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人間:誰是我(上卷)在線閱讀 - 第十二章 我不是高能

第十二章 我不是高能

    第十二章 我不是高能

    現(xiàn)在,我還會想起父親。

    阿爾斯蘭州肖申克州立監(jiān)獄,c區(qū)58號監(jiān)房,有時我趁著老馬科斯熟睡,悄悄回憶往事流淚。

    2009年9月19日,下午三點。

    剛在小簿子里寫到“請你幫我查一個電話號碼!”,黑人獄警就過來敲了敲鐵門:“1914!典獄長找你!”

    “1914”是我在這里的名字。

    走出鐵門,冷靜地穿過走廊,四周響起囚犯們的噓聲。

    經(jīng)過三道狹窄的安全門,經(jīng)過地下回廊,進入監(jiān)獄行政樓。這里的戒備松了許多,獄警押送著我進入典獄長的辦公室。

    “你好,1914?!?/br>
    典獄長德穆革先生,坐在一把巨大的黑椅上,緩緩掐滅嘴里的煙頭,示意獄警退出他的辦公室。他有一個長長的鷹鉤鼻,從頭發(fā)與臉形來看像猶太人。面對我這樣的終身監(jiān)禁囚徒,卻絲毫不加防范地捧著咖啡說:“今天,我同時接到兩通電話,都與你有關(guān)?!?/br>
    “與我有關(guān)?”

    “一個是男人打來的,另一個卻是女人。”

    “謝謝,我知道他們是誰了?!?/br>
    典獄長的聲音分外陰沉:“我會按照他們說的去做的,前提是你必須聽我的話?!?/br>
    “我會的。”不想多看他的這張面孔,我低頭說,“先生,我可以走了嗎?”

    “等一等,還有件事——昨晚,我也聽說了?!?/br>
    “聽說什么?”

    “掘墓人?!?/br>
    他說完又點起一支煙,藍色的煙霧從他臉上彌漫起來,讓我壓抑著自己的恐懼。

    “這是真的嗎?那個傳說中的幽靈,真的回來了嗎?”

    “不,我希望大家終止這種無稽之談?!钡洫z長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緊張的神色,卻還給自己壯膽說,“我已經(jīng)在這座監(jiān)獄七年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掘墓人!”

    “可我確實見過他?!?/br>
    從我嘴里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典獄長德穆革先生面色慘白,他那鷹鉤鼻與黑色頭發(fā),倒是很像吸血鬼電影里的德古拉伯爵。

    他怔怔地盯著我的眼睛許久,終于擠出一個詞組:“get out!”

    于是,我如典獄長所愿而滾蛋了。

    黑人獄警將我押回c區(qū)58號監(jiān)房,老馬科斯依然坐著看書,我悄悄拿出抽屜里的小簿子,接著記錄我的故事——

    沒有父親的日子。

    第二天。

    我和母親守著父親的靈堂。

    在外面跑了整個上午,把父親送到殯儀館,確認后天火化舉行追悼會,在我家附近的酒店預(yù)定了豆腐羹飯——南方許多地方的習(xí)慣。下午疲倦地回家,再給親戚朋友們打電話,通報追悼會的時間。不斷有人上門來吊喪,大多是爸爸單位的同事,沒幾句話放下禮物就走了。我覺得自己成熟了許多,能暫時放下悲痛處理這些事,雖然一切都是被迫的。

    家里只剩下我和mama兩個人了?;氐阶约旱男》块g,關(guān)上房門拿出幾張信紙,最近七個月還沒寫過信,摸著紙筆的感覺那么陌生。

    信札的第一句話是——

    秋波:

    你好……

    足足寫了三頁信紙,握筆的手指都疼了。盲姑娘能夠看信嗎?節(jié)目編輯一定會給她念的。最后要落款時,我停頓了好幾分鐘,才寫下“蘭陵”這個名字。

    重新讀了一遍,將三頁信紙塞入信封,寫上廣播電臺“午夜面具”的地址郵編。

    手機又響了,是莫妮卡:“喂,高能!我查到那個號碼了!”

    “你太厲害了!在哪里?”

    “美洲大酒店?!?/br>
    離我家不遠,是一家最新開業(yè)的外資五星級酒店。

    十分鐘后,我打車趕到了美洲大酒店。

    果然是五星級酒店的氣派,大門裝修得富麗堂皇。我匆忙出門穿著寒酸,還戴著黑紗,保安粗暴地將我攔下來。我好說歹說都沒用,隔著酒店的玻璃門,看到大堂里的莫妮卡,她那混血的模樣煞是醒目。急沖沖地向她大喊,她出來告訴保安我是她的朋友。保安看到她混血兒的模樣,立刻把我放進了酒店。

    “我討厭這個地方!”我覺得剛才受到了侮辱,“你怎么查到這里的?”

