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吳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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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二人都失去了交談的興趣,只是在地上悶悶地坐著,一碗碗地飲酒。他們都不再是多年前逃難到塞外的少年了,一個穿著厚厚的熊皮袍子,一個穿著四品武將的常服。但對于自己的國家,他們卻依然像多年前一樣無能為力。無能為力地看著她像成熟的桃子般一點點爛掉,除了心痛之外,想不出任何可以讓其重新煥發(fā)活力的辦法。 這些喝悶酒簡直是一種折磨,喝得越多,心中的郁結(jié)也是越深?!鞍?!”半晌,潘占陽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再度開口,“我這次來找你…..” “塞外的收益是吧,先在你們部落寄放著吧。說不定哪天我會親自去?。 崩钚駭[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兵荒馬亂的,他可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分出精力去保護(hù)那些身外之物。易縣那邊不缺吃穿,歷城那邊也有二丫和管家打理。與其把大筆的財貨運回中原來惹流寇窺視,不如暫時寄放在塞外,至少那里還能保證片刻安寧。 “我也覺得先放在羽棱部好一些,但王妃非叫我找到你,跟你說明一下?!迸苏缄栍行┳砹耍恍⌒臑⒘税胪刖圃谄づ圩由?。他惋惜地看了看滾動的酒珠,又給自己倒?jié)M,以近乎嘟囔的聲音抱怨,“她一直念著你的恩德,所以沒找到你的話,不準(zhǔn)我回去覆命!你當(dāng)年不會已經(jīng)收她入房了吧,對了,你是她的主人,做這些事情也沒人能說什么!” “別胡說,小心你家可汗割了你的舌頭。我當(dāng)年逃命還來不及,哪顧得上找女人!”旭子氣得扔下酒碗,低喝。 在喜歡胡言亂語方面,潘占陽倒是一點都沒變。并且現(xiàn)在膽子更大,連自家王妃的隱私都敢亂猜。 “每個部落的風(fēng)俗不一樣。契丹人對成親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根本不看重。即便成親后,被人搶了老婆,連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搶回來的事情也屢見不鮮。他們認(rèn)為打仗是男人的事情,男人保護(hù)不了自己的女人,責(zé)任不能讓女人來背!”潘占陽撇了撇嘴,回答。 “那也不要胡言亂語損人名節(jié)。她現(xiàn)在畢竟已經(jīng)是王妃,很容易受到別人忌妒?!?/br> “忌妒,別人得有忌妒的本錢!”潘占陽翻著白眼反駁,“若你們僅有主仆之義,她為何對你念念不忘。其實你這個人除了有人死心眼外,根本沒什么其他好處!” “每個人都有所堅持,你也未必例外!”旭子眼里被潘占陽氣得苦笑不得,大聲回答。有人記掛的感覺令人心里很舒坦,但除了舒坦外,又勾起了他記憶中的許多往事。“你在草原上還聽說些什么嗎?比如突厥和蘇啜部之類的事情?” 他期待著一個詳細(xì)的消息,但潘占陽顯然沒理解他想問些什么,所以干脆揀自己所知道的對最關(guān)鍵的情報提供?!艾F(xiàn)在的可汗是啟民可汗的兒子,名叫咄吉,號稱始畢可汗。氣度很是恢弘,整個草原幾乎都匍匐于其號令之下。對大隋他早有難窺之心,只是近幾年老天屢降大雪,突厥本部的糧草和戰(zhàn)馬湊不齊整,所以將戰(zhàn)事一拖再拖!” “唉!”旭子又沮喪地嘆了口氣,心里更加失望。這些情報對他一點用處沒有。如果強行寫奏折上去,只會落下勾結(jié)外番的口實,起不到任何提醒朝廷做防備的效果。“卻禺呢,他還活著么?后來沒在草原上發(fā)了瘋般找你?” “卻禺這老家伙啊,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當(dāng)年本想趁著始畢可汗初立,汗位不穩(wěn)時建些功勛,以便順利奪位。誰料數(shù)十萬石糧草被我等一把大火燒了個干凈。他拉不下這個臉來,所以找借口說你當(dāng)時勾結(jié)了很多馬賊,甚至幾度沖破了他的圍追堵截。可越這樣說,越顯得他實力差。結(jié)果我到了契丹第二年,就聽說他失了權(quán)?,F(xiàn)在僅僅作個伯克,跟在始畢可汗身邊聽吆喝罷了!” “恐怕他說得是實話!”旭子舉起酒碗,苦笑了連聲,“的確有很多人跟我一起沖破了他的堵截,但那些人不是我勾結(jié)的。實際上,當(dāng)晚放火的也不只咱們?nèi)齻€人!” 