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 第23節(jié)
作者有話說:第二十三章 比較短,所以并入二十二章,已經(jīng)購買的寶貝們可以直接閱讀~ 明天那章晚十一點更新,感謝大家支持,鞠躬。 第23章 23 試煉婚(四) ◎江雪溪了解景昀,正如景昀了解江雪溪?!?/br> 景昀說:“再亮些。” 江雪溪:“……” 他垂眼對著掌心火焰輕吹一口氣, 下一刻那簇火焰驀然升騰而起,火光大作,將院內(nèi)照得恍若白晝, 也照亮了尸體瘦削的面孔和滿頭白發(fā)。 這是第四位新娘的母親。 景昀目光一掃, 第一反應(yīng)是:她在躲避什么? 老婦人坐在門檻上,左側(cè)身體倚靠著門框,頭也極力朝左邊偏, 半張臉埋進了門框內(nèi)。是個可以稱之為扭曲的姿態(tài),好像右側(cè)有什么讓她抗拒躲避的東西。 江雪溪似乎覺得不太方便,隨手熄滅掌中火焰,轉(zhuǎn)而取出一顆夜明珠放在一旁,借柔和明亮的珠光照明。 他一手拎起衣擺,蹲下身, 兩指在尸體頸間一探, 只覺觸手僵冷如冰, 仿佛摸到的不是一具尸體,而是塊雪山極寒之巔的冰雪。 哪怕對于一具尸體來說,這種令元嬰境修行者都為之側(cè)目的冰寒都是非常不對勁的。 江雪溪收回手,下一秒景昀的聲音響起:“你看她的臉。” 尸體的半張臉隱沒在門框背后,要想一眼看清她的表情還真不容易。江雪溪抬首看去, 不易察覺地微微蹙眉。 人的死相通常都不會太好看,但老婦人的尸體雙眼緊閉, 面容卻扭曲猙獰, 仿佛生前曾經(jīng)受到極度的驚嚇。 “她不是被嚇?biāo)赖?。”江雪溪緩緩? “全身僵冷如冰, 人死而尸身不改, 這是被一瞬間抽走全身活人生氣的緣故?!?/br> 抽走全身生氣, 人則必死無疑。這種做法江雪溪只在邪修行惡、鬼祟殺人的舊例中見過,道殿明文列入禁術(shù)。 是誰會對一個孤寡的老婦人下此毒手? 除了劫走四位新娘的鬼祟,很難再有其他答案。 猜測在江雪溪腦中一閃而過,他還未開口,景昀已經(jīng)擰眉道:“糟糕,師兄你能看出她死了幾天嗎?” 江雪溪給出否定的答案:“全身生氣抽離,人會瞬間死去,死后僵冷如冰,尸身長久不腐,不好判斷。” 景昀蹙眉,語速略快:“如果殺她的和劫走新娘的是同一只鬼,殺了她之后,隔多久會去殺其他人?” 話音未落,景昀忽然注意到老婦人垂落在門框內(nèi)的那只手緊攥成拳,手心似乎握著什么。她掰開那只冰冷僵硬的手,從老婦人手心拿出了一枚攥得死緊的平安香囊,香囊上繡著一朵盛開的芙蓉花。 景昀記得,第四位新娘的名字,就叫鄭芙蓉。 她一怔,將香囊放回老婦人張開的手心,而后道:“我留在這里搜尋線索,師兄你回太守府吧。” ——為今之計,最快的辦法就是回太守府,請褚太守及時派人前來接管此處,召集其他三家說明情況,最大限度減少可能再次發(fā)生的死亡。 江雪溪頷首:“注意安全,我很快回來?!?/br> 說罷,他毫不拖泥帶水,喚起劍光一閃而逝,消失在夜色天際中。 景昀托起江雪溪的夜明珠,退后兩步將它放在較高的窗臺上,再度蹲下身來,仔細(xì)觀察面前這具尸體。 夜風(fēng)拂過,滿地落葉翻卷,枝葉簌簌作響。近乎死寂的夜色里,面前是冰冷、僵硬、扭曲的尸體,和荒涼的院落。 景昀神情平靜如常,這可怖的氣氛沒能給她帶來半分恐慌。良久,她站起身,從倚靠在門框上的尸體旁經(jīng)過,走進了房中。 第四位新娘生父早逝,孤兒寡母的長大。但實際上,能在燕城治安不錯的地方擁有一處寬敞的院子,即使稱不上富裕,也絕不算窮苦人家。 正房共三間,進門廳內(nèi)一應(yīng)家具器物俱全,左右兩間屋子是母女二人的臥房。母親房中帳幔衣裳花色較為素淡,新娘房中裝飾則更為鮮亮。 