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吳楚都要炸，炸毛久一點和炸毛短一點其實都沒差。

    殷縉淡定地薅了一把吳楚的禿瓢，盯著他還紅著的耳廓若無其事低聲哄道：“這很正常的?！?/br>
    “小年輕，火氣大，很容易沖動?！?/br>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他撩撥的那兩下，說不定小吳楚還真不會那么興致勃勃地站起來。

    病床上滿是罪惡感的吳楚默默將頭埋進了被子后，一聲不吭，像是咬死了不再探出頭，他悲傷想著，到現(xiàn)在殷縉還那么信任他，根本就沒有往齷齪的那一方面想。

    只有他禽獸得剛才滿腦子都是齷齪的想法。

    完全不知道在男人腦海里，他早已經(jīng)被扒皮吃骨里里外外都吃了個透，連渣渣都不剩。

    殷縉見哄不出人，嘆了嘆口氣，面上卻不見沮喪，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帶著點懶散道：“真不說話？”

    他伸手拿起病床頭前的蘋果和水果刀道：“削個蘋果，給它道歉行嗎？”

    悶頭在被子里的吳楚一時半會還反應(yīng)不過來殷縉口中的“它”是說誰，直到想起了之前他買了一套廉價西裝，迫不得已回家后給殷縉那玩意道歉。

    吳楚：“……”

    他不吭聲，忍了一下，沒過多久還真的聽到水果刀摩擦在果rou上的聲音，還聽到男人削到一半，然后若無其事地將削得只剩蘋果核的蘋果丟盡了垃圾捅的聲音。

    吳楚掀開被子冷著一張臉對著椅子上的人道：“起開?！?/br>
    殷縉抬眼，一晃神就被人帶到了床上，用被子胡亂地蓋了起來，只露出個頭，頭上頂著紗布的男生還幫他掖好被角。

    下一秒，吳楚坐在椅子上，手上拿著水果刀，選了一個賣相好的蘋果低頭熟練削了起來，他指尖看上去很靈活，刀刃上很快就卷起了蘋果皮。

    殷縉躺在病床上，他眨了眨眼看著依舊冷著臉像是懶得跟他說話的吳楚道：“別人能削好多花樣?！?/br>
    吳楚低著頭，冷著臉道：“誰大老爺們搞那種花里胡哨的？”

    殷縉沒說話，看著終于跟自己說話的吳楚，他眼里帶了點笑意，嗓音卻帶著遺憾，裝模做樣嘆了一口氣道：“好吧?！?/br>
    幾分鐘后，吳楚拿起另一個蘋果，面無表情對著他道：“要什么花樣的？”

    殷縉有些詫異，覺得今天從浴室中的吳楚好說話得有點過頭了，他擼了禿瓢沒被罵，提了花里胡哨的要求也沒被罵。

    他定了定心神，望著吳楚試探道：“削個兔子的？”

    于是他就看到大刀闊斧坐在椅子上的吳楚冷著臉皺眉拿著水果刀替他削著蘋果兔子，桀驁的眉眼上全然是認真。

    殷縉微微挑眉，覺得有必要再試探一下吳楚的容忍度，他想了想，又道：“還想要個小熊的。”

    這會輪到吳楚詫異地抬眼望著殷縉，他居然都不知道男人有著隱藏得那么深的少女心，而與他對視的殷縉卻淡定得很，甚至還朝他眨了眨眼。

    吳楚面無表情低下頭，表面鎮(zhèn)定，實際上面皮都發(fā)熱起來了。

    撒、撒什么嬌？

    十分鐘后，殷縉沉默地望著果盤上密密麻麻的蘋果兔子和蘋果小熊，再望著低頭還在興致勃勃削著蘋果的吳楚，他帶著點艱難出聲道：“吳楚，夠了。”

    “已經(jīng)有很多了?！?/br>
    吳楚帶著點遺憾地放下水果刀，他伸手擺弄了一下那些蘋果瓣，抬頭望著殷縉，格外沉靜道：“隨便削削?！?/br>
    冷著臉看上去就真的像是隨便削削一樣。

    殷縉望著果盤中喂豬一樣的密密麻麻，憨態(tài)可掬的兔子和小熊沉默：“……”

