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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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趙魏韓,未嘗不是今日之大秦。 嵇恒輕嘆一聲,感慨萬千道:“三晉趙魏韓之亡,是過去華美壯盛的中原文明以崩潰形勢彌散華夏的開始,歷史的看,這種崩潰具有使整個華夏文明融合于統(tǒng)一國度而再造再生的意義,具有壯烈的歷史美感?!?/br> “然究其根本。” “三晉政治文明賴以存在的框架,實則已完全不適宜天下,而三家之變法,又存在著明顯缺陷,這種缺陷實則是一致的,便是變法不徹底,沒有延續(xù)性,更沒有后續(xù),國家形勢下不具有激勵社會的強大力量,雖能因變法強盛一時,然在滾滾歷史洪流下,注定被轟擊的支零破碎?!?/br> “事實上,秦國也一樣。” “在秦獻公之前,秦國內(nèi)部的兵變之頻繁絲毫不亞于趙國,對人才之排擠絲毫不輸于魏國,政見之短視,內(nèi)爭之頻繁,同樣不弱于韓國,而在如此艱難復雜的局面下,商鞅變法的橫空出世,卻是徹底扭轉(zhuǎn)了局面。” “使得秦部族在重刑威懾下與激賞獎勵之下,最終凝聚成讓天下為之震撼的力量。” “只不過大秦立國這十年,大秦已再度陷入到了這般境地?!?/br> “而這即是更法的意義?!?/br> 扶蘇恭敬的朝嵇恒行了一禮,沉聲道:“扶蘇受教了,扶蘇已將先生之言記下,回去便自省眼下種種所為?!?/br> 對此。 嵇恒輕嘆搖頭。 他并未就扶蘇多說什么,繼續(xù)往后續(xù)說起。 “接下來是燕。” “燕國其實并無什么好說的?!?/br> “不過是一起固守王道傳統(tǒng)的悲劇罷了?!?/br> “燕為擁有天子血統(tǒng)的老貴族,尊嚴的秉承著遙遠的傳統(tǒng),孜孜以求的追求著祖先的仁德。” “雖嘗試過異動,但逆潮流之下,也是很快敗亡。” “戰(zhàn)國之世,興亡選擇驟然尖銳起來,而燕國面對古老的政治傳統(tǒng)與不變則亡的尖銳現(xiàn)實,卻是時刻處于搖擺不定的狀態(tài),一方面在政治權(quán)力的矛盾沖突與邦交之道的國家較量中,依舊奉行著過時的王道傳統(tǒng),妄圖繼續(xù)以王道大德來平息日漸激烈的厲害沖突,整個戰(zhàn)國,燕國都顯露出于當世格格不入的迂腐,以及一股濃烈的迂政之風。” “另一方面?!?/br> “在變革內(nèi)部體制與迫切需要增強國家實力的現(xiàn)狀面前,燕國的變法實則是迫不得已,而且也變得十分有限,稍見功效便戛然而止,這種搖擺不定的狀態(tài),自是造成了國內(nèi)巨大的割裂,甚至嚴重到兵變內(nèi)亂,樂毅變法所積累下來的國家實力,也在這般兵變內(nèi)亂下,瞬間被沖擊的蕩然無存。” 說到這。 嵇恒也不由嗤笑連連。 樂毅當年伐齊,秋風掃落葉般,攻下齊七十余城,但也僅此而已。 以當年燕國強大的實力,何以五年時間攻不下最后的兩座小城,以至于功敗垂成?原因同樣便在于王道上。 樂毅在燕國的變法,根本沒觸及燕國的王道傳統(tǒng),只能說是休養(yǎng)生息,整頓吏治,訓練新軍等少數(shù)幾項,誠然,的確積蓄了力量,也在破齊之戰(zhàn)中大顯威風,但后續(xù)燕國的王道理念舊病復發(fā),妄圖通過圍城來讓齊國自行瓦解,最終落得草草收場。 不禁讓人感嘆荒誕不經(jīng)。 第304章 七國論?。ㄏ拢?/br> 扶蘇默然。 他對燕國還是有所了解。 