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雷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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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好運似乎一直在繼續(xù),特別是跟在無敵主帥身側(cè)。沖散了一伙賊兵,砍翻了其中領(lǐng)軍者后,李旭帶領(lǐng)著大伙又闖入了另一支做困獸斗的嘍啰兵當中。這伙流寇的人數(shù)比先前的幾伙都多得多,鎧甲和兵器的質(zhì)量看上去也提高了不少。李旭迎住領(lǐng)頭的一名中年漢子廝殺,身后弟兄們也撲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敵人。一名嘴唇上籠著層焦黃胡須的老賊沖上前和官兵拼命,被張季用彎刀擋住。此人的動作很敏捷,發(fā)覺張季的兵器比自己手中的竹矛短后,就一直與他保持丈余的距離。老賊前竄后逃,說不出的討厭。他用削尖的竹矛在馬肚子旁亂點,逼得張季的坐騎來回亂跳?!澳妹鼇?!”張季怒喝,俯身揮刀,將刺向馬腹的竹矛砍斷了小半截?!叭ニ?!”他又接了一句突厥語,彎刀豎劈,將竹矛從中間劈裂?!拔?,斡!”這次他喊的是牧馬人常用的詞匯,胯下坐騎聞聲轉(zhuǎn)彎,借著戰(zhàn)馬的沖力,他用彎刀潑出一道光,掃斷對手的脖頸。 “第七個!”張季心里默默地計算了一下,然后撥馬去追大隊。李旭已經(jīng)帶人奔向了下一個目標,眼前這伙嘍啰兵還剩下一半,但旗幟已經(jīng)倒了,幾個大小頭目被砍殺殆盡,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嘍啰兵們卻不愿意放棄這個落單者,從幾個方向同時撲上前。張季用彎刀撥開了一把斧子,然后刀刃貼著對手的胳膊掃過去,在敵人胸口留下一道又深又長的血痕。瞬間,那道血痕裂開,敵人慘叫著栽倒于地。另一名手持長矛的嘍啰吶喊著沖來,張季用力磕打馬鐙,從塞外帶回來的契丹良駒長嘶一聲,躍出丈許。敵人的長矛走空,張季快速撥轉(zhuǎn)馬頭,沖向他,用戰(zhàn)馬的前蹄將其踏翻,然后揮刀砍向下一名攔路者。 “張參軍,別戀戰(zhàn),跟上大隊!”親兵隊正羅遠再度殺回來,替張季沖開一條血路?!坝傻苄謧兪帐斑@些家伙,咱們的任務(wù)是跟上李將軍!”一邊與張季互相掩護著擺脫不甘心失敗的敵軍,他一邊叮囑,“李將軍已經(jīng)殺到強盜頭子面前去了。那家伙有些本事,剛剛把崔郎將打下了馬!” “他哪來的這么大能耐?”張季喘了口氣,本能地追問。郎將崔潛的武藝他見識過,比汾陽軍中大多數(shù)弟兄都高出不止一截。強盜頭子能將崔潛打下馬去,身手著實不可輕視。 “什么本事啊,張金稱這賊是平素吃人rou的,占了一個狠字而已!”羅遠揮槊逼退一名“絆腳石”,氣喘吁吁地說道?!澳憧禳c兒,別耽誤功夫。咱們李將軍的動作太快,去晚了就看不到他殺賊的過程了!” 張季沒有再搭腔,只是狠狠夾了夾馬腹。強盜頭子的名字他很熟,熟到聽在耳朵里心臟就開始發(fā)顫。但他不認為那是自己熟悉的身影?!按巳说膬鹤游也徽J識?!彼谛睦锝o自己打氣,同時恨不得自己肩頭生出翅膀。 戰(zhàn)斗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靠吃人rou維持起來的勇氣抵擋不住堅苦的訓練和嫻熟的配合。