    “固定電話號碼,電信公司就可以查,你真笨!”

    她帶著我走到酒店前臺,向服務(wù)生查詢昨天凌晨一點,哪個房間電話打出來過?服務(wù)生表示沒辦法查詢。

    莫妮卡將我拉到一邊說:“每個酒店都有電話記錄,所有房間打出電話都可以查到,否則怎么結(jié)算電話帳單呢?”

    她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這回說的全是英文,一直背對著我,聽不清她說了什么。

    打完電話不到一分鐘,前臺服務(wù)生就把我們叫過去了,滿臉堆笑地向莫妮卡道歉,很快查出了房間號碼——1919房。

    昨天凌晨1點01分,美洲大酒店1919房打出過一個電話到我父親的手機上。

    服務(wù)生查了一下入住資料,當時1919房的客人現(xiàn)在仍未退房,是用美國護照登記的,名字叫“常青”。

    “是中國人的名字?”我輕聲對前臺服務(wù)生說,“客人現(xiàn)在房間里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br>
    莫妮卡掏出一百美元的小費說:“你給1919房打個電話,如果客人接起電話,就問他需要什么房間服務(wù)?!?/br>
    服務(wù)生撥起電話,我的手心已捏了一把汗,緊張地看著莫妮卡,她也擰著眉頭異常警惕。

    “喂,常先生嗎?我是前臺,請問需要什么房間服務(wù)?”

    電話居然撥通了,客人正好在房間,確實是美籍華人。

    “打擾了,再見?!?/br>
    等服務(wù)生放下電話,我和莫妮卡已飛快地沖向電梯,以免那個家伙又坐電梯下來。

    沖進電梯,按下19層,我的面色已漲得通紅,握緊拳頭像要打架的樣子。

    “高能,你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能沖動?!?/br>
    “是!”

    強迫自己松開拳頭,靠著電梯壁深呼吸著。

    19層到了,踏入靜謐的走廊,來到1919門前。莫妮卡先讓我退到一邊,由她按下門鈴。

    只等了幾秒鐘,房門打開了。

    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華人男子,戴著金絲邊的眼鏡站在門里。我確信從沒有見過這個人,至少在蘇醒以后的半年里。

    “常青先生?”

    莫妮卡冷冷地問了一句。

    “是我?!彼换挪幻Φ鼗卮?,隨后目光跳過莫妮卡,直接落到后面我的臉上,“請進!”

    他居然沒問我們是誰?心里有些猶豫,依舊快步走進房間,莫妮卡走在我身邊,警惕地盯著那個男人。

    這是一個豪華套間,剛剛打掃過,沒什么異樣,常青似乎認識我,用標準的國語說:“兩位請坐?!?/br>
    小心翼翼地坐下,還沒等我開口問他,常青主動說話了:“賢侄,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我已在這里等你兩天了?!?/br>
    “什么?賢侄?”

    我完全暈了,不知該立刻暴打他一頓,還是該跟他稱侄道叔?

    然而,他的眼睛卻毫無防備地被我盯著,從而看到了他的心里話——奇怪,他心里絲毫都不慌張,看起來并沒有說謊,確實在這里等了我兩天!

    “兩位要喝什么?”

    他說話文質(zhì)彬彬,走到酒柜前要開瓶了,莫妮卡急忙說:“no,thank you,不需要?!?/br>
    “請問你是高能先生的女朋友嗎?”

    “不,當然不是!”莫妮卡也不尷尬,“我只是他的同事?!?/br>
    “真的嗎?可是我聽說高能最近被公司裁員了,是前同事吧?”

    她低頭道:“是,前同事?!?/br>
    “你怎么知道這些的?”我終于按捺不住,開門見山,“你還知道我為什么要找你吧?”

    “是的,非常抱歉,昨天凌晨一點,是我用酒店的號碼,給你的父親,也就是高思祖先生打了電話?!?/br>
    他居然那么坦率地承認了!原本以為還要審訊一番,甚至要動用武力才能讓他開口,接下來他又要說什么?

    “兩天前的晚上,也是我給你父親打了電話,然后他就到這個房間里,與我長談到了深夜?!?/br>
    “你是什么人?藍衣社?”

    “藍衣社不是一個人,但我確實與藍衣社有關(guān)?!?/br>
    又是這套鬼話,我盯著他的眼睛問:“昨晚與我在msn上說話的人是不是你?”