當年山東名士蘇秦提出六國合縱抗秦的邦交戰(zhàn)略。 在首說趙國失敗后,蘇秦沒有去說魏、韓,而是直接去找到了燕國。 蘇秦對燕王的游說中,很直接的點名了燕國邦交戰(zhàn)略之失誤,而這其實未嘗不是整個燕國歷史的縮影。 “……安樂無事,不見覆軍殺將之憂,無過燕國矣!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兵,以趙為蔽于南也!秦趙相弊,而王以全燕制其后,此燕所以不犯難也……燕之攻燕,戰(zhàn)于千里之外;趙之攻燕,戰(zhàn)于百里之內(nèi)。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于此者!” 蘇秦當時譏諷的便是燕國‘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憂’的邦交政策,而這卻是典型的燕國式政府迂闊。 這種迂政邦交,最大的癥結(jié)便是沒有清醒的利益判斷,時時事事被一種大而無當?shù)南敕ㄗ笥遥罱唤?jīng)常的搖擺不定,雖當時燕文公被典型,但其后不久,燕國立即退出合縱而與秦國連橫,重新回到迂闊老路上去了。 再后來的燕國邦交,更是以反復無常為天下公認。 甚至獲得了‘燕雖弱小,而善附大國’的口碑,乍看之下,這種邦交貌似是英明的強國邦交戰(zhàn)略,但燕國并非強國,更沒有一統(tǒng)天下之雄心,這種所謂的遠依附而近為敵,完全是在自毀前路。 暗地里扶蘇也曾思考過原由。 在他看來,燕國之所以如此,根本原因就在于迂闊的王道精神,在于老牌王族諸侯的貴胄情結(jié)。 田齊、趙國都是新興國家,與姬姓天子后裔不能同日而語。 正是出于對實際利害缺乏權(quán)衡而對強大鄰國的‘身世’念茲在茲的嫉妒,導致了燕國邦交的積重難返,甚至是陷入到長期的迂腐。 燕國君臣上下,每每不切實際,對扎扎實實的實力較量感到恐懼,總是幻想以某種貌似莊嚴肅穆的圣王德行來平息嚴酷的利息沖突,而對真正的變法退避三舍敬而遠之,這種虛幻混亂的迂政環(huán)境,也是最終樂毅堅決逃離燕國的原因。 樂毅對燕國的迂政傳統(tǒng)認識十分清醒,明知無力改變而不愿再做無謂的犧牲。 大秦雖無燕國之迂腐,但朝臣卻已有燕國對‘出身地位’的執(zhí)念了,長此以往,秦國恐也會陷入到積重難返的狀況。 若真到了那時,大秦真有余力去改革嗎? 真的不會為迂政影響? 扶蘇不知道。 但他心中其實已有答案。 嵇恒繼續(xù)道:“至于楚國……固楚亡楚皆分治!” “分治的軸心,在于國家權(quán)力的分割?!?/br> “戰(zhàn)國之世,中原各大國都開始尋求變法圖強,變法強國之浪潮此起彼伏,在這么多大國中,唯有楚國,只有過一次短暫的中途變法,其后的變法思潮只要一有跡象,則會被立即合力扼殺?!?/br> “正因為此?!?/br> “楚國從立國開始便一直沒能解決分治的問題?!?/br> “而楚國的半次變法是吳起變法?!?/br> “之所以稱之為半次,是因為時間太短,從吳起入楚,到吳起被殺,總共只有短短三年?!?/br> “若真論起來,真正實施變法只有一年余?!?/br> “可謂是真正的浮光掠影。” “吳起變法,大體算下來有三點?!?/br> “其一,均爵平祿?!?/br> “這時,楚國世族除封邑之外尚把持高爵厚祿,平民子弟雖有戰(zhàn)功,也不能得到爵位,非世族將軍即或大功也不能得到哪怕低爵薄祿。所以均爵平祿實際是激發(fā)將士戰(zhàn)心的有力制度。” “也是商鞅變法中軍功爵制的前身。” “其二,廢公族無能之官,養(yǎng)戰(zhàn)斗之士。” “其三,封土殖民?!?