騎兵們經(jīng)歷了一番苦戰(zhàn)后,將被分隔開的敵軍逐個擊破。隨著一些悍匪的戰(zhàn)死,流寇們開始大面積的逃亡。他們不再管自己的同伴死活,也不再怕被大當家抓回去剝皮剜心。血淋淋的現(xiàn)實面前,他們不得不選擇逃避。 張金稱披頭散發(fā),猶如一個發(fā)了瘋的魔鬼。他的胸前裂開了道尺許長的刀口,虧得身上的鎧甲足夠結(jié)實,才僥幸逃過一劫。正是憑著這道“突突”向外冒血的傷口,他將郎將崔潛砍成重傷。隨后,又將三名前來援救崔潛的官軍將領(lǐng)陣斬于馬下。 幾個崔家的私兵奮不顧身地撲上,阻住張金稱向崔潛身上踏落的馬蹄。張金稱麾下的嘍啰也發(fā)出一聲吶喊,直撲崔潛。敵我雙方圍著崔潛的身體膠著成一團,不斷有人中刀倒地。私兵們幾度將昏迷不醒的崔潛背上肩膀,轉(zhuǎn)瞬之后便被瘋狂的嘍啰們攔了下來。嘍啰兵們用長槊、鐵矛沖著崔潛亂捅,又紛紛被私兵們架住。雙方誰都不肯放棄,慘叫聲不絕于耳。 混亂中,呂欽拍馬殺到,橫刀直掃張金稱。張金稱發(fā)出一聲怒吼,讓開刀鋒,反手劈向呂欽的肩膀。呂欽急忙倒轉(zhuǎn)刀背,架住張金稱必中一擊?!爱斷ムムムィ 贝潭慕痂F交鳴聲令人牙酸。正當呂欽試圖將對手的兵刃推開的剎那,張金稱猛然一抬腿,靴子尖正中呂欽胯下坐騎的脖頸。 可憐的坐騎長嘶一聲,竄起了老高,將呂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盁o恥!”官兵們破口大罵,他們都看見了張金稱靴子尖上的血跡。這個稱雄一方的強盜頭子居然像小流氓一樣將靴子上嵌了把短匕首,隨時都可以當作兵器來暗算他人。 “老子樂意!”張金稱以怒吼聲相應(yīng)。提馬去踩呂欽。崔家的私兵不忍看到呂將軍為救家主而死,不要命地撲上前保護。張金稱哈哈大笑,向旁邊一帶馬頭,再度撲向崔潛。兩名爭奪崔潛的士兵措手不及,被他相繼砍翻。保護崔潛的人群登時出現(xiàn)了一個缺口,張金稱身邊的嘍啰發(fā)出一陣狼嚎般的歡呼,揮槊捅下。 眼看著郎將崔潛就要大難當頭,斜刺里突然飛來兩支羽箭,將沖到崔潛身邊的兩名嘍啰同時射倒。緊跟著,第三支羽箭穿過人群,直奔張金稱梗嗓。老賊頭嚇得趕緊側(cè)身閃避,羽箭帶著風,從他的耳邊擦了過去。沒等他坐直身體,一匹黑色的戰(zhàn)馬從外圍飛躍進人群,刀光直撲他的頭頂。 “鐺!”千鈞一發(fā)之際,張金稱憑借本能擋住了對方的致命一擊。一陣酸麻的感覺立刻從手肘傳遍半個身子,他悶哼一聲,將涌到嗓子眼里的血硬吞了下去。然后翻腕橫推,根本不理睬對方橫掃過來的第二招。 以命博命,老子活夠了,拉上你一起死。憑著這一手狠招,張金稱不知道擊敗了多少對手。但這次他徹底失敗了,對方輕輕一擰身,便將他的反擊避開。手中的黑色長刀略做停頓,然后又烏龍般繼續(xù)向他的胸口掃將過來。 我命休矣!剎那間,張金稱心里充滿了絕望。對手的本領(lǐng)高出他太多了,他根本沒有與人家拼命的機會。平生所做過的事情立刻紛涌而來,直沖他的心窩。“這樣死,也算值了!”他苦笑了一下,準備迎接最后的傷痛。 除了先前的刀傷外,期待中的痛苦卻沒有傳來。敵將在最后關(guān)頭突然偏開了刀鋒,將張金稱肩膀上的護甲砍得四下翻飛,卻沒有傷及他的分毫。 天地間突然變得極為寧靜,敵我雙方所有人都楞住了,包括張金稱自己。對手居然放過了他,甚至不惜因此而受傷。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此人用刀鋒逼住張金稱的脖頸,“你,怎么會是你?