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蝕骨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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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都在電視上和雜志上見過,說實話,真的是又溫柔又體貼,就像……”化妝師頓頓,嘴角揚起,繼續(xù)道:“就像陽光一樣。” 舒晚怔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之后哂笑道:“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也覺得像陽光一樣,那個時候,我八歲,他也不過才十一歲。” 化妝師又忍不住嘆贊了幾句。 上午的陽光透過紗簾漫了進來,舒晚抿著嘴,閉上眼睛,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卻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又見到了兒時的那個男孩。 她站在易家莊園的后院圍欄,因為賭氣,故意扔掉了助聽器,摔在了面前清澈的小池子里。 “耳朵!沒用!” 已經(jīng)八歲了,卻連一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更不用說去學校上學了。即使戴上助聽器讓她的聽覺能恢復70%以上,交流也沒有問題,但是意識里的自卑還是深深刻在了心里。 沒有朋友,沒有交際,什么都沒有,罪魁禍首就是兩只沒有用的耳朵。 而就在這時,一個男孩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迎著陽光,一頭黑發(fā)之下,是兩只明亮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唇。 男孩從地上扯了一根草,在指間繞了繞,輕巧地編了一個小草環(huán)遞給她,聲音清澈:“你就是舒叔叔的女兒?” 舒晚聽不見,卻看得懂他的唇語。她接過草環(huán),待在手腕上,靜靜地盯著他,打了個手語:【是?!?/br> 看見她打手語,男孩不覺愣愕,低頭認真看了她一眼,“你該不會聽不見吧?” “聽”到這句話,舒晚睫毛一顫,下意識地就伸手去口袋里拿助聽器,但是一想到剛才她把助聽器扔了,只能指著耳朵:【我聽不見?!?/br> 男孩挑眉輕笑,“我看不懂手語。” 舒晚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他又懶洋洋地扯了幾根草把玩著,問道:“你真的聽不見???那我寫給你看……” 舒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從眼底悄悄打量著這個帥氣的男孩。 她伸出手來,示意他:【你寫,我看?!?/br> 于是,那天下午,舒晚知道了易家小孫子的名字——易辭洲。 …… 回憶一絲一縷,忽地,門又被敲響了。 助手走過去開門,見是封況跟一根柱子似的杵在那,眼睛還往里面亂瞟,趕忙攔住他說道:“你干什么?舒小姐在換衣服。” 封況臉色窘迫,慌忙把腦袋縮回來,解釋道:“我找化妝師。” 化妝師放下手中的事,疑惑地走到門口,先是看到封況旁邊并沒有易辭洲,然后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便徑直走了出去,關上門問道:“是易先生有什么事要交代嗎?” 走廊上沒有人,但封況還是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然后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易總說了,讓你給太太換個發(fā)型。” 化妝師:“……換發(fā)型?” 他頓了頓,眉頭蹙得更緊了,“換個能把她耳朵遮住的發(fā)型?!?/br> - 婚禮在酒店的室外花園舉辦。 整個過程進行得十分順利,尤其是宣誓和交換戒指的時候,舒晚甚至覺得易辭洲說出來那段誓言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后來她才知道,那一刻她聽到的,不過是一段謊話連篇的鬼話,連狗聽了都嫌棄的爛言爛語。 儀式結束后,便是午餐宴會。 舒晚跟著易辭洲,一路招呼著賓客。 正和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說著話,一個打扮貴氣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淡然說道:“你爺爺喊你過去一趟?!?/br> 易辭洲禮貌地對老夫妻笑笑,敬了一杯酒,然后回頭,笑道:“好的,母親?!?/br> 舒晚是見過幾次易母的,她為人雖不愛言語,但也和善,而今天易辭洲結婚,她臉上顯露的,不是高興,而是一種摻雜著憂傷的冷漠。 舒晚扯了扯易辭洲的袖子,低聲問道:“你在家也這么莊重嗎?喊母親?” 易辭洲眼底寒涼,臉上卻笑意猶在,“嗯?!?/br> 舒晚咂了咂舌,早就聽說易家門風嚴謹,但沒想到,連稱呼都是那么的與眾不同,看來這豪門的生活也是不容易。 “我去一下?!币邹o洲低下頭,安撫似的捏了捏舒晚的臉頰,溫和道:“等我?!?/br> 舒晚:“好?!?/br> 易辭洲笑了笑,便轉身朝易老爺子那走去,“爺爺。” 易老爺子歲年至耄耋,卻精神矍鑠容光煥發(fā),他滿是溝壑的眼角夾雜著精明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番,“結婚了,要有擔當了?!?/br> 易辭洲勾起嘴角,禮貌頷了頷首,直言不諱:“我娶了舒小姐,還請爺爺兌現(xiàn)承諾?!?