    “當然不是!”

    “你們究竟要怎么樣?害死了我的父親,現(xiàn)在又要來害我嗎?”

    “不,我絕不希望你父親有任何意外,我也想不到他居然會選擇自殺,這其中的秘密也許只有他才知道了?!背G鄰木乒窭锬贸鲆黄匡嬃献哉遄燥?,“其實,我與你全家都是世交,至少已經(jīng)有三代人的關(guān)系了?!?/br>
    “世交?”

    怪不得他第一次就叫我“賢侄”,搞得像武俠小說里的華山派與衡山派。

    更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一直都盯著他的眼睛,卻發(fā)現(xiàn)上面那么多話,居然全都是實話,他并沒有欺騙我。

    “不,我不記得父親跟我提起過你,也不知道我家有什么世交?!?/br>
    “是的,你的父親不但不會告訴你,還希望你永遠置身事外,不要被卷入到這些秘密當中,因為他深深地愛著你,他希望你平平安安,不要有任何危險?!?/br>
    常青的這番話讓我垂首深思,倒與父親死前說的那些意思相符。

    “是的,父親深深地愛我。但正因為他那么愛我,所以我更不能接受他的死,我一定要找出他自殺的原因!”

    “所以你就找到了我?我已經(jīng)承認了,我和你的父親有過長談,我也想不到在與他通電話一個小時后,他竟然會輕生。但我不能透露我和你父親具體談了什么,因為這是你父親在最后一個電話里對我關(guān)照的,他不想讓你和他一樣再被那些秘密煎熬,最好的辦法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否則你將處于比你父親更大的危險中。我已答應(yīng)了你的父親,并將信守這個承諾,不會把任何秘密告訴你。”

    我盯著常青的眼睛,卻看不清他心里想什么?也許都是真的?

    “你說父親是為了保護我,才不讓你向我透露任何秘密的?”

    “是的,你的父親向你透露過秘密嗎?”

    “沒有?!?/br>
    “對,這就是他的愿望所在?!?/br>
    但我還是痛苦地搖頭:“就算這真是我父親的愿望,但你為什么突然給他打電話?在你半夜打的電話里,究竟說了什么話促使他自殺?”

    “恰恰相反,我希望你父親好好地活著,因為他身上的秘密如此重要,無論對他還是對我而言,都如同一個巨大的寶藏——他的去世就是這筆寶藏的重大損失,可惜他已厭倦了這個秘密,不愿意再把延續(xù)千年的游戲做下去?!?/br>
    “延續(xù)千年的游戲?”我瞪大眼睛,希望發(fā)現(xiàn)他的心里話,“什么游戲?”

    “秘密——不能說的秘密?!彼D(zhuǎn)身給自己倒了杯飲料,“他一定想用自己的死亡,來徹底終結(jié)這個游戲,同時永遠埋葬這個秘密。他是為了你的安全而死,也是為了許多人的未來。無論他能否完成心愿,都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一個偉大的男人?!?/br>
    “你好像在說一件驚天動地的秘密,而這件秘密不但將影響到我的家族的生死,也將影響到千千萬萬的人?”

    “是?!?/br>
    常青反而向我步步逼來:“高能,你的父親希望你做一個普通人,不要為了那個千年秘密,和某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走上萬眾矚目的十字架!”

    “萬眾矚目的十字架?”

    太陽xue的神經(jīng)又疼痛難忍,盡管我極其不愿意相信,但從常青的眼睛里發(fā)現(xiàn)——他說的居然全是事實!

    我曾幻想成為萬眾矚目的人,得到財富權(quán)力與名譽,享受各種各樣的欲望與幸福。父親卻要我像遠離毒藥一樣遠離這些幻想,期望我平平淡淡才是真,成為茫茫人海中一個平庸角色,就此度過卑微而平凡的一生。

    “當然,究竟選擇走上十字架,還是最終老死于床頭,這完全是你的自由?!?/br>
    聽完常青的這句話,我咬著嘴唇不知該說什么,腦子徹底亂了套,反復(fù)出現(xiàn)父親的臉龐,還有那些閃光的碎片。

    “常先生?!笨吹轿业木褚呀咏罎?,保持沉默的莫妮卡挺身而出,“無論這個秘密是什么,能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對不起,作為高家?guī)状氖澜?,我的身份同樣也是高思祖先生的秘密之一?!?/br>
    “那你說在這里等了高能兩天,你在等他什么?”

    “因為我相信以高能的智商,一定會找到我的?!背G嗫戳丝磿r間,“對不起,我還有個重要約會,必須馬上出門,再見。”

    下達完他的逐客令,常青穿上西裝,提起包往客房門口走去。

    “等一等!”

