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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1-44卷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4

分卷閱讀74

    里。”

    (我所有的盤算,早在他意料之中?。?/br>
    橫疏影小小的手心捏了把汗,緊咬銀牙,豐潤的唇珠抿著一抹倔強的慘笑。

    她自問機關(guān)算盡,甚至一手促成三月初三的白城山之會,就是為了確保耿照的安全。但直到此刻她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算錯了一件事--七大派的盟約、江湖道義的羈絆,甚至是妖刀之于正道、之于蒼生安危的威脅,只能拿來約制邵三爺那樣的正人君子。對雷奮開等亡命之徒來說,這些他通通都不放在眼里。

    邵蘭生霍然起身,厲聲道:“雷奮開!只要七派同盟一天,七派的決議便不容你藐視踐踏!耿照若有什么意外,你也脫不了干系!”

    雷奮開輕蔑一笑,嗤鼻道:“你別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對那名少年不利了?只是山高路遠(yuǎn),旅途艱辛,沿途又多有央土流竄而來的暴民,小孩子若有個三長兩短,也不令人意外,是吧?”

    他拾起斷劍,一一收入革囊,重新卷好上肩,虎步邁出廳堂,旁若無人。

    “那么,三月初三,咱們就在白城山見了。”怪笑聲中,形影倏忽不見。

    ◇◇◇

    朱城山下數(shù)里外有條法雨溪,傳說是昔年龍皇駐兵之地,溪面不甚寬闊,水流卻十分湍急,故沿溪多設(shè)橋梁,有以筏艇相接而成的輕便浮橋,也有磚石砌就、可讓三輛四乘馬車并行通過的大橋,乃是由朱城山通往王化鎮(zhèn)的必經(jīng)之路。

    流影城內(nèi)有千余人丁,連同駐軍、眷屬,以及累世長居山腰山腳的百姓,算算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遑論王化、承恩等四鎮(zhèn)中,有多少人家靠流影城吃飯營生。每日天未大亮,砍了柴、摘了野菜擔(dān)去鎮(zhèn)上兜售的,載了牛羊布匹送進城里的……過橋的人們形形色色,始終絡(luò)繹不絕。

    但今日卻有些不同。

    一條木造的便橋之前,忽有一伙明火執(zhí)仗、兇神惡煞似的魁梧大漢,手里揮著明晃晃的鋼刀,在橋頭設(shè)置崗哨,要過橋的人全都被攔了下來,一個個仔細(xì)盤問;稍有應(yīng)答不出的,都被拉到一旁,用繩索圈在一塊。

    隨著天光大亮,等著要過橋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排成了一條長龍。

    一輛篷頂騾車“喀答、喀答”地踅了過來,也加入了等待的隊伍。趕車的是一名布衣皂靴的虬髯大漢,他踞在車座上等了又等,百無聊賴,見前方排著的是一對母子模樣的男女,那老mama彎腰駝背,頭發(fā)花白;男子約莫三十來歲,穿著山民間流行的短褐、草鞋,扁擔(dān)兩頭挑著柴捆,腰后還有一柄磨利的手斧,顯然是從朱城山下來的樵夫。

    隊伍移動緩慢,卻非是全然靜止。那老大娘上了年紀(jì),無法久站,只得坐在路旁歇息,每回隊伍稍稍前移,她又得辛苦地起身走前幾步,另覓大石或平地坐下,令人不忍。

    虬髯大漢喚那名中年樵夫:“小哥!我瞧大娘這樣挺辛苦的。若不嫌棄,請來我車上歇坐如何?”挪動身子,拍拍空出來的車座,俯身道:“大娘!我一個人坐這兒挺無聊的,您來陪陪我罷?!?/br>
    中年樵夫猶豫一下,終不忍母親受苦,頻頻相勸;老婦原是不肯,捱不住兒子與那虬髯漢子殷勤,終于還是爬上車座,雙手交握,向大漢低頭:“感謝您啊,好心的大爺!龍王大明神保佑,賜福給您這樣的好心人?!贝鬂h呵呵直笑,點頭道:“那就多謝大娘的金口啦!托福、托福!”