/br> 易老爺子淡淡一笑,漆黑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凝視易辭洲幾秒,點了點頭,“好,我放權?!?/br> 易辭洲輕輕揚眉,撇轉目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舒晚,復又回眸不卑不亢地說:“謝謝爺爺?!?/br> 這時,午宴過半。 紅酒的香醇和來自北美的冰酒甜味融合在一起,飄出太平洋滿溢的味道。 舒晚坐在舒父的身邊,一邊幫他擦拭著不小心被水弄濕的袖口,一邊遠遠地看著易辭洲在賓客之間談笑風生、左右逢源。 舒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因為下半身完全癱瘓,還缺了一只右胳膊,只能靠護工照顧著。 舒晚笑瞇瞇地將紙巾放在桌上,仔細端詳著舒父:“爸,你今天看起來比年輕的時候還要帥氣?!?/br> 舒父笑了笑,伸出手捋了捋早已泛白的鬢角,“臭丫頭,你見過我年輕的時候嗎?” “當然?!笔嫱碚J真地點了點頭,“家里有照片呀,那個時候的爸,就一個字,帥?!?/br> 雖然是奉承的話,但舒父聽著也很是受用。而且舒晚說得也不假,年輕的時候,他確實意氣風發(fā),只是那場意外,摧毀了太多。 遠遠瞧見舒家父女倆說著話,易辭洲正要過去,就見一個年輕男人帶著酒氣、踱著步子走了過來。 “易總……易哥……”男人瞇了瞇眼,主動將紅酒杯伸過來,碰了碰杯,夸張地大聲說道:“你的婚禮,請我來,可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啊?!?/br> 聲音之大,周圍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射了過來,見是紈绔囂張的馮小公子,又紛紛避開了,讓出了足夠的社交距離。 易辭洲淡淡抿酒一笑,“易家和馮家本就有商業(yè)上的合作,很多事還要仰仗你的。” 馮小公子不大好意思地笑笑,雖然都是表面奉承的話,但他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和易辭洲從小就認識,但是兩家并無深交,長大之后兩個人也沒有什么交集,今天易辭洲能請他來,也純粹是給了馮家長輩的面子。 他見舒晚正坐在一邊的藤椅上和舒父說話,便扯開話題,“嫂子真好看,比我家那個胖婆,好看多了。” 易辭洲嗯了嗯,抿了口酒,沒說話。 馮小公子也知道易辭洲并不想跟他閑聊,但是好不容易逮到這么個機會,總要東拉西扯一番,他又繼續(xù)問:“對了,你們小時候見過嗎?” 早就聽說舒父以前是易老爺子的秘書,兩個人從小見過,也說得過去。 然而易辭洲冷聲道:“沒有。” 他說完,端著紅酒杯,冷冷看了一眼馮小公子。 冷不丁吃了癟,馮小公子燥熱難擋地喝了口酒,但眼前可是tpn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放眼望去,整個千城手握半壁江山的財閥集團,沒話也得找話。 正絞盡腦汁想著話題,忽地,就見舒晚下意識地伸手梳捋了一下頭發(fā)。 雖然她動作很快,頭發(fā)也足夠豐厚能立刻將耳朵擋住,但是在這室外耀眼的陽光下,馮小公子還是很快就捕捉到了一個細節(jié)——她的耳朵上似乎掛著什么東西。 他眼神一凝,盯著舒晚的耳朵,悶了一口酒,問道:“易哥,嫂子耳朵上那是什么?” 遽然一聽到這句話,易辭洲眼神凝聚片刻,原本還有笑意的雙眸轉瞬之間就黯淡了八分,整個人如同被北嘯寒風洗滌一般,散發(fā)出陣陣寒意。 易辭洲轉了轉手中的酒杯,一字一句道:“你說什么?” 舒晚沒有察覺到這邊的目光,依然隨手撩撥著耳鬢邊的發(fā)絲。 透明的助聽器在陽光下若隱若現(xiàn),既像一副水晶耳飾,又像一副特殊質地的耳機。 馮小公子更好奇了,他指了指舒晚,“嫂子耳朵上那是什么?亮晶晶的,挺好看的?!?/br> 易辭洲沒有回頭看舒晚,依舊保持著一態(tài)謙和淡雅的笑容,淡然自若道:“一副耳飾而已,我挑的,好看嗎?” 馮小公子一聽,立刻回道:“易哥挑的??!那肯定好……” 他邊說邊收回目光,然而話還沒說完,就在接觸易辭洲眼神的一剎那忽然噤了聲。 縱使室外的太陽很暖和,但他依然覺得渾身上下都在打冷戰(zhàn),尤其是感受到易辭洲眼眸里襲來的涼意,更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油然而生,讓他毫無躲藏之地。 易辭洲依然在笑,“馮小公子?!?/br> 馮小公子:“易哥?” “我請你來,是給馮爺爺面子?!币邹o洲薄唇一抿:“不是和你稱兄道弟的?!?/br> 話音剛落,馮小公子臉一僵,舉著一杯紅酒,涼颼颼地站在那里。 他艱難地扯開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他自己都覺得,比哭還難看。 麻了兩秒鐘,馮小公子支支吾吾了個理由:“易總,那個……我老婆還在衛(wèi)生間,我去看看她怎么還沒出來?!?/br> 易辭洲緩緩勾唇:“好。” 看著馮小公子匆匆離開的背影,易辭洲不緊不慢地將手里的紅酒杯一扔,又從侍者手上的托盤上拿了一杯新的,便慢慢轉向不遠處的舒晚。 陽光下,眼前滿是紅酒佳肴,滿是禮服西裝,滿是珠光璀璨,卻在此刻,都被眼前這個美得耀眼的女人映襯得黯淡無光。 舒晚一手拿著酒杯,一手隨意絞著頭發(fā),耳朵上的助聽器在豐厚的發(fā)絲下隱隱綽綽。 似乎是注意到這邊的目光,舒晚忽地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 舒晚心口猛地震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涼意從心尖淬然漫延。 縱使易辭洲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但是那雙黑眸里的眼神,就像是沙漠中突然出現(xiàn)的海市蜃樓,就像是深海汪洋里出現(xiàn)的一盞燈,讓你滿是希望的同時,遽然之間又感到無比可怖的絕望。 因為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