    莫妮卡沖到門口攔住了他,常青淡淡地說:“你們要綁架我嗎?”

    我面無表情地走到門口,拉了拉莫妮卡的衣袖:“算了,我們也走吧?!?/br>
    莫妮卡盯著常青的眼睛,對峙了幾秒后給他讓開了路。常青徑直走入電梯,留下我們兩個在走廊內(nèi)。

    “高能,給我兩天時間,我會查出他的老底!”

    “剛才的對話非常奇怪,他并沒說什么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但我發(fā)現(xiàn)他基本上沒有說謊?!?/br>
    “你怎么判斷別人是否說謊?”

    她又繞回來了,還想套我的話嗎?我苦笑一聲:“不知道,也許是命運的恩賜?!?/br>
    “讀心術(shù)?”

    走廊里死一般寂靜下來,我走到電梯前回答:“不,讀人術(shù)?!?/br>
    “讀人?”

    “讀人即是讀心。”

    坐進電梯,從19樓下降到底樓,回到五星級酒店的大堂,莫妮卡卻一路沉思著我的話。

    外面下雨了,我打上一輛車匆匆離去,從后窗回望路邊的莫妮卡,消失在迷蒙的煙雨中。

    讀人即是讀心

    沒有父親的日子。

    第三天。

    窗外是陰冷的雨,整個房間透著潮濕,從墻壁無孔不入地鉆進來,逼入我的皮膚與血管。

    明天,就是父親高思祖的追悼會。

    我剛寫完在追悼會上的講稿,mama還守在靈堂喃喃自語。

    “mama,你在說什么?”

    “我感到你爸爸在里面對我說話?!?/br>
    她抬頭看了看父親的遺像,我抓著她的胳膊:“不,你只是太悲痛太想念他了。”

    mama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不知想什么,她的沉默更讓我擔心。

    靈堂里寂靜了十幾分鐘,在遺像里的父親注視下,我問出了一個困擾許久的問題:“mama,我會游泳嗎?”

    “怎么問這個?”mama恍惚地搖頭,似乎有些神經(jīng)衰弱,托著下巴嘆息,“不,你從來不會游泳。小時候你爸帶你去學(xué)過,但你無論如何都學(xué)不會,后來就再也沒有游泳過?!?/br>
    自從我上次去杭州,在西湖斷橋下救起一個溺水的孩子,就一直想問這個問題,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

    “真的嗎?我從來都不會游泳?”

    “當然,mama最了解你了,怎么可能會搞錯呢?”

    既然我從來不會游泳,那跳下西湖救人的又是誰?暫時跳過這個問題,如果我不是爸爸親生的兒子,那么mama就成為最大的疑點——不,絕不允許這種想法,哪怕僅僅只是一種假設(shè)!但如果mama也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呢?腦袋又要被擠爆掉了,這些疑問卻不敢說出來。

    窗外,淋漓的雨水打在玻璃上,密密麻麻敲打著我的心。

    回到小房間,關(guān)上門坐臥難安。把時間再倒推回半年前,蘇醒以來丟失了全部記憶,關(guān)于自己的一切都是別人告訴我的。而這半年來我的某些發(fā)現(xiàn),卻對自己的過去產(chǎn)生許多懷疑。比如離奇的游泳問題,接著是可怕的血型問題,最后竟想到了張雨生!

    原本從來不會游泳的我,沉睡一年醒來后卻有了如此好的水性?不可能在沉睡中學(xué)習(xí)了游泳吧?從來不唱張雨生的我,卻在蘇醒后突然能模仿張雨生唱歌?不可能是我在沉睡中學(xué)會了張雨生吧?

    為什么在這兩個方面,現(xiàn)在的我與以前截然不同?

    還有最最致命的血型——如果我不是父親在生物學(xué)上的兒子,那么我的親生父親又是誰?如果我是母親在生物學(xué)上的兒子,這一定是我以及母親的奇恥大辱!不,我絕不相信mama會做出對不起爸爸的事。

    然而,有什么方法能還給母親一個清白?

    血型、游泳、張雨生的歌——這三件事都極度蹊蹺,血型證明我不是父親的兒子,游泳和張雨生的歌證明我不是以前的我。

    假設(shè)我不是以前的我,那么我當然也不是母親的兒子!

    老天!腦中掠過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我既非父親的親生子,同時也非母親的親生子,實際上我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

    牙齒劇烈地打顫,雙手幾乎要拔出頭發(fā),難道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母親的問題?

