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 第130節(jié)
鳳君道:“拂微真人所求,其實很明確。” 他斂了笑容,淡淡道:“倘若我是魔教少教主,第一個就殺了衡陽公主。” 慕容灼大吃一驚:“為什么!” 鳳君道:“因為衡陽公主身上有太多謎團,而未知往往比已知的威脅更危險?!?/br> 慕容灼艱難地組織語言:“可是正統(tǒng)……” “殺了衡陽公主,嚴(yán)刑拷打她身邊的親信,傳國玉璽總能找到,即使找不到,白誡此時聲譽大損,魔教的機會也同樣大增?!?/br> 鳳君提醒道:“你忘記了,這方小世界沒有修行之說,人們不會將事情往太離奇的地方考慮。” 面對鳳君冷酷的話語,慕容灼并沒有表現(xiàn)出難以置信與恐懼,只是絞盡腦汁想著反駁:“但是拂微真人并沒有……” 鳳君平靜道:“他沒有殺死玄真,只是將疑惑藏在心底,甚至與衡陽公主的合作都在平穩(wěn)推進,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異樣。” “而玄真敢于展露出種種疑點,從不掩飾,何嘗不是有恃無恐?!?/br> ——她依仗的是足以在任何人面前自保的修為,也是江雪溪的心意。 ——無論有沒有記憶,江雪溪都不會傷害景昀。 那是深植于拂微真人神魂深處的本能。 . 暮春,白丞相登基為帝,改國號為燕,改元承平。 改朝換代的消息傳到景昀耳中時,木葉城巍峨的城門也已經(jīng)近在眼前。 傍晚風(fēng)冷,席卷起黃沙,簌簌拍擊在馬車車身上,車外傳來駿馬的嘶鳴。 景昀睡著了。 她很少入睡,但并不是從來不睡。 車廂寬大,一方屏風(fēng)隔開內(nèi)外,景昀蜷在屏風(fēng)內(nèi)的小榻上,枕著迎枕小憩。 一張小幾將小榻隔成兩半,小榻另一側(cè),江雪溪坐在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一手執(zhí)黑,一手執(zhí)白,秀麗面容毫無表情,靜靜看著那方棋盤。 馬車速度漸緩。 車外傳來稟報聲:“少教主,即將入城。” 江雪溪淡淡嗯了一聲,放下手中棋子,想要叫醒景昀。 然而當(dāng)他探身的那一剎,迎上了景昀剛剛睜開的,黑白分明、無比清醒的眼睛。 她似乎從來沒有半夢半醒的迷茫時刻,只要醒來,就會永遠保持清醒和理智。 這個想法從江雪溪心底一掠而過。 他溫聲道:“木葉城到了?!?/br> 景昀點點頭,坐起身來,揭開身上裹著的毛毯。 她的衣裳未解,釵環(huán)未卸,分明睡了一覺,卻絲毫不顯凌亂。 江雪溪來到屏風(fēng)外,絞干一塊浸濕的帕子,折身回來。 景昀已經(jīng)掀開了車窗的垂簾。 下一刻,她迅速放下車簾,縮回車中,咳嗽起來。 江雪溪失笑,將手中的濕帕子遞過去:“西方氣候干燥,多風(fēng)沙,不比京城宜人?!?/br> “還好?!本瓣勒A苏Q邸?/br> 她這一次不再將車簾完全掀起,只揭開一個很小的角,朝車窗外看去。 一座巍峨的城池出現(xiàn)在她眼中。 這座城城墻極高極厚,建筑也是如此,遠不及京城中細致精巧,顯得不拘小節(jié)、極為豪放。 “這就是木葉城啊。”景昀望著車外別樣的風(fēng)土景致,輕聲道。 “這就是木葉城。”江雪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景昀微微地笑了。 江雪溪好奇道:“怎么?” 景昀微笑道,“西方王都,名不虛傳。”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我上午放存稿箱,定了下午五點更新,結(jié)果剛剛想起來看評論區(qū)才發(fā)現(xiàn)沒發(fā)出來,甚至連請假條都沒撤銷! 抱歉抱歉,評論區(qū)發(fā)二十個紅包,明天劇情繼續(xù)快進,鞠躬。 第117章 117 小世界(十二) ◎江雪溪將指尖搭了上去?!?/br> 木葉城的城墻很高, 高到普通人仰起頭,很難看清城墻頂端垛堞后守衛(wèi)的身影。 