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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后宅升職記 第80節(jié)

    秦珮扯起嘴角算作是笑了:“五姐,這話我只告訴你,你別告訴旁人。那位方三少爺……聽說是終于和秋蘊做成了事,方夫人怕鬧出笑話來,這才想著提前完婚。”

    秦芬手上一抖,棋子便掉在棋盤上,殺了自己一片黑子,然而落子無悔,她也不及理會棋盤,急急地問秦珮:“那個秋蘊,不會已經(jīng)……”

    秦珮輕輕呼一口氣:“這還不至于,國喪過去才多少天呢,她若是這便懷上,那也是個精怪了,方夫人不過是防患于未然罷了?!?/br>
    說防患于未然,這還是好聽的,方夫人不過是把秦家這樁婚事當成一個工具,好分去庶子心神,怕他鬧出不體面的事來。

    倘若真是為了家中臉面和庶子前程,怎么不打發(fā)了秋蘊,或是勒令方三少爺自重呢,無非是怕旁人說自己不是,只重個賢良之名罷了。

    瞧著大方賢淑的一個人,實際上顢頇自私,秦芬不自覺地吐出一句話:“這位方夫人,只想做好人,不想做好事?!?/br>
    秦珮聽了,稍一愣怔,撫掌輕笑起來:“五姐這話說得真妙,可不是只想做好人,不想做好事!做好人多容易,把聲氣放低些、身段放軟些,旁人見你和氣,也不好過分苛責,比如方夫人,比如三姐;可是做好事便難了,就說太太,約束子女、打點家務,略松了些呢,便有人懈怠,略嚴了些呢,又有人抱怨,哪件事不是勞心勞力,可有多難!”

    從前天真不解世事的秦珮,陡然間竟已懂事這么多,大事當前,這丫頭也不曾悶悶不樂,日日想著法地替自己疏散心情,比秦淑那等只把眼睛盯著旁人的,可不知好了多少。

    秦芬有意逗秦珮高興些,便道:“太太確實辛苦,若是知道六丫頭能領會得這許多,肯定心中大慰,一點也不覺得辛苦的。”

    秦珮嗔一眼秦芬:“得啦,五姐別嘲笑我啦,姜少爺是個會讀書的,只怕此次要高中進士,柯家呢又是萬貫家財,范大人更不必說,是皇帝心腹錦衣衛(wèi)指揮使,太太只怕先顧著三位jiejie和姐夫,最后才顧我呢?!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秦芬仔細看一眼秦珮,見她臉上并無妒忌神色,知道這丫頭是說笑,便也玩笑起來:

    “行了,六丫頭又能瞧見太太這當家夫人的辛勞,又能認清自己身份不如旁人,再穩(wěn)妥不過了,明兒請安的時候就和太太說,六丫頭也好嫁人了,干脆和三姐一起……”

    她話還沒說完,秦珮就跳了起來,把手伸過來呵她癢癢,秦芬最怕癢的,大叫一聲逃了開去,姐妹兩個追追干干,一時不防,撞上一個人。

    紅菱揉著肩膀微笑:“五姑娘、六姑娘,興致真好,四姑娘可也在院里?太太叫你們去呢?!?/br>
    秦珮對紅菱笑一笑:“四姐在屋里理她的畫呢,你且先回去,我們和四姐一起去上房就是?!?/br>
    紅菱行了個禮告退,秦珮輕輕扯一扯秦芬:“五姐說我生得好,紅菱才當真是個美人呢,依我說,便是比昭貴妃也不差什么的?!?/br>
    秦芬側著頭想了想:“只論樣貌,只怕紅菱還更好些,不過昭貴妃氣度非凡,這是尋常女子不能比的。”

    姐妹兩個嘀嘀咕咕進了秦貞娘屋子,秦貞娘回頭一笑:“你們兩個丫頭,在外頭大喊大叫什么?多大的人了,還沒個定性?!?/br>
    她用襻膊綁著袖子,竟沒要丫頭動手,自己將畫分門別類地理好,寫意、工筆、山水、花鳥等,一看便清楚。

