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洄倏地睜開眼——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身上汗津津的，濕得恍若剛從水里撈起來。

    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蕭洄一點點掀開被子，對著床單上濡濕的痕跡發(fā)怔。

    夢里的感覺恍若真實存在，甚至清晰地刻在腦海里。唇齒間仿若還殘留著晏南機帶給他的感覺，亦真亦假。

    片刻后，蕭洄自暴自棄地拿手捂住通紅的雙眼。

    而此刻，天才蒙蒙亮。

    ——

    昨晚晏南機沒回房，蕭洄去里間用那桶剩下的水簡單沖了個澡，被涼水澆了個透徹好歹是清醒了些。

    現(xiàn)在愁得是，床上那些痕跡怎么處理。

    洗了？還是扔了？

    被發(fā)現(xiàn)大婚第二夜就拆了喜床，會遭人笑話的。

    蕭洄一直愁到了胡嫂來叫他起床。

    匆忙拿被子蓋住痕跡，蕭洄過去開門，猶豫了一會兒正要說話，胡嫂自己先開口了：“大人昨晚歇在了偏房，今早天還沒亮就出去了。他讓我轉(zhuǎn)告您好好歇息，如果覺得無聊可以出去逛逛?！?/br>
    這么早就出門？蕭洄頓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那您先梳洗一下，我去給您準備早餐。”

    關(guān)上門，蕭洄走去床邊，一把將床單扯起來團成一團扔在角落，從柜子里拿了副新的套上。做完這一切才開始換衣服，又喚了人進來給他裝扮。

    過了一會兒，侍女捧著朝食進來，一一上桌擺好。

    胡嫂道：“你們先下去吧?！?/br>
    “是?！?/br>
    蕭洄在桌前坐下，興致缺缺地攪著湯勺。胡嫂拿碗替他挑了兩塊rou，“大人說您身體弱，需要多進rou食?！?/br>
    “放那吧?！笔掍Ш攘丝谥?，問他們之前都去哪了。

    “晏大人吩咐屬下在驛站接應蘭及衛(wèi)?！?/br>
    蘭及衛(wèi)，賢安王府的親衛(wèi)，居然也被他叫來西域了。蕭洄問，“那你們接到了嗎？”

    胡嫂點頭，“他們已經(jīng)各自散進城里了。”

    “這樣?！笔掍С聊藭海鋈坏?，“一會兒陪我去城里逛逛吧。”

    胡嫂：“是?！?/br>
    **

    玉城在西域也算是大城，街上挺繁華的。蕭洄其實沒什么逛街的心思，蘭及衛(wèi)進城的事他目前不能找晏南機確認，只能自己去看看。

    為了出行方便，蕭洄重新?lián)Q回了男裝，找?guī)退瘖y的那名侍女稍微喬裝了點，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又黑又沒精神的瘦弱少年。

    跟在胡嫂身后，裝成她的兒子。

    胡晗另有任務(wù)，一直潛藏在城里頭，蕭洄也去見了他。

    “你們預備什么時候動手？有消息么？”

    “此事晏大人還并未告知屬下?！焙涎b成農(nóng)夫，剛從田地里干完活回來在茶鋪里歇腳。

    胡嫂坐在他旁邊，從懷里掏出方手帕替他擦汗，胡晗自然地將頭伸過去，一邊同蕭洄匯報這兩日的事。

    蕭洄感受著兩人老夫老妻的磁場，默了默。

    午間溫度太高了，蕭洄放棄繼續(xù)尋找的想法，扭頭坐上馬車回府。途中行至無人的街道時，蕭洄撩開車簾，問出了自己疑惑已久的問題：“您和胡大伯成親多久了？”

    胡嫂道：“快二十年了吧，早些年生活過得苦，想著隨便尋個人嫁了便是，卻沒曾想讓我碰到個這么老實的?！?/br>
    蕭洄點了點頭，又問：“冒昧問一下，您和他親嘴是什么感覺?！?/br>
    少年神色坦然，心底卻早已炸開了花。

    他也不想問的，但昨天那個吻還有夜里那個夢橫亙心里好久，快想一天了都。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找別人問。如果可以，他才不會問歲數(shù)快能當自己娘的胡嫂。

    這跟在教導主任面前脫了衣服裸奔有什么區(qū)別。

    胡嫂雖訝異他這么問，但礙于身份沒敢提出來，老老實實的問什么答什么。

    “都老夫老妻了，我們已經(jīng)不喜歡做那檔子事了。偶爾親一下，習慣得如同家常便飯，其實沒什么感覺?！?/br>
    蕭洄有些意外，“怎么會？”

    “會的?！焙┑?，“這搭伙過的日子越久，愛人也就變成了家人。好多事都一起經(jīng)歷過來了，日子過得平淡如水也好，水里來火里去也罷，在意的事情多了就會發(fā)現(xiàn)，早些年向往的兒女之情其實并不算什么?！?/br>
    愛情的盡頭是親情。

    蕭洄抿了抿唇，不太認同這個看法，雖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一個母單是哪里來的自信。

    “那您后悔了嗎？”

    “后悔談不上?！焙┬α艘幌拢肫鹆嗽?jīng)青澀的歲月，輕聲道：“至少擁有過?！?/br>
    “我現(xiàn)在還記得，當年他害羞，還是我主動親的呢！”

    **

    聽完胡嫂的經(jīng)歷，蕭洄確定了一件事。

    他現(xiàn)在是喜歡晏南機的。

    因為喜歡他，所以才會愿意去大理寺上值，才會在聽他說自己喜歡男人時而欣喜，才會答應不遠萬里來到西域心甘情愿扮成他的小妾，才會在昨晚對方親過來時沒有及時避開。

    就是因為喜歡他，昨晚才會做那個夢。

    身體下意識的反應不會騙人，身上的每一處細胞和器官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說了無數(shù)次喜歡，只是這個主人自己還沒意識到——

    他喜歡晏南機，喜歡很久了。

    但他不清楚晏南機的想法，本來他覺得對方也是有點喜歡自己的，但那日在蕭家見到陳清辭之后，他又有些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