    而吳楚則是靠在椅子上一邊擦著手一邊深思著自己身家夠不夠養(yǎng)殷縉。

    殷縉有潔癖，房肯定要新的，寬敞透亮的，車的檔次也不能比現(xiàn)在殷縉開的檔次低，還有殷縉爺爺那一關(guān)也要想法子過。

    最重要的是殷縉喜歡性格乖的。

    斂眉沉思的吳楚忽然抬起頭，他對著正在吃兔子蘋果的殷縉嗓音放柔：“吃飽了就在床上睡一下?！?/br>
    殷縉略帶悚然地抬起頭，他不動聲色地將嘴里的兔子蘋果咽了下去，對著吳楚慢條斯理道：“睡你床上？”

    吳楚點了點頭，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樣道：“柜子里有新的被子，都是消毒過的，你要是睡不慣，我重新給你鋪一下。”

    殷縉沒說話，而是抬眼道：“睡不慣?！?/br>
    吳楚起身，看上去像是要幫他去那柜子中的被子，就被人拽住了手腕，他愣了一下，就看到床上的殷縉半闔眼皮，極為自然道：“你上來陪我睡一下?！?/br>
    吳楚第一反應(yīng)是盯著自己的下半身，然后鎮(zhèn)定道：“我?guī)湍闳ツ帽蛔印?/br>
    他是半點都沒敢提剛才殷縉說的那句話，生怕自己一個鬼迷心竅下就昏了頭上了病床，然后又對殷縉干出了點混帳事。

    但病床上的殷縉只閉著了眼，拽著他手腕，眉眼帶著點倦怠催促道：“不用新的，就隨便睡一下。”

    他極為自然道：“大家做朋友都是這樣的?！?/br>
    吳楚心動了，他試圖帶著自己的良知掙扎道：“我怕壓到你……”

    幾分鐘后，殷縉摟著懷里的人，薄唇勾著，鼻尖滿是沐浴露的清香，他伸手將燈關(guān)了下來，將鼻梁抵在了吳楚的肩胛骨上，閉眼帶著笑意低啞道：“放松點?！?/br>
    昏暗的病房中，吳楚渾身僵硬不敢動，他喉嚨滾動著，直愣愣盯著面前某一處，身后是一具溫熱的軀體，肩胛骨傳來清晰的觸感，暖融融的蔓延開。

    像是一只蝴蝶落在肩膀上，讓人只想小心翼翼一動不動維持著同一個動作。

    過了幾分鐘后，吳楚看著有幾縷黑發(fā)落在了男人眉骨上。

    昏暗中，殷縉的眉眼有些模糊，卻依舊深刻，半晌后，吳楚感嘆到還好他還有著朋友這層關(guān)系做擋箭牌，可以讓他做出那些舉動不嚇著殷縉。

    還可以讓他快快樂樂爬床。

    *

    第75章

    黑發(fā)搭在眉眼上有點癢。

    看樣子像是被興致勃勃的吳楚用手指又卷又繞。

    殷縉閉眼想著，過了幾秒，他不動聲色地輕微蹙了蹙眉，就察覺到懷里的人手上的動作立馬老實了下來。

    殷縉勾唇，閉著眼極為自然地將懷里的人攬得更近了一點，懷里人又僵了僵，直到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殷縉聽到了懷里人呼吸逐漸平穩(wěn)后，他才睜開眼，若有所地盯著面前沉睡的吳楚。

    面前沉睡的男生看上去全然是放松了警惕，甚至將右手搭在枕上，微微張開手掌，像是無意識要護住什么一樣。

    而他右手邊枕上恰好就是殷縉的腦袋。

    殷縉靜了靜，他垂眸，從被子中伸出一只手，慢慢扣住了搭在枕邊的手，沿著手腕慢慢摩挲上去，直到攀爬到指尖，一根一根手指地緊密交纏著，同指尖搭在了灰色的枕頭面上。

    那緊密交纏中帶著強烈意味的占有欲，在此時此刻濃重得令人膽戰(zhàn)心驚。

    ---

    褚宅。

    坐在輪椅上的褚萼用帶著手套的蒼白手指輕輕挑起面前人的臉，蒼綠色眸子像是陰冷毒蛇的眼睛一般，一寸一寸地從面前張懷遠抑制不住發(fā)顫的臉龐上掃過。

    半晌后，他對著面前的人輕輕道：“吳宗盛在哪？”