    不,以前的高能不會游泳,以前的高能也不會唱張雨生。

    而現(xiàn)在的我擅長游泳,現(xiàn)在的我也擅長唱張雨生,并不是高能不是高思祖與許麗英的兒子,而是現(xiàn)在的我根本不是以前的高能!

    我不是高能?

    這是一種更令人恐懼的可能,指向無限詭異的想象力,也意味著半年來照顧我的高家夫婦,原本就不是我的父母?

    終于,邏輯又回到倫理道德允許的范圍:mama仍然是一個賢妻良母,爸爸也沒有被戴上綠帽子,冤枉地替別人養(yǎng)大兒子。他們夫婦確實生了一個兒子,并將他養(yǎng)大成人到二十多歲,他就是高能——但不是我!

    也許,我只是擁有了一張和高能一樣的臉,或許還有和高能一樣的嗓子,除了我能唱出比他更高的音域,達到張雨生那樣的境界。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猶如我劇烈抖動的心臟。

    煩躁地徘徊幾步,突然沖出房間回到靈堂問:“mama,我是你的兒子嗎?”

    “傻兒子,你真是瘋了嗎?”

    mama疑惑地搖搖頭,而她的眼睛卻被我看清楚了——她沒有說謊,在她眼里我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因為我是以高能的面目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對不起,mama?!蔽乙沧ブ鴐ama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說,“你有沒有留著我小時候的東西,比如頭發(fā)之類的?”

    她想了半天才說:“想起來了,你出生以后不久,我把你的胎毛都保存下來了?!?/br>
    “在哪里?”

    mama回到臥室,在五斗櫥里翻箱倒柜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鐵皮盒子。

    看得出她保存得很好,打開來是一撮胎發(fā),淺淺的顏色又細又軟,二十多年卻還像剛剛剪下來。

    “這就是你的胎毛,mama留著它就像存?zhèn)€紀念,看到它就會想起肚子里懷著你的時候?!?/br>
    她說著摸了摸我的腦袋,好像我還是mama懷中的嬰兒,假設(shè)我真是高能的話。

    忽然手機又響了,退回自己房里接起電話,果然是莫妮卡:“喂,昨天晚上,常青已經(jīng)從酒店退房離開,不知道他去了哪里?!?/br>
    “該死!”我壓低聲音狠狠地說,“昨晚他騙了我們,根本不是什么約會,就是想把我們騙走,然后溜回去退房,以免我們再找到他!”

    “但我查到常青的底細了,1958年他出生于中國,1979年成為恢復(fù)高考以后的首批大學(xué)生,1983年獲得美國柏克萊大學(xué)的獎學(xué)金,得以赴美留學(xué)深造,畢業(yè)后留在美國工作。80年代末,他神秘地成為百萬富翁,并加入美國國籍。但他并未在任何一家公司供職過,也沒有經(jīng)營過什么企業(yè),誰都不知道他巨額財富的來源?!?/br>
    “這次他怎么會回國的呢?”

    “他在三天前回國的,根據(jù)入境記錄,這也是他今年第一次進入中國,這就是我查到的全部內(nèi)容?!?/br>
    我在電話里苦笑一聲:“你知道嗎?你完全不像總經(jīng)理助理,更適合做一個私家偵探。”

    “也許吧?!?/br>
    結(jié)束通話之前,我猶豫著問道:“莫妮卡,能否再幫我一個忙?”

    沒有父親的日子。

    第四天。

    殯儀館。

    雨一直下,所有人撐著黑色的傘,穿著黑色的衣服,戴著黑色的袖章,懷著黑色的心。

    我的父親高思祖的追悼會。

    這也是我最近第二次來到殯儀館,上次送別的是上吊自殺的陸海空。

    我租了一個不大的廳,放好花圈就顯得有些擠了。親戚朋友與單位同事加在一起,總共不超過三十個人,看起來冷清又寒酸。mama一直掉著眼淚,舅舅牢牢扶著她的肩膀。父親單位領(lǐng)導(dǎo)先致了悼詞,接著我作為唯一的兒子,向來參加告別儀式的親朋好友們致辭。

    我的最后幾句話是這樣的——

    “爸爸,直到你生命最后的時刻,還在想著如何保護我,不讓我受到任何傷害。你說你深深地愛著我,對此我深信不疑,你以生命實踐了誓言。雖然,此刻的我悲痛欲絕;雖然,我幻想這一切都沒發(fā)生過;雖然,如果我有機會穿越時空,絕對會阻止你的離去;但是,我仍然要對你說——爸爸,你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也是一個偉大的男人,即便整個世界都無法理解你,但只要你的兒子我能夠理解,你在九泉之下也當安息吧!永別了,爸爸?!?/br>
    說完這段我已淚如雨下,mama也已泣不成聲。其他人雖聽不懂我的意思,卻也被我的情緒和氣氛感染。隨著向遺體告別的哀樂聲響起,所有人的心都被父親揪著,走向帷幕后的水晶棺材。