    車座容不下三人并坐,中年樵夫便擔(dān)著柴,跟在騾車旁邊,與大漢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那些……都是什么人呀?”虬髯大漢問。

    “不知道,以前沒見過。”中年樵夫搖頭,片刻又低聲道:“都是些江湖人罷?呸,凈是欺負(fù)善良的老百姓!”老婦聽見,慌忙“噓!”一聲:“小聲點!你逞什么能?他們有刀啊,惹得起么?”

    中年樵夫面有不豫,只是不敢忤逆母親,悻悻然閉上了嘴。

    大漢滿臉堆笑,怪有趣的眺望前方,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

    后方隊伍越排越長,忽聽有人大聲鼓噪:“喂!前頭在搞什么玩意兒?”兩名武官裝束的青年扶刀而出,隊伍里響起一片嗡嗡低響,此起彼落:

    “……哎,是流影城的人!”

    “來啦來啦,終于等到啦!”

    “給他們一點兒顏色瞧瞧!”

    那兩名青年,正是流影城巡城司的弟子。流影城近日忙于張羅競鋒大會的事,各司人馬管制休假,尤以巡城司最為辛苦,所有人員的輪休假通通取消,只每日分批讓卸下勤務(wù)的弟子去鎮(zhèn)上散散心,四個時辰內(nèi)便即回城,不準(zhǔn)留宿過夜。

    這兩人天沒亮便下了崗哨,相偕下山散心,卻遇著攔橋檢查,忍不住越眾而出。

    橋頭的那群紅衣大漢圍了過來,為首之人形貌獰惡,粗聲道:“你們兩個才不是玩意兒!滾回去排好,再要啰皂,老子一刀劈了你投胎!”

    高的那名巡城司弟子火了,一拍鋼刀:“我入流影城三年,頭一回聽到有人敢劈流影城武衛(wèi)的。你們是哪里來的土匪地痞?”鏘的抽出半截鋼刀,故意往那人面上一轉(zhuǎn),映得他眼前一白,伸手遮住眉眼。

    巡城司的高弟子甚是得意,正想回頭喚眾人過橋,忽然腰間一痛,那紅衣匪徒飛起一腳,踹得他身子往后一彈,雙膝跪地,俯趴著不住嘔出酸水。

    “你流影城來的呀?正好!”紅衣漢子踩著他的腦袋,狠笑道:“老子就是要找流影城的人!拉到一邊去仔細(xì)盤問,指不定,你便是老子要找的人!”同伙齊發(fā)一聲喊,七、八把鋼刀分架著兩人,繳下佩刀,便要拉進繩圈里去。

    總算另一名較矮小的巡城司弟子頭腦清楚,見了這伙窮兇極惡的德行,再與赭紅衣衫稍一聯(lián)想,白著臉道:“你們……你們是赤煉堂的人?”紅衣漢子獰笑:“看來你要聰明一些。東海七大派同氣連枝,好生交代清楚,便放你們過橋去,老子也懶得與你纏夾!”

    那矮弟子咬牙怒道:“你也知道七大派同氣連枝!這兒離流影城不過幾里,你敢在我家的地頭攔路圈人,是當(dāng)流影城沒人了么?”

    紅衣漢子左顧右盼,同伙間爆出一片轟笑。

    他從懷里摸出一封朱印公文,以信代手,連搧了那矮弟子幾耳光,揪著衣襟往上提,呲牙咧嘴地湊近矮弟子鼻尖:“看清楚,這是鎮(zhèn)東將軍府頒下的“禁徙令”,任何未經(jīng)將軍批準(zhǔn)、擅入東海境內(nèi)的四道流民,遇令即斬!有窩藏流民、供與棉衣食水者,一體同罪!”把人一推落地,站起身來,沖隊伍一揚文書,大吼:

    “我們現(xiàn)在懷疑,這里有人窩藏流民,因此設(shè)崗盤查,貫徹將軍的命令!無辜之人,自然不用擔(dān)心!”

    他目光如狼,一一掃過身前隊伍里的百姓,所經(jīng)之處人人低頭,無不股栗。

    “排到隊子里的人無故離開,就是心虛!有罪之人,就地正法,絕不寬貸!聽到?jīng)]有?”

