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洛白堵著一口氣, 腳步飛快地出了乾德宮, 成公公在路上遇著他, 剛問了聲公子去哪兒, 就見洛白理也不理, 繃著一張臉, 徑直從他身旁擦過走了。 成公公端著茶水,滿腹納悶地進(jìn)了屋, 觀察楚予昭的臉色如常,便輕聲道:陛下, 老奴才遇著洛公子, 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別管他, 臭脾氣。楚予昭繼續(xù)在批折子, 聲音聽上去并沒有怒意。 他說完這句后似是想起了什么, 放下筆問成公公:成壽, 庫房還有白狐貍皮嗎? 有,本來有三張,給小豹做窩用了一張,還剩下兩張。成公公回道。 楚予昭說:已經(jīng)入秋了,取一張給洛白做個(gè)圍脖吧。 成公公略一怔愣,立即聯(lián)想到剛才洛白的怒狀,試探問道:洛公子這是不高興陛下給小豹做窩用了好皮子? 楚予昭端過茶水,輕撇著杯蓋,道:可不是盞省油的燈,慣會霸著好東西,什么都要留給他,一個(gè)不如意就要鬧。 他言語里并沒有怒氣,只帶著幾分無可奈何,卻也肯定了成公公的猜測。 成公公也笑了起來:洛公子天真爛漫,孩子心性,孩子嘛,可不就愛霸著好東西。 楚予昭搖了搖頭,沒再說什么,成公公便退了出去。 洛白一口氣到了東園子,這才慢下腳步,手里拿著根枝條,怏怏抽著旁邊的灌木,沒精打采地往前走。 洛白,這是去哪兒???旁邊傳來一道柔亮動聽的女聲。 洛白轉(zhuǎn)過頭,一眼就看見不遠(yuǎn)處站著的秦韻,一臉溫婉,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漂亮jiejie好。洛白雖然心情不好,但也知道打招呼。 秦韻笑起來,她身旁身著綠裙的宮女也捂著嘴笑,又并不嚴(yán)厲地教訓(xùn)道:洛公子可不能胡亂稱呼咱們太妃,見了人要稱呼秦太妃。 哦,知道了。洛白又道:秦太妃好。 乖。秦韻柔柔問道:你這是去哪兒??? 洛白只是隨意走走,并不知道自己去哪兒,便茫然地?fù)狭藫夏槢]有做聲。 秦韻也不介意,讓綠裙宮女遞給他一塊桃酥,說:那你就在園子里玩吧。今日太陽不錯(cuò),多曬曬對身子骨好。 洛白接過桃酥,道了聲謝后便轉(zhuǎn)身離開,走到遠(yuǎn)處回頭,見秦韻還面帶微笑看著他,便也勉強(qiáng)笑了下,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 他找了塊僻靜處的石頭坐下,難過地回憶著剛才的事,難過地吃著桃酥,心里酸楚得不行。 為什么有了我這只豹,你還要去外面找其他貓? 為什么還要給其他貓做窩? 他一會兒憤憤,一會兒哀怨,又揣測著到底是哪只貓,便干脆變成小豹,將衣服卷兒背在身上,跑去了西園子。 西園子的野貓們很快就聚集起來,洛白讓它們自己玩,自己則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有些陰沉的目光在貓們身上逡巡打量,想找到能讓楚予昭給它做窩的那一只。 畢竟宮里也沒見著其他貓,哥哥所說的大貓,應(yīng)該就是這些貓中的一員。 這只毛色不柔順,這只身上禿了一塊,這只個(gè)頭太小,明顯不是大貓 但是萬一哥哥就喜歡毛色不柔順的呢?萬一就喜歡禿子呢?萬一雖然個(gè)頭太小,在他眼里也是大貓呢? 洛白懷著患得患失的心情,將所有貓都打量了個(gè)遍。