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吳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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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占陽是個自來熟,沒等旭子發(fā)問,已經(jīng)竹筒倒豆子般將分別后的經(jīng)歷說了個大概。事實果然與旭子所料差不多,此人逃到契丹時,該部族正在與霫人各部為了索頭奚被滅族的事情糾纏不休。徐大眼掛冠而去后,蘇啜部失去了一個重要智囊,所以再也保持不了咄咄逼人的態(tài)勢。急于立功的潘占陽趁機向契丹羽陵部的族長建議,放棄一部分根本不可能得到的補償,轉(zhuǎn)而要求對方釋放目前還幸存的索頭奚貴胄子弟。 有這些貴胄子弟在手,將來契丹部落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索頭水和月牙湖附近的草場提出染指要求。這種中原人于數(shù)百年前已經(jīng)拋棄了的套路在草原上顯然還有效果。契丹各部的長老們約略商議了一下,便采納了潘占陽的建議。于是,第二年開春后,奚族的阿蕓和一部分俘虜作為契丹族與霫族和解的見證,被送到了危難時刻從從沒施加過援手的契丹人手中。 “然后你就因功受賞,成了羽陵部的大梅祿了?”旭子將親兵新取來的酒碗擺在潘占陽面前,親手給對方斟了一碗,笑問。 “哪那么容易,開始不過是一個小打雜,是阿蕓先做了契丹人的王妃,我才有了靠山,步步高升?!迸苏缄栍檬种刚戳诵┚疲?xí)慣性地四下灑了幾滴,然后一飲而盡。 “也倒是,梅祿在草原上是個大官兒!”看到潘占陽幾乎完全變成了一個草原人,旭子臉上的笑容又輕松了不少,“相當(dāng)于當(dāng)朝戶部尚書呢,想必你這幾年肥得很!” “肥個屁,不過是一個幫著算術(shù)記帳的管家。整個部落也沒咱們中原一個郡人多,下面還分成無數(shù)個小部落,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整天打打殺殺,從年頭打鬧年尾,族長卻從來不管?!迸苏缄枌⒂昧Π嶙∽约旱臍盅?,將雙腿盤在了胡凳上。 一股刺鼻的汗臭味道立刻充滿了整個屋子,熏得旭子直想逃走。 “你剛才不是說二十萬眾么?現(xiàn)在怎么又突然其人數(shù)又少了許多?”他一邊低頭用酒味遮擋,一邊追問。 “那是整個部族的人數(shù),他們那里,族長根本做不到一言九鼎。話說出來,也就是身邊那萬把人肯聽!”潘占陽聳了聳肩,回答。 他聽出了旭子話里的盤查意味,但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怪不得別人對自己的行蹤起疑?!捌醯し譃榘舜蟛浚總€部落有一個汗。一個大部落中還有無數(shù)個部落,下面的埃斤、特勤、小汗一大堆。像羽陵部這樣的,號稱二十萬眾。真的和人打仗,能湊起一萬兵都很困難!” 隨著他斷斷續(xù)續(xù)的介紹,李旭在心中勾勒出了契丹諸部的大致輪廓。契丹人的血脈傳承自柔然鮮卑,契丹兩個字在柔然話中原意為鑌鐵。柔然鮮卑敗于北魏后,分裂為數(shù)個部落。然后與許多草原同出一轍,某個曾經(jīng)由天狼哺乳的英雄受到長生天的啟示,自立成族。他的子孫后來建立契丹八部,名稱分別為悉萬丹、何大何、伏弗郁、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連。 阿蕓到了契丹后,因為其身上流淌著索頭奚長老的血脈,所以身份一下子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幾大部族爭相下聘,為了今后可能賺到的“嫁妝”爭吵不休。大伙決定比武解決爭端,最后羽陵部的大汗羽陵元力克群雄,如愿抱得美人歸。 “那羽陵元想必也是個英雄,阿蕓嫁了他,也算有了安身之所!”聽到故人的離奇經(jīng)歷,李旭對潘占陽的感覺又親近了些,感慨地說道。 “英雄倒是英雄,但娶了阿蕓,卻是他賺了便宜。雖然索頭水和月牙湖附近的兩塊草場一時還討不到手,但這幾年來,阿蕓幫著他將部族經(jīng)營得越發(fā)興旺!眼見著就快成契丹第一大部了,羨慕得無數(shù)人直流口水!”潘占陽從凳子上跳下,一邊活動著坐麻了的腿腳,一邊炫耀。 “你如果坐不慣,盡管坐在地上!”旭子被他身上的氣味熏得頭昏腦漲,將鼻子栽于酒碗中,抗議?!皠e來回晃,也盡量別向我身邊湊,大熱天的,你捂這么多皮子在身上,不怕起痱子么?” “熱?”潘占陽尷尬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然后咧了咧嘴,回答:“習(xí)慣了,在我們那,大伙一年四季都這么穿。如果不是見到你,我都忘了自己是個中原人?!?