    秦珮探頭一瞧便搖頭咋舌:“四姐愛收拾,我就是騎千里馬也追不上,趕明兒我派綾兒來四姐這里學藝,學好了再回去替我收拾東西?!?/br>
    秦貞娘笑著嗔她一眼:“你是天生富貴命,自然要使喚綾兒做這事?!?/br>
    前一陣子備嫁妝,秦珮被壓著替自己收拾東西,好容易磕磕絆絆理完了,將冊子送去給上房,楊氏一瞧便笑了:“分是分了,卻全鬧不清楚,料子照顏色分類,難道白狐皮和白杭綢的,還能一齊拿出來使?得啦,咱們六丫頭是個富貴命,天生不該自己cao心的?!?/br>
    自那時起,秦珮便多個富貴命的名頭,時不時被拿出來打趣,這時又聽見這三個字,秦珮不過是咧嘴一笑便罷,說一聲:“四姐,太太叫我們去上房呢?!?/br>
    秦貞娘應一聲,解了襻膊,理理衣裳,領著兩個meimei到了上房。

    才到上房,屋里便沖出一個人來,姐妹幾個連忙側身閃過,定睛一看,卻是玉繯。

    第117章

    府里的明白人都知道, 玉繯待秦淑,只有敬重,并無親近,秦淑自家也不喜玉繯的苦口婆心, 主仆兩個, 一向是不大相合的。

    這時玉繯從上房沖了出來,姐妹三個互相看一眼, 心里想的都是一件事, 只怕秦淑這些日子心氣不順, 看玉繯不順眼,往上房告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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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淑是要出門的人, 如今楊氏只盼順順當當辦完婚事,加上又有秦恒的面子在, 凡事也只有順著這庶女的,自然要把玉繯叫來規(guī)訓兩句。

    進屋一看,楊氏眉頭果然微微蹙起, 于是姐妹幾個也不提這煩心事, 只問過安,由秦貞娘起頭問:“娘, 你喚了我們來何事?”

    楊氏揉了揉額角,對著三個女兒看一遍, 淡淡說一句:“三姑娘成親,你們三個穿的衣裳,再做幾身吧?!?/br>
    秦家的家底算是厚的, 楊氏又經(jīng)營有方, 份例上一向是寬的,說出這話也不奇怪, 秦珮聽了,口快地道一句:“太太,已有四身衣裳了,怎么替換也夠的了?!?/br>
    楊氏原先不打算說的,然而也實在是被鬧得心煩,便順口說了出來:“柯家給女兒們做的,也是杏黃、蜜合色一類的衣裳,跟咱們家做重了。他們說找的那家鋪子手慢,來不及改了,問咱們家能不能改了去?!?/br>
    姐妹三個這才知道,玉繯來上房,只怕是替秦淑說這事來了。說了這話,自然不曾得楊氏什么好臉色,所以方才急急忙忙沖了出去。

    秦珮不由得嘟囔一句:“三姐這人,怎么只知討好外人,卻作踐自家的臉面?!?/br>
    秦貞娘冷笑一聲:“如今哪個是外人,哪個是自家,只怕你三姐比你清楚?!?/br>
    秦芬知道楊氏如今再不是那賢良過度的性子,便道:“這衣裳是咱們家先做得的,憑什么叫咱們家改?要改,也是他們家改。”

    楊氏看一看滿臉憤憤的三個女孩,仿佛比自己還生氣,有人與自己同仇敵愾,她心里的郁氣便散了不少,反倒回頭勸起女兒們:

    “罷了,你們父親才辦好了徽州的差事,正是謀官位的節(jié)骨眼,何苦為了幾件衣裳落人口舌,那幾件衣裳留著你們平日穿,再做幾身新的就是了。碧璽已命人去叫成衣鋪子進府,到時候,你們去擇料子便是?!?/br>
    楊氏都這么說了,姐妹三個自然無甚再說的,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秦珮一邊走,一邊氣鼓鼓地嘀咕一句:“怎么官越大,還得越小心了?!?/br>
    她是愛俏的,重做衣裳,她最不高興。

    話頭卻是秦貞娘接了去:“可不是官越大越小心,姜大人辭官,姜閣老一個字也不問,后頭是祁王和翰林院的文人們一起上折子求情,皇上給賜了塊審慎的匾下去,終究姜家還是把這官給辭了。”

    秦珮沉默片刻,道:“原來世上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不如意的,我瞧以后也只五姐一個人過得輕省些,范大人那身份,誰敢和五姐作對。”

    秦芬笑著把秦珮輕輕拍一下:“你當皇帝心腹是那樣好做的,你細想想,若是給你,你做不做?”