他今日的目光不是太友善,好些貓都感覺到了,越玩越膽戰(zhàn)心驚,最后也不打鬧了,都規(guī)矩地坐在一旁看著他。 始終沒找到那只最有可能的貓,洛白便仰躺在草坪上,叼著一根草望天。貓們也便重新開始嬉鬧追逐。 很快夕陽落山,西園子一點(diǎn)點(diǎn)黑下去,洛白的肚皮也開始叫起來。 元福今日出了宮,他沒法去玉清宮,可就這樣回乾德宮,總覺得氣不順,心里不甘不愿,還有些沒面子。直到野貓們也開始咪嗚咪嗚地求散場,想去找吃的,他這才揮了揮爪子。 走吧走吧,都走吧,讓我一個(gè)人靜靜。 野貓們頃刻間都跑光了,洛白又躺了會兒,這才慢吞吞地起身往乾德宮走。 他現(xiàn)在是豹,反正哥哥不知道他就是洛白,洛白就是他,就這樣子回去,也不算沒有臉面。 他回到乾德宮,在寢殿周圍繞了一圈,看見楚予昭還坐在書房窗前,便將背上的衣服卷兒藏在樹上,再大模大樣地走過去,躍上了窗臺。 然后一屁股坐下,也不去看楚予昭,只埋頭舔著自己爪子。 楚予昭不緊不慢地將筆擱回筆架,伸出手道:小白,進(jìn)來。 我才不進(jìn)去呢,我還在生氣。 洛白在心里冷笑一聲,將頭擰向一旁,四只爪爪卻不受控制地從窗臺走了進(jìn)去。 他別別扭扭地走了幾步,走到書案上后,眼睛盯著楚予昭,前爪卻搭上旁邊的筆筒,就那么和他對視著,將爪子一撥。 嘩!筆筒傾倒,里面的筆都滾了出來。 呵!我故意的。 接著他就覺得后頸一緊,整只豹被拎在了空中。 洛白條件反射地縮緊了爪子,但瞬間便又放松下來,身體垂成長長的一條,爪子也耷拉在身旁。 捏著他后頸的手轉(zhuǎn)動方向,他也跟著轉(zhuǎn),對上了楚予昭那張放大的俊臉。 怎么了?心情不好? 楚予昭看著這只沒精打采的小豹,看它沒有骨頭似的垂成長條,腦袋和眼皮都耷拉著,便將他拎到懷里坐著。 可不是嘛,心情特別不好。 隨著楚予昭的松開揪著他后頸的手,整只豹就癱在他腿上,像是一團(tuán)快要融化的牛乳酪。 楚予昭低頭看著他,洛白便轉(zhuǎn)開視線,盯著書案的一角。 這幾天去哪兒了?一直沒看見你。楚予昭低沉的聲音響起時(shí),胸膛也在跟著震顫。 去哪兒很重要嗎?反正你有其他貓。 洛白假裝沒聽見,依然盯著書案。 問你,去哪兒了?楚予昭捏住他耳朵搖了搖。 煩人,別動手動腳的。 洛白將兩只耳朵掙脫出來,平平抿在腦袋上,不讓他捏。 楚予昭又問:真不高興?誰惹著你了? 洛白將兩只眼珠子轉(zhuǎn)過來,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眼,又翻了個(gè)白眼瞥向一旁。 他這個(gè)白眼太明顯,楚予昭突然就笑了起來,笑聲帶動胸腔震顫,讓洛白的身體也微微顫動。 來,給你看樣?xùn)|西。楚予昭彎腰去拿東西,嘴里道:你看看喜不喜歡。 洛白雖然垮著臉,卻還是看了過去,待看清楚予昭手上的東西后,兩只眼睛陡然瞪大了。 楚予昭垂眸看著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小豹,看他明顯精神一振,眼睛亮了起來,便晃了晃手中的白狐貍皮窩,問道:喜歡嗎?給你做的窩。 洛白驚訝地慢慢坐直了身體,伸出爪子輕輕碰觸了下那個(gè)窩。白色的狐貍皮閃著光澤,手感柔滑細(xì)膩,非常舒服。 原來這是朕給我做的窩。 原來他沒有其他貓,只有我一個(gè)。 楚予昭還想再問他喜不喜歡,就見小豹騰地從他腿上躍起,兩只爪子摟住他頸子,舌頭伸了出來,在他臉上瘋狂舔舐。 