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張信凱旋之日，城中百姓蜂擁而出于朱雀大街兩側(cè)要一睹宣平侯的風(fēng)采。

    婉然早便說要去看，讓人去城中最好的瓊樓定了位子。

    明月本要回大相國寺，可一來將要過年婉然和老夫人挽留，二來婉然婚期已定，就在明年春末，她及笄后沒多久。實(shí)則是老夫人擔(dān)心自己身子不好，耽誤了她便想讓她早些出嫁，也是怕自己看不見了。這樣一算，這便是婉然在府上過的最后一個(gè)春節(jié)了，明月便如何也不能走了。

    這些時(shí)日因著這個(gè)緣故，大家都順著她。

    外頭天冷，老夫人自是去不得的。在松霞院略坐了坐，她們便要出府去瓊樓。

    “靜娘也去吧。”臨行前，明月說了句。她見她今天應(yīng)是打扮過，雖在孝期不能穿的鮮妍，可白色青花紋的上襦搭著銀灰百迭裙卻十分清麗。高髻上一枚素銀釵，黛眉輕掃，唇不點(diǎn)而紅，身姿纖柔，如病弱西子一般。

    車上婉然便生氣，明月與她說話她也不理。

    不過到了瓊樓，街道上熱鬧非凡，樓宇之間竟還結(jié)了彩帶，若是再掛幾盞燈，便是上元節(jié)的燈會都沒有這般熱鬧，她心思被移開了，自也顧不上生氣了。

    等了半個(gè)時(shí)辰，才聽得軍馬之聲，一時(shí)人聲鼎沸，摩踵擦肩。

    “郡主，姑娘，侯爺入城了?！迸扇コ情T打探的下人回來報(bào)婉然帶著帷帽已到了窗邊遙遙便見軍隊(duì)列陣整齊，繪著“大梁”的赤色旗幟飄在空中，便是冬日亦不覺得冷了，只覺熱血沸騰。

    “嬸嬸，”她一捉身邊的人，發(fā)現(xiàn)竟是靜娘，明月還坐在椅子上喝茶，登時(shí)便不肯了，將她手甩開，便去拉明月：“嬸嬸，叔叔都快到下面了，你快過來。”

    “他最想見的人便是你呢?！彼室庹f的響了些靜娘避到一邊，她如今已習(xí)慣了，再說她沒多久便要嫁出去了，她所依傍的只有侯爺。

    軍陣中張信在最前面，他騎著一匹黑色駿馬，應(yīng)是要進(jìn)宮城的緣故，并未著將軍鎧甲，而是一身紫色公服。他面如冠玉，身姿如玉山般挺拔，唇下蓄須，不減當(dāng)年風(fēng)姿，因生的英俊，又能帶兵打仗，如今民間都戲稱他為玉面將軍。

    兩年未見，明月一時(shí)竟有些恍惚，像是比記憶中瘦了許多，臉上刀削斧鑿一般棱角分明。

    “叔叔，叔叔?！苯?，婉然便連連喚他他望過來，原本靜默眼中突起幾分波瀾，便如亙古長夜突然有了絲亮光。她不知為何心中一疼，竟從其中讀出幾分祈盼來。

    第30章 不愛

    “嬸嬸,叔叔看著你呢?！蓖袢辉谶吷蠁荆骸把?，怎恁多人丟香包果子，嬸嬸你身上的帕子呢,快丟給叔叔?！?/br>
    明月攔她,“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看見,你別瞎忙活了?！?/br>
    “嬸嬸好不解風(fēng)情?！彼`機(jī)一動道：“那便用我的?！?/br>
    “叔叔,嬸嬸的帕子?！彼雮€(gè)身子都快探到外頭了，明月怕她摔了急忙拉住她。

    一方淡紫的羅帕從瓊樓上緩緩飄下來，眾人只見方才還不動如山的玉面將軍已控著馬跑到了瓊樓下。

    他手臂一伸就將那方羅帕接在手中婉然笑的眼睛彎彎，得意道：“我就說叔叔接的到吧。”

    “明月。”他仰著頭，唇角微勾，之前的不歡而散像是未有過。明月覺得他整個(gè)人都比兩年前要靜了許多，像是歷盡磋磨，便如玉石有了包漿,光華盡斂,卻越發(fā)讓人移不開眼。

    “侯爺辛苦了?！?/br>
    她亦回以一笑，眼中柔和不見初時(shí)堅(jiān)冰。

    兩人之間雖話語寥寥，卻似隔絕了眾人。

    明月心中很佩服他。無論之前如何，這一刻他只是個(gè)有勇有謀、保家衛(wèi)國的將軍?！盎⑴诔峭?等街上人少些了我便讓平章送他進(jìn)來?！?/br>
    “多謝侯爺?！?/br>
    此間動靜自引來眾人圍觀“那是何人？”

    “宣平侯家眷吧”“華陽郡主？當(dāng)年婚禮時(shí)我還撿過喜錢，那可是先帝親賜的婚?！?/br>
    “侯爺與郡主確是鶼鰈情深,恩愛極了?！?/br>
    明月帷帽兩邊的幕簾都放下了，只能隱約覷見一張菱唇和小巧的下巴。

    “我入宮很快便歸。”

    婉然笑著捂嘴：“叔叔快去吧,有我看著嬸嬸，她不會跑的?！彼h首拉著馬韁回到隊(duì)伍中“人都走了，還看,我叔叔一點(diǎn)都不喜歡你，你沒瞧見嗎，他估計(jì)都不認(rèn)得你了。你自己找個(gè)好人家做正妻不好嗎，王先生要知道你給人做妾得多難受呀?！?/br>
    婉然逮著機(jī)會便勸靜娘，她畢竟與她一道大的，有過那么幾年情誼。她怎么就硬要巴著她叔叔呢，若真成了，她叫她叫什么，小嬸嬸？嗚嗚，她才不要。

    靜娘垂著頭，有些怯怯，“我不會與郡主爭的，我只是愛慕侯爺，也想留在府中?！?/br>
    “我叔叔比你大那么多，你喜歡他什么？”婉然一臉難以置信，又說不通，氣哄哄地一甩束腰帶子再不去理她了。

    回到府中，松霞院中婢子來往頻繁，灑掃布置的雖忙卻也井井有條。既是為迎侯爺也因著要過節(jié)了，自然要好好打掃一番。木地板被擦的發(fā)亮，窗明幾凈，日光下院子顯得格外敞亮。

    老夫人難得起了興致插花，約莫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著病氣也去了不少。明月她們回來時(shí)，她正坐在榻上，小幾上擺了只粉青釉的花觚，已經(jīng)插了幾只臘梅。

    “可見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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