    張懷遠坐在椅子上，渾身發(fā)抖，他慘白著臉，望著面前像是活生生從棺材中爬出來的褚萼喃喃崩潰道：“我不知道……”

    褚萼垂眸，將那枚紅寶石扳指慢條斯理脫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抬手用力拽著張懷遠頭皮上的頭發(fā)，抬頭平靜道：“真的不知道？”

    張懷遠被迫猛然揚起了頭，頭皮傳來撕裂般的疼痛，眼眶瞪大，眼尾分泌出了點生理性眼里，艱難顫聲道：“真的不知道……”

    下一秒，他凄厲尖叫起來，渾身發(fā)抖嚎叫道：“我真的不知道……”

    褚萼眼皮子都不動，直到面前的人奄奄一息后，他才驟然松手，看著張懷遠癱軟在椅子上，輕輕道：“他車上的手腳，是什么時候動的？”

    癱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張懷遠斷斷續(xù)續(xù)說出了一個日期。

    褚萼閉了閉眼，他身后的褚熙垂眸上前輕輕摁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情緒不要太激動，而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張懷遠發(fā)抖朝他們哀求道：“我不知道動了手腳……”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只跟我說，等過幾天就死無對證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情緒崩潰的他看上去渾渾噩噩，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個被牽連的無辜者。

    可他面前坐著輪椅的褚萼只睜眼盯著他慢慢道：“你以為沈秋澤接你回去是做什么的？”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張懷遠顫了顫，沒有說話。

    褚萼繼續(xù)道：“你以為他把你從吳翰的手中接回去，是帶著你出國？”

    “你是不是覺得跟了他出國，借著跟那人幾分像的臉，陪在他身邊就能在國外混得風生水起？”

    褚萼將那枚紅色事扳指戴在了手指上輕輕道：“他現(xiàn)在巴不得你死呢?！?/br>
    “你知不知道他現(xiàn)在每天夜里站在吳楚醫(yī)院樓下，一站就是站好幾個小時？”

    張懷遠臉色慘白了下來，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聽著褚萼繼續(xù)道：“你以為你帶著那點可憐的消息回去給沈秋澤，沈秋澤就能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原諒你？”

    “他現(xiàn)在為了吳楚，連沈家都不想要了，你拿什么跟吳楚比？”

    張懷遠將牙齒咬得咯吱響，眼睛充血，卻依舊咬死了不說一句話

    褚萼盯著他輕輕道：“你倒不如跟我說，我說不定心情好，還能讓你陪在他身邊?！?/br>
    張懷遠顫聲喃喃道：“我不信……”

    褚萼抬起他下顎，盯著他冷冷道：“你以為你是怎么被沈秋澤發(fā)現(xiàn)的？”

    張懷遠嗓音中滿是嘶啞喃喃道：“瘋子，你們?nèi)麐尪际钳傋印?/br>
    看著渾渾噩噩的張懷遠，褚萼眼底跟淬了冰一樣，對著面前人漠然道：“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br>
    張懷遠胸膛劇烈起伏，雙目充血，額上結(jié)痂的傷痕讓他看起來猙獰了不少，他從咯吱咯吱響著的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道：“你圖什么？”

    “你為他做那么多事，你能得到什么？”

    “還不是只能像個狗一樣在邊上看著他？”

    他想告訴面前的人，別白費力氣來折磨他了，不過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罷了。

    氣氛是死一般的寂靜，坐在輪椅上的男生看起來病弱而矜貴，他慢慢抬眼，蒼綠色的眸子中是一片平靜，只微笑輕輕朝著面前人道：“我本來就是哥養(yǎng)的一條狗?！?/br>
    任何人都不能越過他去傷害吳楚。

    所有惡毒尖利的咒罵隨著書房門合上而漸漸消失，褚萼安靜坐在輪椅上，他身旁的褚熙低聲道：“您該回醫(yī)院了?！?/br>
    褚萼沒有說話，好半晌，他才自言自語喃喃道：“是我做得不夠好，最近他才沒有來看我。”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抓來好幾個藥瓶，將一把大藥分作好幾次硬生生干吞了下去，身后的褚熙看著活生生像是只靠一口氣吊著的褚萼，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