楚予昭拼命將頭往后仰,最后不得不用一只手握住小豹后腦,才制止住他這熱情的情感表露方式。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喜歡,行了。 楚予昭將豹窩和洛白都放下地,扯過絹帕擦拭臉上的口水,洛白則喜滋滋地爬進(jìn)窩中,整只豹舒服地躺了下去。 楚予昭看著小豹一會兒側(cè)躺,拿只爪子撐住腦袋,擺出個(gè)側(cè)臥姿勢,一會兒又仰躺著,四爪攤開,滿足地閉上眼,裝作睡熟的模樣,還打出了一串小呼嚕。 洛白正仰躺著,突然感覺到自己袒露的小豆豆被撥了撥。 那個(gè)部位太敏感了,他身體猛地一顫,睜開眼看向那個(gè)作亂的始作俑者,全身迅速地變成了粉紅色。 雖然被層皮毛擋住了,但那雙眼睛卻掩飾不住,有點(diǎn)氣惱,又有點(diǎn)羞赧地看著楚予昭。 楚予昭饒有興味地注視著小豹,看著他那雙水潤潤的圓眼睛,臉上卻絲毫沒有羞慚之色,還問道:害羞了? 洛白翻了個(gè)身,撲在窩里,拿爪子捂住了臉。 他聽到楚予昭發(fā)出愉悅的兩聲低笑,又撫摸著他背后的皮毛,道:喜歡的話就住在這里吧。 洛白剛想點(diǎn)頭答應(yīng),突然想起自己既是小豹又是洛白的事,心里開始犯難。 小豹要是睡在這里,那洛白怎么辦? 可洛白要是和朕住在一起,小豹就沒法出現(xiàn)啊。 于是洛白沒有當(dāng)即答應(yīng),只坐起身,用爪子珍愛地摸了摸白狐貍皮窩,接著就叼在嘴里,小跑著出了書房門。 他熟門熟路地叼著窩進(jìn)了臥房,將窩就放置在自己睡覺的那個(gè)床上。 這下好了,不管他是小豹還是洛白,能同時(shí)睡床又睡窩。 洛白將窩就擺在枕頭旁,再用爪子拍了拍,轉(zhuǎn)頭時(shí)發(fā)現(xiàn)楚予昭就站在門口,一手環(huán)胸,一手摸著下巴,不出聲地看著他。 洛白對著楚予昭低低叫了聲。 我就把窩擺在這里了。 楚予昭慢慢走到床邊,看著那只窩,有些為難地嘆了口氣。 洛白立即撲到窩上,用爪子壓住,仰頭警惕地看著他。 我就要把窩放這里,誰也不準(zhǔn)拿走。 楚予昭在床邊坐下,撫了撫洛白的頭,又輕咳一聲道:小白,這床的主人,他可能不會允許你將窩放在他枕頭旁邊。 洛白心道,這床的主人就是我,我非常允許我自己把窩放在枕頭旁。 楚予昭伸手就要去拿窩,洛白卻叼著窩往床角落縮,還整個(gè)身子趴在上面將窩護(hù)住。 楚予昭有些無奈:你們怎么都是一樣的性子呢?想要什么東西就非得占住。我再給你做一架床好不好?你到時(shí)候把窩放在那床上。 洛白別過頭,明顯不答應(yīng)。 楚予昭又好氣又好笑,直起身道:那先說好,要是他要吵鬧的話,我就要將你窩拿走。 他只要想起洛白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的地盤被侵犯,那副不依不饒的耍潑模樣,就有些頭疼的按住了太陽xue。 洛白眼珠一轉(zhuǎn),我怎么會吵鬧呢?我肯定不會啊。 于是他坐起身,對著楚予昭重重點(diǎn)頭。 依你,如果我要吵鬧的話,就任你將窩拿走。 真乖。楚予昭微笑著撓了撓他的下巴。 洛白兩只前爪抱著楚予昭手輕輕咬,楚予昭就伸著手由他啃,有些心不在焉地頻頻轉(zhuǎn)頭去看窗外。 外面的天色已黑了下來,月亮爬上了梢頭,楚予昭再次望向窗外時(shí),便轉(zhuǎn)身喊了一名內(nèi)侍的名字。 陛下。內(nèi)侍推門進(jìn)來,恭敬道。 