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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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讓宦官將銅盤呈上。 嬴賁有些心疼道:“陛下,殿下身體似有些吃不消了,要不還是讓殿下退下吧,或者讓其去陰涼處歇息一會?!?/br> 嬴政目光一沉,冷聲道:“不用,他們既然喜歡曬,那就讓他們曬好了?!?/br> 嬴政根本不為所動。 見狀。 嬴賁一臉苦澀。 嬴政吃的很慢,可謂是細嚼慢咽。 等將盤中食吃了個半飽,便停了下來,將銅盤放置一旁,繼續(xù)看起了奏疏。 好似根本未將扶蘇等人放心上。 殿外。 扶蘇的身子搖搖欲墜。 他的腳已經(jīng)有些跪不住了,臉色更是通紅,額頭汗如雨下,渾身更是guntang,口中更是微微喘著粗氣,眼神甚至都有些迷離,帶有幾分恍惚。 公子高等人也不太好。 只是見扶蘇堅持著,也一并堅持著。 扶蘇用手大力的掐了一把大腿,一陣吃疼,讓人激靈了一下,又重新挺直了背脊。 他不能倒下。 若是倒了,胡亥恐就死了。 正如嵇恒說的那樣,大秦是承受不住‘弒子’的代價的,一旦開了這個先河,日后整個宮廷又豈能消停?到時內爭頻頻,兄弟鬩墻,互為仇讎的情況,將會不斷發(fā)生。 大秦承受不起。 他作為始皇長子,扶蘇兄長,讓他坐視不管。 他做不到。 即便父皇有怨,心有怒火。 他也必須要勸。 事關大秦穩(wěn)定,他責無旁貸。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扶蘇眼前已有些昏黑了。 身子已完全支撐不住。 頭不住下垂。 但每次又倔強的抬起,始終不肯讓頭栽下去。 就在扶蘇再一次抬頭時,眼前陡然浮現(xiàn)了一個身影,見到這道身影,扶蘇一下精神不少,再度用力的挺直了腰肢,高聲道:“兒臣扶蘇,懇請父皇給胡亥一條生路?!?/br> 然而并未得到任何的回應。 這道身影,甚至都沒看他一眼,直接邁步離開了。 嬴政腳步不快。 一步一步去到了廊下。 微風徐徐拂面,讓人精神一振。 酷暑七月,天空碧藍,日間響著連綿蟬鳴,隨著人的靠近,蟬鳴聲陡然變小,隨著人的遠離,蟬鳴聲又一陣大躁,嬴政感受著烈日的溫度,原本有些發(fā)涼的身體,在太陽的照射下,也是多了幾分溫度。 嬴政停在長廊外,長長的緩慢的做了幾個吐納。 一時間。 甚至覺得身體康健不少。 他看了眼高懸的太陽,又不禁輕嘆了一聲。 折身走了回去。 最終。 他停在了咸陽宮外。 金烏西移,漆黑的高大宮殿陰影,加上始皇厚重的身影,將后方的二十余子女,緊緊護在了身下,不讓高懸的烈日,再灼燒到他們分毫。 感受到四周的變化,扶蘇茫然的朝后方望去。 只見始皇負手而立,背對著眾人。 “父皇……” 扶蘇心中一陣酸熱。 嬴政伸手,感受了一下日光,淡漠道:“太陽也并未那么灼人,你們這就堅持不住了,若是連這點堅持的毅力都沒有,你們憑什么認為朕要聽你們的建議?” “就因你們人多勢眾?而朕是孤家寡人?” 嬴政轉過身。 烈日照耀在嬴政身上,散發(fā)出刺眼奪目的光芒。 讓扶蘇等人有些睜不開眼。 第437章 不忠不孝不悌! 扶蘇等人看向嬴政,紛紛叩首道:“兒臣不敢?!?/br> 嬴政拂袖,不置可否道:“不敢?你們有什么不敢的?還有你們不敢的?” 扶蘇等人面色一白。 扶蘇從沒有過的沉郁,淚水已溢滿了眼眶,拱手道:“父皇,兒臣知錯,兒臣不敢妄加讓父皇諒解,只是兒臣近年來,實在是深感壓力,兒臣想將心中積壓之事向父皇吐露?!?/br> “兒臣這些年活得好痛苦?!?/br> 扶蘇伏地。 嬴政淡漠的看著扶蘇,頷首道:“說?!?