    作為兒子我走在最前面,看著玻璃下的父親——他被化妝打扮得不錯,看起來栩栩如生,穿著一套我專門給他買的西裝,父親這輩子幾乎從沒穿過西裝,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在沉重的哀樂刺激下,我顫抖著撫摸水晶棺材,卻摸不到父親冰冷的臉,只有我自己打落的淚水。

    無論我是否他的親生兒子,但我確實把他當作自己的父親,在他生命消逝之后,才真正感受到了他的父愛,竟那么深厚那么偉大!

    追悼會已近尾聲,大家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原地,所有人與父親告別。母親幾乎昏倒在棺材前,被舅舅阿姨拉了回來。當我們又排成幾列,向父親遺體三鞠躬告別時,外面忽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黑衣人。

    居然看到十幾個黑衣人,穿著黑色的風(fēng)衣戴著黑色的帽子,胳膊上戴著黑紗,捧著十幾個花圈進來。所有花圈寫著“高思祖先生千古”的毛筆字,卻沒留下任何贈送者的落款。他們簇擁著一個男人,同樣也是一身黑衣黑帽外加黑色墨鏡,看不清他的長相。

    但可以肯定——這個人絕對不是常青,因為他的身材要比常青高大很多。

    這群黑衣人走進追悼會現(xiàn)場,使原本就狹窄的廳里,顯得更加擁擠逼仄。我沖上去詢問是什么人?但他們都低頭不語,樣子倒還畢恭畢敬,我也不敢貿(mào)然把他們趕走,說不定真是父親生前的朋友呢?

    中間那個戴著墨鏡的黑衣人,緩緩走到父親的水晶棺材前,摸著玻璃沉默了半晌。大家都搞不懂這幫人是誰?看起來很像《黑客帝國》里的打扮。

    黑衣人圍繞父親的遺體走了一圈,沒有和在場的任何人打招呼,一言不發(fā)地離開追悼會。其他的黑衣人圍繞著他,快步走出殯儀館。我疑惑地跟出去,卻看到他們跳上幾輛商務(wù)車,一陣風(fēng)似的揚長而去。

    追悼會結(jié)束后,我讓人照顧好悲痛的mama,陪伴父親去走人生最后一程——火化。

    我變得很堅強,冷靜地看著父親,看著他被緩緩送入焚尸爐。

    最后的告別。

    藍色的火焰,熔化了一切,熔化了一個男人的一生,熔化了一個家族的秘密,熔化了許多野心與欲望,熔化了我的眼淚。

    直到父親變成一堆塵土。

    我親手撿拾父親的骨骸,裝入了他的骨灰盒中。

    然后,我輕輕吻了骨灰盒上父親的照片。

    不管在一年半以前我是否認識他,但至少在我變成植物人的時候,在我獲得重生之后的七個月內(nèi),他就是我的父親,他愛我,我也愛他。

    晚上,我完全挑起了家庭的重擔,招待親戚們吃了豆腐羹飯,一直忙碌到很晚,最后陪伴mama回家。

    白天哭得太厲害了,mama已經(jīng)筋疲力盡。我攙扶著她到床上躺下,始終握著她的手。mama喃喃自語,念叨著父親的名字,我不停地安慰她,直到接近子夜,她才漸漸沉睡過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嘴唇顫抖著嘆息一聲,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哭不出來了,似乎所有淚水都在焚尸爐被熔化了。

    等待我的是漫漫長夜,不知怎樣才能捱過?隨手打開收音機,調(diào)到電臺節(jié)目“面具人生”,秋波充滿磁性的聲音——

    “一年半前,我遭遇一場嚴重車禍,變成了植物人,在醫(yī)院昏迷了整整一年,竟奇跡般地醒了過來。我回到原來的公司上班,回到原來的生活,卻對以前的自己一無所知——我丟失了全部記憶,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原來的自己?我遇到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有人吊死在我的辦公桌上,有人給我留下短信后神秘失蹤,有人悄悄地跟蹤我……最近,我被公司裁員了,父親也不知什么原因自殺去世,周一就要舉行追悼會。我感到孤獨絕望,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不知道將來會怎樣?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但我知道,我不愿向這個世界妥協(xié),不愿與其他人同流合污,不愿淪落到這個極不完美的現(xiàn)實之中。

