問身旁部下:“這,這是少城主?”

    部下大喜:“沒錯!是少城主!少城主來救咱們了!”

    楚熹拔刀相助,廖三感激不盡:“快!趁著沂軍都奔她使勁,咱們快靠岸!”

    部下忍不住道:“這不妥吧,少城主冒險相救,咱們怎好丟下她自行逃命?!?/br>
    廖三猛地一拍部下腦袋:“你傻啊,她這么明目張膽的罵老子,就差自報家門了,擺明了是要吸引沂軍的注意,咱們這會不跑,還什么時候跑!”

    楚熹那邊的情況,廖三不甚了解,不知楚熹有幾分把握能脫身,可楚熹既然來了,肯定是留了后手,準(zhǔn)比他無計可施要強:“靠岸靠岸!船不要了!保命要緊!”

    陸深麾下謀士雖未曾和楚熹打過照面,但對楚熹的事多有耳聞,聽那女子大罵廖三蠢貨,便曉得來者何人。

    和楚熹相比,廖三就像是海里的浮游生物,忒不值一提了。

    “將軍!”謀士頗有些興奮道:“今日若能俘獲這楚霸王,我們便可大軍挺進(jìn)安陽了!”

    陸深站在甲板上,神情凝重道:“論謀略詭計,楚熹并不遜色于薛進(jìn),吩咐下去,別靠的太近?!?/br>
    “是!”

    沂都水軍靠擂鼓聲布陣施令,一陣鳴鼓后,楚熹眼見黑影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忙吩咐張堅:“走,全都到小船上去,留一個水性最好的兵士□□?!?/br>
    小船速度極快,他們又是順流,在水軍慌亂之際,借著大霧逃脫想必不難。

    楚熹正欲轉(zhuǎn)身跑向船尾,忽聽對面?zhèn)鱽硪粋€熟悉的聲音:“楚熹。”

    楚熹回過頭,發(fā)覺周遭戰(zhàn)船都停了下來,和艦船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一段距離,這段距離足以躲避火藥爆炸時的波及。

    陸深的謹(jǐn)慎遠(yuǎn)超她的預(yù)料。

    “少城主……這該如何是好。”

    “我引他們上前,你帶人乘小船先逃?!?/br>
    “不行!少城主若有個好歹,卑職沒法和薛帥交代!”

    “少啰嗦?!背鋲旱吐曇舻溃骸盎鹫圩咏o我,快點?!?/br>
    張堅咬咬牙,仍將火折子緊緊握在手中:“卑職陪少城主一起?!?/br>
    “你水性如何?”

    “人送外號東海小蛟龍?!?/br>
    楚熹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喚道:“陸深,我就知道你在這,咱們心平氣和的談?wù)劙伞!?/br>
    謀士低聲道:“將軍莫要中計,她必是要拖延時間。”

    陸深置若罔聞:“談什么?”

    “那時在猴子山,你和陸游來救我,雖說動機不純,但到底是一份恩情,我這人有恩必報?!?/br>
    濃霧里,女子的聲音愈發(fā)輕快明朗,仿佛他們所在之處并非戰(zhàn)亂不休的沂江,腳下也并非裝滿箭弩火藥的戰(zhàn)艦,而是風(fēng)花雪月的畫舫。

    陸深眼睫微動,又問道:“所以呢?”

    “你爹死的不明不白,你大哥陸恒,恐怕也不全是被薛進(jìn)氣死的?!背渖锨皟刹?,語氣稍沉:“惡靈之說擺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搗鬼,你難道就不想報仇嗎?”

    “少城主可是在勸我歸降薛軍?”

    “與其說勸你歸降薛軍,倒不如說歸降安陽?!?/br>
    “薛軍將士受困,少城主不惜做餌,也要冒死相救,薛軍安陽,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意識到陸深已經(jīng)識破她的計劃,楚熹干脆坦言:“你錯了,受困將士當(dāng)中有我一好友,我是為好友兩肋插刀?!?/br>
    陸深沉默一瞬,淡淡道:“少城主的好友遍天下,每一個都能為其兩肋插刀嗎,我的仇人,似乎也是少城主的好友?!?/br>
    言下之意,陸家的種種變故皆是謝燕平從中作梗。

    陸深既然知道,為何始終毫無動作。

    楚熹忽而思及憑空消失的陸游,以謝燕平此番步步為營的算計,必不會叫雙生子成為自己奪權(quán)之路的絆腳石,若不出意外,在陸廣寧下葬后,他便第一時間控制了陸游。

    只要他手握著陸游,陸深自會為他所用。

    楚熹也就不可能招降陸深。

    張堅前來稟報:“人都撤到小船上去了?!?/br>
    楚熹點點頭,從張堅手中接過火折子:“能讓我兩肋插刀的好友,定是肯為我兩肋插刀?!?/br>
    陸深冷笑:“少城主的好友早就拋下你趁亂逃了?!?/br>
    雖然是楚熹自己暗示廖三逃命的,但聽聞廖三真跑了,還是不禁想要罵娘。

    算了,說到底她也丟下過廖三一次,這回是徹底兩清了。

    楚熹不再開口,專心捻出一條細(xì)細(xì)長長的引索。

    陸深久久聽不見楚熹的動靜,皺起眉頭,命戰(zhàn)船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