/br> “將世族人口遷徙到荒僻地區(qū)開發(fā)拓荒,以楚國之不足,益楚國之有余?!?/br> “不過這三個方向,除了戰(zhàn)事,其余的都只是尚未實施的方案,即或如此,也遭到了楚國老世族的警覺,隨著楚悼王的病逝,楚國老世族迅速做出行動,射殺了吳起,楚國的變革由此結(jié)束。” “吳起變法的失敗,意味著根深蒂固的貴族分治具有極其強大的惰性,這些貴族根本不愿做出任何改變。” “任何改變都要阻止?!?/br> “這也是屈原剛在楚國醞釀變法,便立即被世族大家給合力扼殺的根由?!?/br> “楚國后續(xù)雖有所聚合,但都是在外力情況下,不得不合力扛秦,然則項燕一戰(zhàn)大勝后,老世族互相掣肘的惡習便復發(fā)了,好不容易聚合起來的力量,再度出現(xiàn)了巨大裂縫,滅亡遂也不可避免了?!?/br> “包舉江淮嶺南而成最大之國,雖世族分領(lǐng)松散組合,畢竟成就楚國也?!?/br> “疲軟乏力而始終不振,世族分領(lǐng)之痼疾也?!?/br> “楚,興也分治,亡也分治。” “不亦悲哉!” 嵇恒搖搖頭。 楚國雖地大物博,但自楚國創(chuàng)立伊始,就注定會陷入分治的亂象,只不過隨著秦一統(tǒng)天下,原本不能持久凝合的老世族,已短暫的再度凝合起來,這些老世族實力尚在,只是沒有當年楚國那般強盛,依舊不容小覷。 只是正如歷史上發(fā)生過的,即便項羽在巨鹿戰(zhàn)勝秦國,但戰(zhàn)勝而不能持久聚合的事,依舊是世族分治之無可救藥。 違背天下大勢,注定反受其害。 這是楚國過往的政治傳統(tǒng)遺留下來的。 非徹底摧毀不能重建。 隨即。 嵇恒說起了六國之中的最后一國。 齊國。 他淡淡道:“齊國的問題,其實對秦很有警示作用?!?/br> “偏安忘戰(zhàn),亡國之舉也!” “戰(zhàn)國之世,論尚武傳統(tǒng),齊國武風之盛,并不輸于秦趙,豪俠之風更是冠絕天下?!?/br> “論軍力,齊軍規(guī)模長期保持在至少四十萬以上,始終占據(jù)戰(zhàn)國中后期強國名額,論兵士個人技能,更是名噪天下,號稱技擊之士。論攻戰(zhàn)史,齊國有兩戰(zhàn)大勝而摧毀我魏國第一霸權(quán)的煌煌戰(zhàn)績,論苦戰(zhàn)史,有六年抗燕而再次復國,論財力,齊國據(jù)天下魚鹽之利,商旅之發(fā)達與魏國比肩而立,直到亡國,齊國國庫已然充盈,國人依舊富庶?!?/br> “論政情吏治,經(jīng)齊威王、齊宣王兩次變法,齊國吏治的清明程度,一直位列戰(zhàn)國前三?!?/br> “論人才,齊國學風盛極一時,稷下學宮聚集名士之多,無疑為天下之罪,也曾長期占據(jù)天下文華的最高王冠,論民風民俗,齊人‘寬緩闊達,貪粗好勇,多智,好議論’,有胸襟有容納,粗豪而智慧,非是文勝于質(zhì)的孱弱族群?!?/br> “然如此強大之國,在戰(zhàn)國末期,卻不堪一擊,何也?” “從一些秦卒,以及一些齊人口中,聽到的多是‘民莫敢格者,國破城破’?!?/br> “素來勇武的齊國民眾在戰(zhàn)國末期,卻已不敢與敵軍搏殺了。” “對此有兩個解釋?!?/br> “其一,齊國民眾已經(jīng)對這個國家絕望了,所以無動于衷,不愿跟隨齊國去死?!?/br> “其二,則是齊人長期安樂,斗志彌散,雄武民氣已經(jīng)消失殆盡,就我看來,第二個才是齊國不堪一擊的主因。” 嵇恒感慨道:“好戰(zhàn)者必亡,忘戰(zhàn)者必危?!?/br> “齊國便是這忘戰(zhàn)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