    秦珮立刻搖頭:“聽說范大人一年受一次重傷,如今還活著算是命硬,我可沒那個本事!我是個閨閣女子,日日繡花看賬本便夠了!”

    這一句又逗得姐妹們笑了起來,高高興興吃過午飯,等著下午選料子。

    如今的秦家,雖只是個四品官宅,一頭連著宮里圣眷榮寵的昭貴妃,一頭又有秦覽在徽州的功勞,明眼人都知道不可小覷,這時見了三位秦姑娘齊齊到來,掌柜的連眼睛都笑細了些:“小婦人給三位姑娘請安了!”

    秦貞娘隨口應一聲,問道:“有什么好的料子,掌柜的給我們說說。”

    掌柜的舌燦蓮花,將料子一一夸過,姐妹幾個擇了自己瞧中的,那掌柜的點頭哈腰退了出去。

    秦珮輕輕拱一拱秦芬:“方才聽那掌柜說起,我還當選的是宮里制造局的料子呢?!?/br>
    這話有些促狹,秦芬輕輕嗔她一眼:“人家也是做生意的,出來討口飯吃不容易,只要她給咱們的東西是好的,便是她賣弄些個,又有何妨?!?/br>
    對于自家五姐的寬厚,秦珮自來是服氣的,聞言點頭附和:“是,我以后也要學五姐,做人寬厚些,與那些不相干的人,再不置氣了。”

    話才說完,碧璽領了玉繯進來,秦珮那不置氣的話,又扔到了腦后。

    玉繯哭哭啼啼的,把一雙眼睛揉得又紅又腫,一進屋就跪倒在秦貞娘腳下:“四姑娘救救我!”

    秦貞娘唬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這是怎么了?起來說話!”

    碧璽見玉繯張不開嘴,便替她開了口:“三姑娘不肯放她回家,硬要帶她去柯家,說以后要把她作個左膀右臂呢?!?/br>
    秦淑特地點出這幾個字,自然是旁的意思,也難怪玉繯哭成這樣了。

    秦珮聽了這話,一語道破事情里的為難來:“既是這樣的事,你該去找太太,怎么來求四姐?你可別像你主子那樣,打量著誰好說話,便來欺瞞誰!”

    玉繯來見秦貞娘,是碧璽帶著來的,秦珮口快,卻是連碧璽也給繞了進去。

    秦芬見碧璽臉上有些掛不住,連忙扯一扯秦珮:“你又發(fā)急了,事情如何,你且先聽明白了再說也不遲?!?/br>
    碧璽知道自己要跟著秦貞娘出門去,這兩年她的心思也不曾十分放在秦芬處,卻不想秦芬還是一如既往地厚道,心下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慚愧。

    她對秦芬投一個感謝的眼神,又對秦貞娘道:“這丫頭上午被逼著去上房回話,說柯家想叫咱們姑娘改衣裳,本就自己覺得臉上無光,這時哪里還好意思去給太太添麻煩呢?!?/br>
    這話確是真的,上午玉繯滿臉通紅地從上房出來,還險些沖撞了幾位姑娘,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顯見得是不曾得到主母什么好臉,這時哪敢再拿自己的事去煩主母。

    秦珮聽了,知道自己方才的話太戳人心,輕輕揉揉鼻子,問一句:“那,你來找四姑娘,是想怎么著?”

    玉繯走到秦貞娘面前,噗通一聲又跪下了:“奴婢已經(jīng)十七了,便是跟著去柯家,沒兩年也要配人的,如何能做三姑娘的……助力,我只求四姑娘做主,叫馮mama放了我回家吧!”

    姐妹幾個看著玉繯痛哭流涕,一點美人的模樣也無,都看出這丫頭著實不是做小老婆的料子。@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秦淑并非真心想要個助力,不過是覺得玉繯一向忤逆于她,想出一口胸中惡氣罷了。

    兩下里一算,玉繯也還是因著公道兩個字受的委屈,只怕是因著這一條,碧璽才肯帶她來見秦貞娘。

    秦貞娘從前是最急公好義的,如今年紀漸長,多些穩(wěn)重,并沒一口應下,只道:“你說的話,也有些道理,只不過你是三姑娘身邊的丫鬟,去留該聽三姑娘的,沒個說頭,我們可幫不了你?!?/br>
    這話似是不愿多管閑事,玉繯稍一愣怔,又哀哀痛哭起來。

    碧璽聽這話里有話,見玉繯不曾理會得,不由得替她著急起來,上去用力在她胳膊上捏一把:“你前兒還說爹媽給你相了一門親事的,只是閨女家害羞,不曾招搖出去,這會四姑娘問你,你還不說?”