兩間臥房妝臺上都積了一層很薄的灰,頂多只有三五天未曾清掃,而新娘失蹤了近一個月??礃幼有履锸й櫤螅赣H還一直在打掃女兒的臥房。 景昀轉(zhuǎn)了一圈,又折身出門查看東西廂房。東側(cè)廂房大門緊鎖,景昀不想破壞鎖,于是掉頭從尸體身上找出一串鑰匙,打開了門。 里面堆放著六個大木箱,里面裝著嫁妝。 右側(cè)廂房是雜物間兼庫房,景昀同樣一無所獲。 她退了出來,秀眉輕蹙,略有點失望,卻不氣餒——沒有線索,反而是最好的線索。 抽干一個人全身的生氣,不可能不留下絲毫鬼祟邪氣。老婦人死的時間一定不久,這幾日功夫根本不夠這些氣息散盡,但現(xiàn)在她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本身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 府衙內(nèi)亮如白晝,花廳中坐了一群瑟瑟發(fā)抖的人。 第四位新娘鄭芙蓉孤兒寡母,新娘失蹤母親身亡,家里沒什么別的親戚了。褚太守遂派人連夜趕過去,把其余三位新娘、以及四位新郎的家眷全都從床上叫到了府衙。 饒是深更半夜被從床上挖起來,這些人卻沒有一個不滿,坐在花廳里一邊抖一邊差點哭出聲來。 “我未過門的兒媳婦沒了,親家母怎么也遭了毒手!”“大人,我們一家老小的安危可怎么辦呀。”“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這是什么攪家精,說不定早跟野男人勾搭上了,死了還給我們家?guī)?zāi)?!?/br> 最后一句話是新娘吳小玉的夫家魏家人說的,吳家痛失愛女,本來正在一邊坐著又慌又痛地抹眼淚,一聽這話頓時暴怒,吳夫人捂住胸口搖搖欲墜,吳大郎跳起來給了魏家老頭一腳。 魏家兒子拍案而起,吳大郎吳娘子不甘示弱,沖過去扭打在一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砰里當(dāng)啷桌子都掀翻了,轉(zhuǎn)眼間兩家人滾倒在地。 師兄妹二人和褚太守父女一同進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幅極其混亂的場景:吳大郎和魏家兒子拳腳相向鼻青臉腫,吳娘子和吳大郎的妻子則和魏家女眷扭打在一起,滿臉是血頭發(fā)都撕扯下來幾綹。其他幾家原本哭的哭、怕的怕,現(xiàn)在圍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拉架都拉不開,只能把吳魏兩家的老人隔開。 “都給我住手!”褚太守厲喝一聲。 在太守和仙長的威壓下,鬧劇終于勉強中止。 褚太守問:“你們這些新娘親眷,都在這里,沒有缺少、失蹤的吧?” 眾人紛紛點頭,褚太守正要繼續(xù)問,忽然王珊娘的嫡母王夫人和丈夫低聲耳語幾句,然后猶猶豫豫地開了口。 她說:“大人,珊娘失蹤之后,她身邊的奴婢都送到莊子上去了,前兩天莊子報上來,珊娘的貼身大丫鬟青藍殉主,半夜投了河,一大早才被莊頭發(fā)現(xiàn)撈上來,人已經(jīng)凍硬了……” 景昀和江雪溪對視一眼。 凍硬了! “尸體呢?” 王夫人說:“還停在莊子里?!?/br> 旁聽的褚信芳不樂意了:“奴婢身亡一樣要報至官府,由官府確認(rèn)后消除戶籍,你們怎么沒報?” 王夫人面露尷尬,小心翼翼地道:“是小婦人疏忽,當(dāng)時忙得忘了……” 她神情有些躲閃,卻不顯恐慌,是雖然不安卻不心虛的表現(xiàn)。褚信芳仍然追問著,景昀則側(cè)首,對江雪溪道:“我方才問過鄭家鄰里,劉氏和鄭芙蓉母女兩人雇傭了巷頭一個婦人,每十日去鄭家洗衣干活,劉氏母女只做點擦桌子做飯之類的活計,那婦人七日之前去過一次,當(dāng)時劉氏還活著?!?