    蘭陵?!?/br>
    這是我的故事。

    我默默守著收音機,聽另一個人的美麗聲音,娓娓道出我的故事,我的悲傷,和我的絕望。

    這是兩天前我寄給秋波的信,沒想到這么快就收到了。節(jié)目編輯肯定第一時間念給了她聽,并迅速翻譯成了盲文,由她在今夜的節(jié)目里念了出來。

    電波穿越這個城市的黑夜,傾訴著盲姑娘——主持人秋波的聲音:“蘭陵,你的故事讓我很感動。那么我也來說我的故事,許多老聽眾都知道,其實我是個盲人,但不是天生的。十歲那年意外遭遇了一場火災(zāi),我在煙霧彌漫的老房子里,救出一個比我大兩歲的男孩。為了在煙霧中看清逃生的路,我的雙眼受到有毒氣體的傷害,當我被消防隊員救出來后,就永遠失去了光明——不管白天黑夜都生活在黑暗中。那一年的電視新聞里,我成了見義勇為舍己救人的小英雄,許多中小學(xué)都紛紛展開學(xué)習(xí)我的活動。”

    聽到這我徹底被震住了,mama曾經(jīng)告訴過我,在我(假設(shè)我是高能)十二歲那年,遭遇過一場嚴重的火災(zāi),抱著我睡覺的外婆窒息而死,而我也陷入昏迷。是鄰家的十歲女孩救了我,而那女孩卻因此雙目失明。

    就是她!

    就是此刻隔著午夜的電波,坐在電臺直播間里,這個名叫秋波的盲姑娘?

    雙手顫抖地捧著收音機,聽著秋波繼續(xù)講述她的故事——

    “我卻后悔為什么要救人?當時有機會逃脫的,如果不是為救那個男孩,我不會受傷并雙目失明。我不想做什么英雄,也不想接受榮譽,只想要回自己的光明!最初三年,我終日怨天尤人,無法接受成為盲人的現(xiàn)實。十三歲那年,忍無可忍的我決心終結(jié)這種生活——跳進了郊區(qū)的一個湖泊,當我即將溺水身亡,卻對這個決定追悔莫及時,有個少年奮不顧身跳入水中,將我從死亡邊緣救了出來。從此我才明白,不是每個人都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戰(zhàn)勝困難,只有彼此幫助支持,才能一起攙扶著站起來?!?/br>
    我劇烈地晃動著身體,抱著收音機躺在床上,接著聽秋波說——

    “蘭陵,你在信里說你非常喜歡張雨生的歌,又說你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請讓我為你播放一首張雨生的歌,記住那句話——我的未來不是夢!”

    電波中又響起那熟悉的旋律與聲音,當我是另外一個人的時候,曾經(jīng)狂熱地喜歡過張雨生,現(xiàn)在卻完全遺忘了那段記憶。在我最最絕望最最迷惘的時刻,只有聽著張雨生嘹亮的歌聲,才仿佛夢回真正的青蔥歲月,回到那個真正的我。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陽下低頭

    流著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

    也不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

    沒有父親的日子。

    第五天。

    等待了整個下午,在醫(yī)學(xué)院白色的走廊,困倦地坐在長椅上。模糊的視線里,晃動著一頭栗色的長發(fā),還有一雙混血的深邃眼睛,如波斯貓漸漸湊近。

    “高能,如果你不是高能,你會怎么樣?”

    這句悖倫讓我搖搖頭:“不知道。”

    “你希望自己是高能嗎?”

    “現(xiàn)在想來,我倒希望是高能?!蔽野杨^靠在墻上,看著窗外陰郁的天空,“如果我不是高能,那我就不是蘭陵王第49代孫,我身上也不再具有蘭陵王家族的秘密,那么我遭遇的所有恐懼與痛苦,豈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嗎?白白忍受了那么多苦難,而那些暗中監(jiān)視我并傷害我的人們,難道都找錯人了?最重要的是,父親是為了保護我,確切地說是為了保護高能而死的,但如果我不是高能,那么父親不是自殺得太冤了嗎?”

    莫妮卡眨著絲綢之路般的神秘雙眼:“不管你是高能還是其他什么人,我都會繼續(xù)幫你?!?/br>
    “假設(shè)我身上沒有秘密?假設(shè)我與蘭陵王沒有任何關(guān)系?假設(shè)我原本只是個普通人?”

    “不,如果你不是高能,那么你身上的秘密,可能比高能家族更加重要!”