    風(fēng)聲呼嘯,更無一人敢答腔,本有些想打主意開溜、甚至偷向流影城通風(fēng)報信的人,全都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妄動。紅衣漢子滿意點頭,指揮手下將那兩名巡城司弟子捆起來,也不盤問什么,徑自扔進圈禁處,與其他可疑之人同置,頗有示眾立威的味道。

    中年樵夫看得忿忿不平,低聲咒罵:“將軍府頒得什么“禁徙令”,都教這幫匪徒拿來為非作歹了!這兒離邊境不知有幾百里,從沒見有什么四道流民。真正該正法的,只有這幫無法無天的兇徒!”

    老婦唯恐被紅衣人聽見,雙手交握,置在胸前直搖晃:“龍王大明神保佑哇!你呀,少說兩句成不成?”

    隊伍前進的速度稍稍加快,被趕進繩圈里留置的,多半是不超過二十歲的青年男子,沒有婦人女子,也無老嫗幼童。之后又有幾名巡城司弟子到來,也是不由分說便被逮住,扔進圍著繩圈的溪畔濕地,照例一句不問;遇到嘮叨或抵抗的,便飽以一頓老拳。

    中年樵夫越看越怒,小聲道:“這到底是怎么了?這幫人到底想抓誰???”

    --他們還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

    他們只知道那人出自流影城,年紀(jì)不超過二十;之所以還抓了其他年紀(jì)相仿的平民百姓,一來是掩人耳目,二來是避免目標(biāo)喬裝改扮。這種撒網(wǎng)捕魚的作法很笨、很花氣力,但只消篩選嚴(yán)實,卻出乎意料的有效--

    虬髯大漢心里想著,嘴上卻沒說出來,唇際抿著一抹莫測高深的笑,饒富興致的觀察赤煉堂幫眾的行徑。

    待查的隊伍約莫等了一刻,終于輪到那對樵夫母子。虬髯大漢幫忙攙扶她下車,忽見橋面之上,一人遠(yuǎn)遠(yuǎn)行來,錦衣道袍、背負(fù)刀劍,生得長身玉面,臉色卻有些白慘;行走間雙目游移,身體緊繃,頗似驚弓之鳥。

    (是他!)

    虬髯漢子還未開口,卻見那為首的赤煉堂幫眾并未攔阻,反倒迎上前去,恭恭敬敬一抱拳:“蘇道長!您怎么來了?”那青年道人劍眉一挑,倒像要跳起來似的,尖聲道:“怎么?這條路我行不得么?”

    那名幫眾笑道:“蘇道長哪兒的話!只是上頭有吩咐,今兒法雨溪的橋面上許進不許出,正攔路檢查哩!”那蘇姓道人警醒過來,低聲道:“是……在找“那個人”么?”

    “正是?!蹦侨丝嘈Φ溃骸爸患s略說了年紀(jì),連張圖像也無,真?zhèn)€是大海撈針,凈是瞎折騰。是了,道長過橋,可是要往流影城去?”

    道人搖頭:“不上流影城,我在這兒迎接真人寶駕?!边^了一會兒,忽然顫著面皮扭曲一笑,尖聲道:““那人”……我卻是見過的?!弊灶欁缘目┛┌l(fā)笑,笑得全身發(fā)抖,陰柔中有股說不出的森寒怕人。

    那幫眾卻不以為忤,驚喜道:“蘇道長,蘇大爺!您若幫忙認(rèn)出了這廝,那可是大功一件。我楊七定然為您點長明燈,一輩子給您這位活神仙燒香……”諛詞不斷,連拍道人馬屁。眾人聽得rou麻,道人卻似十分受用,目光移向橋頭,驀地一怔,定定停在虬髯大漢的臉上。

    虬髯大漢轉(zhuǎn)過無數(shù)念頭,心想:“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護身符,可別平白錯過了?!贝蚨ㄖ饕?,不閃不避,沖著他大方一笑,揮手道:“哎呀,這么巧?咱們好久不見啦,蘇師弟?!?/br>
    道人像被踩著了尾巴的貓,猛跳了起來,蒼白的臉上脹起兩團病態(tài)的酡紅,尖聲怒道:“誰是你師弟?胡彥之,你可別半路認(rèn)親戚!”虬髯大漢笑道:“你師父要喊我?guī)煾敢宦暋罢平處熜帧保扌炙銇磉€癡長了你幾歲,怎不能喊你一聲師弟?”

