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劉已?”江令橋道,“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聞聲,達申驚得猛一抬頭,神色凝成了磐石粗砂。 “約摸三個多月之前,他勾結(jié)了幽冥異路帖上的人,又糾合一眾爪牙意欲于谷外對我行刺殺之事,只不過刺殺不成,自己就地隕了命。我是親眼看著他灰飛煙滅的,他又如何能在三個月之后,重回忘川谷與你相談甚歡?” “可是他……他他明明昨晚還與我相見了??!”達申不寒而栗,“我來之時,還是他與我同行的……” “來人,”李善葉一沉聲,“把劉已給我叫過來!” 氣氛驟然冷到了極點,達申遙遙望著巫溪的眼神,栗栗危懼,只知道恐怕大事不妙了。 果然,未消多時,便有人來報—— “回谷主,人,不見了!” 空氣里的薄冰,碎了,達申一下子癱倒在地,像是沒了筋骨,只覺得天也塌了。 巫溪的眼神里凝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刀,早就在他身上扎出三刀六洞來。她站起身,正欲拂袖而去,誰料一只琉光玉色的青鳥突然娉娉裊裊地飛了進來,起初看著并不清朗,越靠近才看得越明晰。 巫溪的眉心隱隱動了動——悲臺有消息了。 青鳥徑直飛向高臺,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她一拂袖,眼前光華悉數(shù)褪盡,只余下一張輕薄的紙——那是馮落寒慣用的花箋。 “相思門之主,朝明掌門官稚,年二十一,無定無依,而不知其蹤?!?/br> 巫溪看罷,闔了信箋,手中靈光一起,那紙霎時化作飛灰,四下消散而盡。 她自是不信李善葉會去做相思門的細作,只不過,是不是掌門人可就難說了。畢竟每個月圓之夜都受摧心剖肝之痛,天長日久,焉知會不會生出反骨來? 現(xiàn)下見了字,心里定了些。不是掌門人,不是細作,況且…… 巫溪緩緩看向身旁的江令橋,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況且手里還有這么一個把柄,李善葉視其珍重更甚他自己的命,有她在,還怕拿捏不了他? “他直指的是你,該如何處置,全由你說了算。還有……”巫溪看著李善葉,道,“這樣的蠢事,往后孤不想再看見。你既身為護法,此事,便交給你了?!?/br> 說完她便要走,江令橋卻突然叫住了她。 “你還有什么事?” “谷主,我是來承接幽冥異路帖的……” 巫溪凝眸看了她一會兒,最后從袖間伸出一只手來,扔給她一封紅穗竹簡。 “就他吧?!?/br> 江令橋打開帖子一看,卻看著看著,眉目間微微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細想,心里頭的一句話便脫口而出—— “這是個好人?” 巫溪轉(zhuǎn)過身,目光陰冷冷地射了過來:“忘川谷什么時候論品性殺不殺人了?” 其實在話剛一出口之際,江令橋就知道有失偏頗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沒頭沒腦地說了出來,話音落下的那一瞬,自己都微微怔了怔。 “想來是這些日子殺得都是惡人,冷不丁換了品性,一時還沒來得及適應(yīng)吧!”李善葉看著她,嘴角噙著笑。 是嗎?或許是吧……江令橋抿了抿嘴,抱著帖子向巫溪躬身道:“屬下定然不負所托?!?/br> 巫溪沒說什么,只笑了一聲。江令橋訥訥地看著她,有些發(fā)愣,卻看不清那笑里的意味,既像是誘餌,又像是獵物。 “別發(fā)愣啦——”李善葉攬過她的肩,“人都走半天了?!?/br> 眼前是李善葉那張熟悉的臉,依舊是笑意盈盈。印象里只要他在自己面前,似乎從來都是笑著的。 只是如今看著這副笑靨,卻覺得蒙了層薄薄的云霧,什么東西隔在了兩人之間,擋在云霧之后,他看得見,她卻什么也看不清,漸漸的,連兄長的臉也看不清了。 “兄長……”江令橋忽然開了口。 “嗯,怎么了?” 她很想問他些什么,但面前有人,門外有人,身前背后又不知藏了多少雙眼睛和耳朵,總之太極殿就不是個關(guān)起門來說私話的地方。 江令橋低下了頭,將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轉(zhuǎn)而望向眼前哀莫大于心死的達申,道:“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李善葉握著南簫,手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臟水既然敢潑敢到我身上來,下一次,指不定都能栽贓到谷主頭上去。既然谷主讓我代管此事,我想,倒不如拎他出來殺雞儆猴,敲打敲打那些不安分的蠢貨,免得敗壞我忘川谷的風氣……” 聽到“殺雞儆猴”這四個字,達申一下子就清醒了,聽口氣分量就絕不會輕。李善葉話還沒說完,他就跌跌撞撞地膝行過來,抱住他的腳不住地叩首,額前汗如雨下。 “護法!護法!我是鬼迷心竅才中了外人的jian計,絕不是有意要攀蔑你的!您行行好,看在我又蠢又沒用的份兒上,饒我一條狗命吧!日后我一定當牛做馬,您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我來忘川谷也有不少年歲了,沒有功勞總還是有些苦勞的,只求您網(wǎng)開一面,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條生路吧……” 李善葉撤了腳:“你自己都說了,來忘川谷這么多年還是又蠢又沒用,那留著又有什么意義?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我!用你來敲山震虎,以儆效尤,果然再合適不過了!” 說著,他還沖達申吟吟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