木葉城的城墻很厚,厚到即使動用中原皇宮中秘藏的火藥, 也需要一個極其恐怖的數(shù)字, 才足以將城墻破開。 毫不夸張的說,這座城或許是天下最難攻的城池。 “這是很正常的事,木葉城最初問世的部分, 本來就不是城中任何一座建筑,而是城墻?!?/br> 頭發(fā)花白的年邁向?qū)T在驢背上,用眼神示意遠方。 “從城墻第一塊磚石出現(xiàn),到這座城池有了雛形,再到木葉城完全落成,一共花了六十三年?!?/br> “這六十三年是木葉城的建城史, 也是魔教獨霸西域的興盛史?!?/br> 向?qū)n老的聲音飄散在空氣里。 老人的眼睛渾濁, 頭發(fā)花白, 無論怎么看都是個很普通的尋常老人。 但尋常的老人不會敢于在木葉城下,以魔教稱呼這座城的主人,即使魔教中人也經(jīng)常這樣稱呼自己。更不會以一種風(fēng)輕云淡、如數(shù)家珍的姿態(tài),隨意提起魔教的歷史。 因為他本就不是尋常的老人。 他曾經(jīng)侍奉過三朝帝王,做過四十二年官, 累經(jīng)刑部尚書、禮部尚書、戶部尚書、吏部尚書等職,加封太子太保、大學(xué)士, 后來掛冠歸隱。 很少有人敢于直呼他的名字, 因此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從前, 世人稱呼他王大人、王尚書、王大學(xué)士。 后來他辭官歸隱, 皇帝將碧湖賜給他安養(yǎng)晚年, 世人又稱他太保、碧湖居士、碧湖主人。 但他還是喜歡被人稱作王先生。 他騎在驢上, 倒背著雙手,瞇著眼睛,看上去就像鄉(xiāng)野間一個尋常的教書先生,正在享受冬日難得的陽光。 分外愜意。 朝中與他同時代的老人,大多都已過世,唯一能與他資歷相提并論的,只有當(dāng)今御座上的皇帝。 那么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老人的驢背后,跟著幾個做行商打扮的人。 他們當(dāng)然不是真正的行商。 隨著老人的聲音響起,他們仔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神情平靜,卻又能從極細微的地方看出深刻的警惕。 “走吧?!崩先说馈?/br> “王先生?!睘槭椎哪俏恍猩虇柕?,“我們接下來怎么做?” 這次木葉城之行,是議政殿中的皇帝親自下的命令,精心挑選了他們這些人前來。 他們這些人中,沒有半個等閑之輩。 然而,所有行程都由王先生親自安排,其他人根本沒有過問的余地。 所以直到來到木葉城下,他們依舊不知接下來該怎么辦。 王先生道:“跟我來。” 他們來到木葉城中一間民宅里。 這里有一個婦人和一個老人,低眉順眼,一言不發(fā),為他們開了門,就自覺地退了出去,再無蹤影。 王先生騎著他的驢,帶著身后的人們走進這間民宅的正堂。 堂中擺著數(shù)個包裹,數(shù)量正好與他們的人數(shù)相合。 王先生拿走了最中間的那個,然后示意每人取走各自的包裹。 包裹里裝著數(shù)套衣衫,有男有女、有貴有賤。 衣裳下方,包裹底部,還有一份身份文牒。 為首的那名行商率先打開包裹,摸到衣衫以及衣衫下的身份文牒,拿出來一看,頓時愣住。 “各自換上?!?/br> 王先生已經(jīng)從驢背上跳了下來,身手靈敏,完全不像是一個老人。 “從現(xiàn)在起,我們是赫摩國副使的娘家親戚,赫摩國的富商,為了攀附靠山,跟著赫摩國使團來到這里參加宮宴?!?/br> “自己的身份,都背下來?!?/br> 下午,雪花開始飄落。 天色由明轉(zhuǎn)暗,雪也越下越大,對于氣候極為干燥的木葉城來說,這是很難得的天氣。 小樓的侍女從檐下走過,腳步放得很輕。 在她頭頂,宮殿的匾額上,‘小樓’二字也漸漸覆上一層雪花。 是的,這座宮殿就叫小樓,盡管從外表以及氣勢上來說,它無論如何都不像一座小樓。 侍女識字,也讀了些書。正因如此,每次看到殿外匾額時,她都感到非常茫然并且不解,心想這個名字簡直毫無道理、毫不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