你殺了九叔,你為什么?” 很少人能聽懂李旭的話,但所有人能聽出這里邊所蘊涵的憤怒和悲苦?!袄顚④姾唾\頭是舊相識!”已經(jīng)目睹過無數(shù)怪事的親兵們震驚地想?!按螽敿艺J識敵將!”被騎兵們團團圍住的大小嘍啰目瞪口呆。 眼前的情景太詭異了,詭異到敵我雙方忘記了繼續(xù)廝殺。幾名喜出望外的侍衛(wèi)全力沖上,從敵人眼皮底下抱起了崔潛和呂欽。而剛才還對二人勢在必得的嘍啰們則眼睜睜地看著敵將被救走,居然絲毫不想出手阻攔。自家首領(lǐng)就在對方刀下,敵將只要揮揮手,就可以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但敵將居然沒有做任何動作,他的刀在顫抖著,黑色的血從嘴角緩緩淌出。 “要殺便殺。九哥是我殺的,你給他報仇便是!”張金稱快速恢復了心智,仰著頭喊道?!袄献硬徊⒘怂?,他也會并了老子。先一步后一步而已,沒什么差別!” “你撒謊!”李旭氣得兩眼冒火,揮刀劈了下去?!熬攀宀粫?,九叔不是那樣的人!”他聽見自己的心在吶喊。但張三當初明明曾經(jīng)為了救孫九不惜千里奔波,他們二人是過命的交情。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為了什么? “鐺!”一聲金鐵交鳴將敵我所有人的神智拉回戰(zhàn)場。眾人又發(fā)出了一聲驚呼,居然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然后,雙方所有人再度撲上。官兵們撲向那名架住李旭兵器的敗類,嘍啰們則不顧一切撲向李旭。 “是你!”一片混亂中,張金稱呆呆地瞪圓了雙眼。他看到了一個高大魁梧的青年,滿臉悲苦?!翱熳撸∽甙?!”張季聲嘶力竭地喊,張開雙臂,用脊背護住張金稱,用血rou之軀擋住身后的所有橫刀和長槊。 “別傷了他!”“別傷張參軍!”李旭和命令和羅遠驚呼同時傳來,傳入將士們的耳朵。有人收招不及,刀鋒在張季的身上拖出長長的血跡。有人則茫然地舉起的長槊,不知到底該刺向何方。更多的人將怒火發(fā)泄在了大小嘍啰們身上,刀矛齊下,將他們挨個戳翻,統(tǒng)統(tǒng)剁成rou泥。 “大帥,放我爹一條生路!”渾身是傷的張季在自己父親面前轉(zhuǎn)過身,滾鞍下馬。不待李旭答應(yīng),他反手一刀,捅穿了自己小腹。 “小麂子!” “參軍大人!” “張參軍!” 驚詫地喊聲交疊而起,帶著錯愕,帶著惋惜,帶著悲憤。剛才還恨不得將張季一刀劈翻的將士們沒想到他居然會走到這一步,再次停止了對敵人的追殺,楞在當場。 “大將軍,我爹不是壞人!”張季雙手按住地面,支撐著自己不立刻倒下。轉(zhuǎn)過頭,他沖著自己的父親喊道:“走??!走啊!”,淚如泉涌。 他想過自己賺了錢后如何讓父親舒舒服服地過下半生。想過自己升了官后如何讓自己的父親在官差面前揚眉吐氣。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他不惜在塞外眠沙臥雪。為了達成這個夢想,他不惜放棄商號掌柜身份,到李旭麾下當一名管理庫房的小吏。而現(xiàn)在,所有的夢想都沒有意義了。他又見到了自己的父親,曾經(jīng)的唯唯諾諾的行商,現(xiàn)在名滿天下的惡賊。 “我爹不是壞人!”他喃喃地告訴自己,手一軟,整個人滾落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