/br> 扶蘇木然的點點頭,眼角已沒有了淚水,直如一尊木雕,沉聲道:“父皇,兒臣實乃不孝不忠不悌之人。” “身為人子,無法為父皇排憂解難,反而是一次次給父皇帶來震怒傷痛?!?/br> “兒臣也缺乏明斷是非的能力,多次闖出禍事,最終都是父皇來替兒臣收拾,兒臣已年過三旬,早就過了而立之年,卻無半點‘立’象,依舊如襁褓嬰兒一般,需要父皇耳提面命,而無半點擔當,更無半點自己的決斷?!?/br> “還多次惹怒父皇,跟父皇作對,兒臣實在妄為人子。” “長子者何,家族部族之第一梁柱也。” “而扶蘇,非但沒有為父皇分憂解愁,反倒使父皇雪上加霜,更是讓父皇迅速衰老,而在父皇最為憂心的時刻,自己這個長子,也并未為父皇做到半點分擔,甚至還一而再的讓父皇擔憂?!?/br> “如此長子,人何以堪?” “此乃不孝?!?/br> “為人臣,兒臣不忠?!?/br> “兒臣得父皇器重,任命為儲君?!?/br> “然兒臣深刻知曉,兒臣之才能,并不能勝任儲君之位?!?/br> “在儲君之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做事不妥,引起父皇不滿,害的儲君之位旁落,所做任何事,都沒有了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只顧著不出事,萬事求穩(wěn),失去了為人臣的鋒芒,而兒臣生性剛烈,不懂變通,每每都與很多朝臣爭出各種不合,最終都是父皇在暗中斡旋,替兒臣排憂解難。” “身為人臣,卻讓君主排憂,實是妄為人臣?!?/br> “兒臣這些年,為人臣,卻并不為人臣之事,多次一意孤行,自以為有些才能,便沾沾自喜?!?/br> “多次違抗律令,也多次忤逆君主?!?/br> “為人臣,不忠也?!?/br> “身為長兄,扶蘇同樣不稱職。” “孔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br> “而扶蘇顯然都沒做到?!?/br> “身為長兄,本該作為弟弟meimei之榜樣,然扶蘇卻毫無半點兄長模樣?!?/br> “才能不佳,天賦不夠,堅毅不足,洞察決斷,同樣大有劣勢,而且對弟弟meimei關照不夠,甚至讓其余弟、妹對我這兄長生出了戒備以及提防之心,為人兄,已是十分的失敗了?!?/br> “父皇昨日問過兒臣?!?/br> “少弟胡亥之心思,兒臣當真不知?” “兒臣知曉?!?/br> “而且很早便察覺了?!?/br> “甚至私下也曾有意防備過?!?/br> “不僅是對胡亥,對于其他弟弟,同樣生出過戒備?!?/br> “就如當年開國時,朝堂廷議,議論分封跟郡縣,兒臣當時固執(zhí)的認同‘郡縣’,便是自以為兄長,將天下視為自己的私產(chǎn),不許他人染指,全然沒有考慮過諸弟的生存?!?/br> “兒臣之狹隘之自私,實讓兒臣每每羞愧?!?/br> “而二弟高、三弟將閭等兄弟,之所以在之前那么著急,想要去獲得爵位,便是擔心日后,因無爵之事,遭到兒臣傷害,兄弟之間互相提防、防備到如此地步,實是世間罕見,也是歷來大秦王室、皇室不曾有的?!?/br> “然這都因扶蘇的不悌?!?/br> “若是扶蘇這兄長當真稱職,又豈會讓諸多弟兄猜疑?乃至是驚惶不安?” “若是扶蘇這兄長才具足以服人,胡亥又豈會生出異心?” “趙高等人又豈敢生出野心?” “正是因為扶蘇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為人兄,不悌;這才導致了大秦目下之局面?!?/br> “對于胡亥,兒臣并無怨念?!?/br> “唯有滿心慚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