楚予昭說:你帶幾個(gè)人,去園子里找找洛白,讓他回來了。 是。 內(nèi)侍退到門口,楚予昭又道:如果園子里沒見人,就去玉清宮看看。 等到內(nèi)侍推出門后,楚予昭察覺到小豹突然沒有了動靜,抱著他的手也沒有繼續(xù)啃。 怎么了?他側(cè)頭去問。 小豹愣愣看著他沒有回話。 楚予昭低聲道:別怕,洛白也是個(gè)喜好玩樂的性子,你倆會玩到一塊兒的。 洛白陡然回過神。 內(nèi)侍找自己去了,可他在這里,讓人家怎么找啊?如果去玉清宮也沒見著自己,那元福姨也會著急生氣的吧? 楚予昭以為小豹是在緊張洛白就要回來,正要再安撫兩句,就見他突然從床上站起身,對著窗戶一個(gè)縱躍,中途落在圓桌上借了下力,再躍上窗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窗戶外。 楚予昭愣怔了一瞬,急忙走向窗戶看外面,只見著幢幢樹影,哪里還有小豹的身影。 剛不是還喜歡這個(gè)窩和床嗎?這就走了楚予昭有些失落地喃喃著。 洛白匆匆將衣服穿好,鉆出了林子,找到那幾名正在尋他的內(nèi)侍,跟著又回了乾德宮。 他剛跨進(jìn)寢殿臥房,便看見正站在窗旁的楚予昭,在聽到腳步聲后轉(zhuǎn)頭看向他,微皺起了眉。 天都黑了還不回來楚予昭話沒說玩,便見洛白對直沖了過來,一頭扎進(jìn)他懷中。 楚予昭看著他烏黑的發(fā)頂,有著剎那的愣怔,卻那些教訓(xùn)的話都咽了下去,神情變得更加嚴(yán)肅。 他伸手拍了拍洛白的肩,問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誰給你委屈受了? 洛白雙手緊緊環(huán)住楚予昭勁實(shí)的腰,再慢慢抬起頭,眼睛瞇成了月牙兒,笑嘻嘻地說:沒出什么事,我就覺得哥哥你真好。 楚予昭一言不發(fā)地垂眸看著他,洛白又將臉埋回他胸口,邊蹭邊發(fā)出撒嬌的哼哼聲。 楚予昭伸手捏住他下巴,抬起來問道:沒出什么事? 沒有啊。洛白的下巴被鉗住,含含糊糊地回了聲。 楚予昭松開他下巴,又觀察他臉上神情,確定的確沒什么事后,便將箍在腰上的手掰開,對著外面喊了聲:傳膳。 是。門外傳來內(nèi)侍的回應(yīng)。 洛白膩膩歪歪地又要往他身上靠,被他用手擋住推開:站直了,別跟沒長骨頭似的。 哼 等待傳膳時(shí),楚予昭去浴房凈手,并勒令洛白也一起。宮女分別打好兩盆水放在架上,楚予昭不緊不慢地挽起衣袖,將手抹上檀香胰子,揉出泡沫后伸進(jìn)水盆。 洛白的手泡在自己水盆里,眼睛卻一直盯著楚予昭的手。 楚予昭的手骨節(jié)分明,帶著習(xí)武之人的力量感,但手指根根修長,讓洛白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楚予昭扯過宮女托盤里的干帕子擦手,嘴里淡淡道:衣袖快要掉水里了。 ???洛白愣愣地問。 楚予昭將干帕子丟回托盤,將洛白的衣袖挽了上去,再轉(zhuǎn)身往浴房門口走:洗干凈點(diǎn),不洗干凈不準(zhǔn)吃飯。 哦。 洛白出了浴房后,房間的圓桌上已經(jīng)布好飯菜,他卻沒有急著去坐下,而是回到自己床上,拿起那個(gè)白狐皮豹窩抱在懷里,再去坐在楚予昭對面。 楚予昭剛端起碗,看見洛白懷里的豹窩后,微微一怔。他怕洛白又要耍橫,便開口解釋道:這個(gè)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