    玉繯到底不是真傻,聽了這話,立刻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應了:“是,是,是有這么回事!對著四姑娘,我自然不敢相瞞,還請四姑娘做主,放了奴婢回去嫁人吧!”

    秦貞娘點點頭:“既如此,我便替你對馮mama說一聲,里頭的詳情,你自家去對馮mama回。往后是好是賴,可全看老天爺?shù)牧恕!?/br>
    玉繯聽見秦貞娘肯出頭,已是萬分感激,這時又砰砰地磕起頭來,碧璽起先未曾回過神,等上去拉她起來時,已磕了七八個響頭了。

    秦貞娘揮揮手:“碧璽帶了她去和馮mama回話吧。”

    玉繯捂著嘴,又哭又笑地謝了秦貞娘,跌跌撞撞走了出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姐妹三個看著玉繯可憐巴巴地出去,心下都甚憐憫,一路上回去,都不曾說話。

    秦芬心下覺得,秦淑這么鬧下去,只怕哪天要出亂子,待進了小院,便把這話對秦貞娘說了。

    秦貞娘稍一思索,又猶豫著搖頭:“要禁著她,也容易,只是得顧著恒哥兒的面子。娘只怕也是這樣想,才事事順著她的?!?/br>
    秦芬與秦恒是最相熟的,聽了這話卻道:“四姐安心,只要不是打罵折辱三姐,三哥是盼著她守規(guī)矩的。”

    “既是如此,這也容易?!鼻刎懩飭具^春柳來,問一句:“柯家的轎前擔可送來了?”

    春柳點點頭:“送來了?!?/br>
    秦貞娘道:“我記得柯家祖上是幽州人士,那里新婦進門了,該洗手作羹湯伺候公婆小姑,得使那轎前擔送的鵝、魚和豬rou,三姑娘不通廚事,還不會做這些,該叫灶上的mama們好好教一教三姑娘的?!?/br>
    春柳不知自家姑娘為何又突然管起三姑娘來,然而這些日子府里上下都被這三姑娘煩得不輕,這時也不問緣故,連忙下去吩咐了。

    秦芬將秦貞娘上下看兩眼,嘖嘖稱奇:“四姐,你可真是博聞強識,連幽州的風俗也知道?!?/br>
    秦貞娘輕笑一聲:“我哪里知道喲,你忘了,珮丫頭說的那方家,祖籍是遼州,她一心想做好方三少奶奶,當時搜羅了許多縣志、游記來學風俗人情,我才說的那條風俗,便是遼州的。幽州和遼州靠在一處,風俗也不會差太遠,拿了這條去唬一唬三姐,她那樣賢良的人,自然不會說個不字。”

    秦芬再不曾想到,從前端方的秦貞娘如今也會作弄人了,不由得掩口而笑,姐妹兩個又說幾句家常才散了。

    回了屋里,蒲草便嘀咕起來:“瞧著六姑娘莽莽撞撞的,原來心思也細著呢,還知道先學些婆家的風俗人情。”

    秦芬“嗯”了一聲,坐在窗下,隨手拿本雜記來看。秦珮是正宗的古代閨秀,知道討好婆家也不奇怪。

    蒲草端上碗茶來,又嘟囔一句:“做人媳婦,總歸還是得顧著婆家,三姑娘那樣精明,也得洗手給公婆小姑做羹湯呢。”

    這樣絮絮叨叨的事,一向是桃香做得多,蒲草穩(wěn)重,自來不多話。

    秦芬從書沿上看一眼蒲草,卻見這丫頭直直地盯著自己,干脆放下書來:“你到底想說什么?”

    蒲草“嘿嘿”一笑:“我是想著,姑娘是不是也該知道知道范家的事?”她見秦芬瞪眼,又補一句:“我可不是說姑娘該去討好范家,只是一向聽說范家人多事雜,咱們心里預先有個數(shù),也更好一些?!?/br>
    聽了這話,秦芬也無心看書了,干脆擱下書來。

    與范離的婚事,因著她年紀小,還不曾正式賜婚,她一向是不著緊的,這時聽了蒲草的話,也不由得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