/br> “妝臺上的灰積攢了最多三五天,可見劉氏的死亡時間在三日到七日內(nèi)。” 江雪溪認(rèn)真聽完,點點頭,然后打斷了褚信芳的追問,問王夫人:“青藍是什么時候投河的?” 王夫人仔細(xì)回想片刻,斬釘截鐵道:“正好半個月前!那一日是府中發(fā)月例的日子,不會有錯?!?/br> 青藍的尸體在天亮之前運回了官衙,江雪溪這次甚至都不需要探一下,就十分確定道:“全身生氣被抽干——王家莊子上這些人眼都是瞎的嗎,半個月來尸身不腐毫無變化,和民間恐怖故事里的僵尸差不多了,居然沒發(fā)現(xiàn)一點不對?” 莊頭誠惶誠恐、膽戰(zhàn)心驚,cao著一口燕城方言顫巍巍回答:“這這這這尸體停在最偏的柴房,大大大家伙都害怕,沒人敢往那邊去……” “殺王珊娘的婢女,鄭芙蓉的母親。”景昀沉吟道。 江雪溪替她接上了后半句話:“這兩個人分別是兩位新娘最親近的人?!?/br> 王珊娘幼年喪母,陪她長大的婢女是最親近的存在;鄭芙蓉與母親相依為命,母女二人親近自不必提。 廳中頓時又是一片混亂,紛紛嚎哭起來:“仙長,仙長救我!” 景昀聽得頭大,轉(zhuǎn)向江雪溪:“這是不殺新娘,改殺家眷了?前兩位新娘都是一大家子人,誰是‘最親近’的那個也不好界定,我們很難同時保護多人?!?/br> 江雪溪了解景昀,正如景昀了解江雪溪那樣。他黛眉微揚,唇邊笑意微露:“說吧師妹,你想做什么?” 景昀抿起血色淡薄的唇:“我不喜歡被動防守,更喜歡引蛇出洞?!?/br> “我想引它,主動來找我?!?/br> 作者有話說: 下章辦婚禮! 第24章 24 試煉婚(五) ◎抬頭的瞬間,江雪溪抽走了她發(fā)間最后一根用來固定發(fā)髻的簪子?!?/br> 次日夜, 太守府別院 釵環(huán)首飾堆了滿桌,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琳瑯滿目。屋外紅綢喜字全都懸掛貼好,房檐下燈籠都換成了大紅色。 婢女們忙里忙外焚香灑水, 遠(yuǎn)處隨風(fēng)飄來呼喝聲:“小心點, 別磕碰嫁妝箱子?!薄盎檐嚹鼗檐嚹?,再檢查一遍?!?/br> 房中屏風(fēng)后,景昀端坐在床榻上。 她披著紋樣精美的絳紅婚服, 面上脂粉未施白如冰雪,與濃艷的絳紅婚服疊加在一起,極致反差也極具沖擊力。 兩個繡娘一左一右半跪在景昀身旁丈量尺寸,褚信芳立在一旁,忍不住出言道:“腰身那里是不是該收窄一點?” 這身婚服是臨時從繡莊里買回來的成衣,難免不太合身, 對于景昀來說略微寬了一點。繡娘也意識到了褚信芳所說的問題:“小姐說的對, 是該……” “不要收窄?!本瓣篮鋈怀鲅缘?。 繡娘猶豫著道:“可是不收窄的話, 顯得有點寬?!?/br> “很明顯嗎?” 繡娘說:“不算很明顯,仔仔細(xì)細(xì)看是能看出來的?!?/br> “那就不要改了?!本瓣赖馈?/br> 她的聲音很平淡,神情也很平淡,從始至終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疾言厲色,但繡娘不知為什么, 心中卻生出畏懼來,連忙垂首應(yīng)是。 門外傳來動靜, 褚信芳聞聲走過去, 很快又折回來:“景仙子, 我爹來了?!?/br> “進來吧?!本瓣勒f。 褚太守束手束腳走了進來, 雖然此處是他家里的別院, 但褚太守一看見景昀那張冰雪般的面容, 心里就一陣緊張,生怕自己有什么疏漏。 “仙子。”褚太守恭敬道,“下面已經(jīng)備辦好了,明日一早就能舉辦婚事。” 景昀點頭,禮貌地示意褚太守:“太守請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