/br> 說罷,他將胡凳推開,端著酒碗坐到了地上,一邊喝,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解釋,“況且,況且這么穿也方便。中原的各地官吏見了我這身打扮,從來不敢為難。就連截道的土匪,聽說我是不遠(yuǎn)萬里來向大隋朝貢的,都笑著收起了刀子!” “所以,你就一路從塞上騙到了我這里!”李旭也盤膝蓋坐到了地上,笑著替潘占陽補充。 “不是騙,我的確帶來羽棱部給大隋的國書。契丹人被突厥人欺負(fù)得狠了,所以欲向大隋稱臣,換取中原的物力支持!”潘占陽搖了搖頭,回答。 如果那樣,倒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李旭猛然將身體坐直,臉上的表情也瞬間變得鄭重。他記得當(dāng)年自己從塞外歸來時,突厥人已經(jīng)對中原有所圖謀。如果不是中原豪杰誤打誤撞燒了阿史那卻禺的連營,恐怕第一次東征失敗的那個秋季,塞上已經(jīng)烽火連天。 眼下中原大亂,烽煙四起,因此一個位于突厥人側(cè)翼的外援更為重要。將這個外援用好了,可以有效拖延突厥人的入侵時間。并且有機會大大消弱突厥人,永遠(yuǎn)斷絕東北側(cè)的邊患。 國與國之間的交往絕對不是什么彬彬有禮,心平氣和地攀交情。只有互相下絆子,捅刀子,彼此抓住對方的痛處,讓大伙都看到潛在的威脅,才會坐下來,維持短暫的“友誼”。如果一廂情愿地把對方當(dāng)作是善良誠實的東郭先生,那最后的結(jié)局只有躺地挨捶,根本沒任何還手余地。 大隋朝已經(jīng)吃過很多虧了,這次,他不應(yīng)該再于同樣的事情上犯錯。 “你去了東都了么?皇上怎么回答你?”想到這,他不再于潘占陽說閑話,帶著幾分急切的口吻追問。 “我到了東都,朝廷聽說有塞外野人前來歸化,自然高興至極!”潘占陽的表情卻有些悻悻然,語氣氣里也充滿了失望,“陛下厚賜了和我同來的契丹人,光給契丹諸部的回禮就裝了三大船。但關(guān)于聯(lián)手對付突厥的事情,他老人家卻沒答應(yīng)。說大隋是天朝上國,不會用陰謀詭計對付臣屬!” 都什么時候了,滿朝文武居然還在做著天朝上國的美夢。難道他們沒張眼睛,看不到外敵虎視眈眈么?聽完潘占陽的話,旭子急得直捶地,“你沒跟皇上說突厥人已經(jīng)在塞外厲兵秣馬了么?裴大人呢,他難道也不識別好歹?” 在旭子心目中,黃門侍郎裴矩雖然貪婪,卻是個非常有遠(yuǎn)見的人。當(dāng)年此人曾經(jīng)為大隋經(jīng)營西域,拓地千里。后又屢獻(xiàn)奇計對付突厥,最終令突厥與大隋簽署了城下之盟。如今,他的老對手突厥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照理裴大人應(yīng)該有所察覺才是?怎么他也和眾人一樣,看到天賜的良機卻白白放過? “你說那位裴大人,是裴矩大人吧?”潘占陽在鼻孔里冷笑了一聲,回答,“他不應(yīng)該姓賠,而應(yīng)該姓賺!我等給大隋皇帝陛下帶的禮物,有一半進(jìn)了他的私庫。見過皇帝后,陛下的恩賜又被他討走了兩成。這樣他還不知足,拉著我問契丹的物產(chǎn)幾何,什么時候能再來大隋朝貢??。 ?/br> “既然圖了你的禮物,那他該更幫你才對?你沒跟他討價還價一番么?”李旭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大隋朝目前這種情況,恐怕不貪的官員鳳毛麟角。連皇帝陛下授人官職都索要禮物,其他人中飽私囊,就只能算是小過了,大伙誰都別笑話誰,一團和氣最好。但這一切的前提都在其為國而謀的情況下,如果其貪了錢,依然不肯做些分內(nèi)之事,則其行為就令人無法容忍。 “怎么沒有,我答應(yīng)他,如果玉成此事,今后每次朝貢都有他一份。結(jié)果沒等雙方把價錢敲定,突厥的使者又拜訪了他。然后,他便不再肯幫忙了!”潘占陽不住苦笑,顯然對自己的父母之邦充滿了失望。 因為突厥人出的錢多,所以皇帝陛下身邊的寵臣就把國家的利益給賣了。這就是他了解到的事實,雖然令人難堪,卻無法掩飾。 “這群沒長眼睛的蛆蟲!”旭子氣得攥起拳頭,捶地不止。內(nèi)憂外患之下,大隋的士大夫們,傳承了百年、自詡血脈高貴的世家大族們,居然還只顧埋著頭為自家狂撈!難道他們就不能抬頭看看,楚歌已經(jīng)響撤四野了么?難道把這個國家撈垮了,貪倒了,他們就有不玉石俱焚的把握么? 沒人能給他這個答案。“武將的職責(zé)是守護(hù)!”張須陀的話瞬間在耳邊響起來,這次卻無法令他恢復(fù)理智,“然后呢,然后你就甘心空手而歸了?” “然后我就再沒機會見你們的皇帝陛下了!”潘占陽的言辭里不再稱咱們,顯然對大隋已經(jīng)徹底絕望。“然后我就讓其他人先回塞外,自己四下打聽你的消息。后來聽說你到了齊郡,我就走水路往齊郡。半道聽說張大人調(diào)任滎陽通守,我又眼巴巴地追過來。沒等到滎陽,就聽人說有一位李將軍今晚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