    后面的小門打開,一個醫(yī)生走出來說:“可以拿報告了!”

    這是一份dna比對的報告。

    前天晚上,我從mama那里拿到了“我”出生時的胎發(fā),然后給莫妮卡打了一個電話,請她找人幫我鑒定一下,現(xiàn)在的我和以前的“我”的胎發(fā),究竟是否屬于同一個人?

    今天上午我們就來了,先給我抽血化驗,再給“我”的胎發(fā)化驗。在此之前,莫妮卡已經(jīng)在天空集團的員工資料里,查到了“我”剛進公司時做的體檢報告——高能的血型是o型。上午我已經(jīng)重新化驗了血型,再次確認我的血型是ab型。

    我不是高能。

    而高能是o型血,他是由o型的父親與b型的母親生出來的。所以母親并沒有做過對不起父親的事,她確實為父親生下了o型血的高能,但不是ab型血的我。

    比血型更準確的是dna鑒定報告,輕聲讀出報告上的數(shù)據(jù),雖然并不能知道我是誰?但至少可以確認我不是誰!

    現(xiàn)在由基因來說話,最公正的末日審判——胎發(fā)中所提取的dna,與我身上提取的dna經(jīng)過比對,證明屬于兩個不同的男性。

    蓋棺定論,水落石出,高能是高能,我是我,我和高能是兩個不同的男人。

    我不是高能,我是誰?

    思維開始倒流,從現(xiàn)在起按下倒進鍵往后——父親的自殺——被公司裁員——杭州龍井——讀心術(shù)——嚴寒與方小案的失蹤——陸??盏牡跛馈卣饡r收到的話——七個月前從醫(yī)院醒來——黑暗,一片虛無的黑暗,只有一條長長的產(chǎn)道,不知來自何方,也不知通向何處?那是宇宙大爆炸的前夕,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只有“無”。

    當這部詭異的電影從中段往后倒退,一直倒回片頭字幕升起時,我卻再也看不到自己,只剩下渾沌的黑暗深淵,那就是我丟失了的記憶?我真正的過去,不是作為高能,而是作為另一個人?

    我發(fā)覺自己又回到了七個月前,回到昏睡一年剛剛醒來后的狀態(tài)——我是誰?全部都是別人告訴我的,他們說我是高能,我就相信自己是高能;他們說我在天空集團上班,我就相信自己是天空集團一員;他們說我是個平凡普通的窮小子,我就相信自己是沒人要的猥瑣男!

    不,這一切都是假的,竟然沒有一樣是真的!我的名字是假的,我的家庭是假的,我的工作是假的,我的全部的人生都是假的!也許,連這個世界這個宇宙也是假的!

    該死的!我只不過長了一張與高能相同的臉,與他相仿的嗓音,還有相近的體形,除此以外就再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莫妮卡也搶過報告讀了一遍:“我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雖然你不是高能,但你可能擁有一個比高能幸福百倍的過去,一個比高能更完美的家庭,一個比高能更成功的人生?!?/br>
    就在她看著我的同時,我也從她的混血眼球里,看到了她真實的心里話——

    “他!他居然不是高能!那么就意味著,一開始我就找錯了人?是某些人故意設(shè)下的圈套,還是比高能更重要的人物,才會頂替了高能的人生?”

    她的這段內(nèi)心獨白,也再度證實了我的猜想:她原本就是有預(yù)謀地接近我,確切地說是為了接近高能。

    突然,我已不再關(guān)心什么蘭陵王,什么藍衣社,什么家族秘密了!這些都是高能的過去,與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至于我為什么變成高能,要么是陰差陽錯,要么是天大的陰謀!

    現(xiàn)在唯一關(guān)心的是——我是誰?

    “以前所有的線索都已與你無關(guān),但除了一條?!?/br>
    莫妮卡突然又冒出了一句。

    “什么?”

    “中美太平洋醫(yī)院,你是在那里醒來的,你現(xiàn)有記憶的源頭在那里,只要你的記憶還沒有恢復(fù),那里就是你的出生地!”

    “是,我記憶中的第一個人,是那家醫(yī)院的護士,接著是華院長——”我的目光亮了起來,“是他第一個告訴我:我是高能!如果說有誰故意欺騙我的話,那么華院長的可能性最大,他身上的疑點也最多!”

    “中美太平洋醫(yī)院在杭州的分院,距離高能出車禍的隧道口不到五十米,高能——或者是你,從杭州的這家分院被轉(zhuǎn)到上海的總院,然后沉睡了一年。既然你不是高能,那么高能又在哪里呢?”

    “明天,我們?nèi)ズ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