當(dāng)年參與放火的還有劉弘基、張亮、牛進(jìn)達(dá)、吳黑闥?,F(xiàn)在除了劉弘基外,其余人都站到了他的對立面。就在今天下午,大伙還曾于陣前準(zhǔn)備一決生死。這些話,旭子很想找人聊一聊,但潘占陽顯然不是個合適的人選。 “看來這人到哪里都不能說實話!”聽旭子說當(dāng)晚放火的的確還有其他人,潘占陽先是楞一下,然后快速總結(jié)?!拔艺f呢,咱們?nèi)齻€,怎么可能放起那么大的火。原來還有人暗中幫忙。不過無所謂了,人家始畢可汗就是為了要尋錯吞并他的部眾。所以無論這火是三個人放的,還是三百人放的,其實都一樣。即便當(dāng)時沒起火,估計始畢可汗也能抓住卻禺別的短處。反正要收拾他,有錯沒錯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卻禺的部眾被始畢吞并了!”旭子的手一抖,也潑了半碗酒在身上。不顧形象狼狽,他胡亂用衣袖擦了擦,顫抖著聲音追問,“那,那骨托魯呢,啟民可汗的侄兒,與卻禺交情頗深的那個?” “你說的是阿史那骨托魯啊,他現(xiàn)在得意著呢。卻禺被逼得交了權(quán),原來的地盤都?xì)w了骨托魯管。他現(xiàn)在號稱骨托魯汗,地位僅僅比始畢汗的弟弟咄苾差一點。他的可墩據(jù)說出自蘇啜部,和咱家王妃是手帕交,每年夏天都會到部落里來住幾天。有她在背后撐腰,咱家王妃的地位在羽棱部牢不可破。幾個其他部送來的女人忌妒得眼睛發(fā)綠,就是分不了半分寵走!”潘占陽搖頭晃腦,洋洋得意,根本沒看見旭子的眼神突然間又由明亮轉(zhuǎn)為黯淡。 “原來如此!”李旭笑了笑,淡淡地道。年少的夢全部結(jié)束了,陶闊脫絲嫁給了骨托魯,從而為其部族和阿蕓贏得了富貴平安。她當(dāng)年的選擇沒有什么錯,她要的那些,都是自己給不了的。草原上的鷹,也只有和草原上的鷹比翼才能幸福。 有股涓涓細(xì)流在旭子心頭流淌,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但他還希望自己能更醉一些。多年來,那個把“露水夫妻”當(dāng)作詩情畫意的小女孩的身影在其心里一直徘徊,舞動,每每想起,便是一股深深的酒意。 “我還見到過你的狼,叫甘羅對不對?”潘占陽見旭子轉(zhuǎn)眼間醉態(tài)可掬,端著酒碗靠過來,與他手中的酒碗碰了碰,問道。 “是叫甘羅,它現(xiàn)在過得開心嗎?”旭子將碗中酒一干而盡,利落地向?qū)Ψ搅亮艘粋€陶底。 “它又不是人,我怎么能看出它開心不開心!”潘占陽也干了一碗酒,大聲嘲笑,“要不我說你這個人愚呢,居然關(guān)心一頭狼的心情。不過你放心好了,它現(xiàn)在地位可是崇高得很,走到哪里,都被當(dāng)作神仙一樣。尋常人要是冒犯了它,不用它發(fā)威,就會被部民們活活給打死!” “那倒好。它的毛色怎樣樣,還是銀亮銀亮的?除了你們的王妃,還有誰能靠她近?”旭子不再跟客人碰碗,開始獨自慢慢品。像個吝嗇的酒鬼般,仔細(xì)品嘗著碗中每一滴的滋味。 甘羅身邊,一定是陶闊脫絲。有甘羅在,她的地位就會很崇高。這是當(dāng)年自己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能得到今天的效果,的確令人很欣慰,很欣慰。酒碗的倒影中,李旭看見了自己滿臉的卷曲的胡子,“恐怕甘羅現(xiàn)在見了我,也認(rèn)不出來的吧!”他咧著嘴,自問,自答,“應(yīng)該不會,它應(yīng)該記得我的味道!” “你身上現(xiàn)在全是血腥味!跟原來一點都不像!”潘占陽不合時宜地打擊了一句。隨即,又笑著補充,“不過我也沒好哪去,全身都是羊膻味兒。” “是么?”旭子低下頭,沖自己的胸前嗅了嗅。他只聞到了濃郁的酒香,其他味道根本分辯不出來。 “別聞了,你天天殺人,早就習(xí)慣了。就像我看見你們皺眉頭,明知道你們嫌我身上膻味重,自己其實什么也聞不到!” “我們都不復(fù)是當(dāng)年!”旭子想了想,慢慢總結(jié)。 “我們當(dāng)然不再是當(dāng)年。誰還想像當(dāng)年一樣,到處躲著怕被官府捉去填溝渠!”潘占陽大聲附和,表達(dá)的意思卻和旭子完全不一樣。當(dāng)年的他,并沒有在背后留下什么遺憾,所以更享受今天的生活。“不過甘羅未必會忘記你,此物極其有靈性。整個草原上,除了我家王妃和骨托魯?shù)目啥?,其他人都根本無法靠近?!彼檬衷诎肟諍^力比劃著,仿佛在介紹一個草原少年,“這么高,像一頭小馬駒。毛還是銀亮銀亮的,一絲摻雜都沒有。” “跑起來像一道閃電!”旭子輕笑,總結(jié)。 “對,就像一道閃電!你形容得真貼切!” ‘其實更像一道流星!’旭子微笑著,在心中暗想。 當(dāng)年的草原上,曾經(jīng)流星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