    那暴跳如雷的蒼白道人,竟是鹿別駕的徒兒蘇彥升。而那駕車的虬髯漢子不是別人,卻是此際應(yīng)當(dāng)作客流影城中的“策馬狂歌”胡彥之。

    那赤煉堂的小頭目楊七在幫中盡管身分不高,也是混過江湖的,豈不知“策馬狂歌”的大名?愕然道:“這位……是天門鶴真人的高足么?失敬、失敬!”胡彥之笑道:“大哥客氣。我?guī)煾钢皇N疫@么個徒弟活著,沒比過也不知是高足還是低足?!?/br>
    楊七干笑:“胡……胡大俠說笑了。”心想方才的惡形惡狀都給瞧了去,此人在江湖上威名素著,說是嫉惡如仇;倘若蘇道長鎮(zhèn)他不住,只怕還要費一番力氣應(yīng)付。卻聽蘇彥升寒聲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胡彥之笑道:“我在流影城作客,白吃白住了好一陣子,橫二總管精打細(xì)算,硬是不肯吃虧,非要我?guī)€人去求醫(yī)不可。我本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流影城好酒好菜住得舒服,我以后還想再來,只好勉為其難,走他媽的一趟?!?/br>
    蘇彥升大起疑心,冷笑道:“要醫(yī)什么人?又去哪里求醫(yī)?”

    胡彥之聳肩一笑?!扒靶┤兆?,流影城中的不覺云上樓出了事,你知不知道?”

    蘇彥升與楊七面面相覷,楊七驚喜交迸,蘇彥升卻是泛起一絲惡意的笑容:“橫疏影把人托你,當(dāng)真瞎了狗眼!”回頭尖叫:“楊七!人就在里面……”

    沒等他說完,楊七一聲令下,十幾名赤煉堂眾將篷車團團圍住,他從車后將布簾掀開,只見車內(nèi)躺著一名全身、頭臉都裹滿白布之人,身旁另有一名容貌清秀的婢女服侍。那婢女似是嚇得傻了,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雙手抓著拭汗用的白巾,睜著一雙空洞的漆黑大眼面無表情,尖尖的瓜子臉蛋比白巾還要白慘。

    楊七一愣。車?yán)锬挠惺裁词司艢q、流影城出身,名叫“耿照”的黝黑少年?真是活見鬼了!

    蘇彥升躍進篷車?yán)铮窒坪熥攒囎砸卉S而出,怒指胡彥之:“你!把那耿……那人藏到哪兒去了?就是當(dāng)日在烽……烽火臺……與你一道的那名少年,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胡彥之見他說到“烽火臺”三字時,不禁舌頭打結(jié)、渾身發(fā)顫,靈光一閃:“難不成……他竟被妖刀嚇破了膽子?”越看越像,故意板起面孔:“你在胡扯什么?這位是流影城的廚工阿傻,那日便是他被妖刀天裂附了身,當(dāng)場將兩名臬臺司衙門的公人從頭到腳劈成了四半,腸子流滿一地,那個血啊,嘖嘖……”

    蘇彥升失聲尖叫,踉蹌倒退幾步,跌坐在地上,顫著揮手:“別……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旁人都被他的模樣嚇到,紛紛走避,連赤煉堂眾也不知所措,怔在當(dāng)場。

    胡彥之不以為意,繼續(xù)道:“這人拿妖刀殺了許多人,連自個兒的頭臉也給劈壞啦。流影城主也算跟我拜了把子,就托我?guī)掖蠓蛑沃?,省得他那張臉活像是摔爛的西瓜似的,紗布一打開便流了一地的紅湯……”

    蘇彥升坐在地上,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