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高悅晚上回宮里跟周斐琦打了個招呼，他說得時候義憤填膺，末了還來了句：就要讓他們知道知道，我高悅的人可不是誰都能捏上一把的軟柿子！

    嗯？周斐琦唇角微勾，問：誰是你的人？

    啊

    高悅說不出話了，因為他被皇帝撲倒了

    第140章 小雪三候

    第二日，老紈绔果然如約來到戶部計司找齊鞘。他來得很早，到得時候計司的早會還沒有散場。齊鞘被他打斷了會議，心中怎么可能痛快，出來的時候自然也沒給他好臉色。

    老紈绔現(xiàn)在不在乎齊鞘甩他臉色，只要他能把事給辦成了，能讓他把錢裝在兜兒里捂暖了，被瞪兩眼而已，不痛不癢根本無關(guān)緊要。

    他見了齊鞘就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一個勁兒地追問：怎么樣？怎么樣？那位高家的哥兒是怎么說的？

    高家的哥兒？齊鞘橫眉豎目。老紈绔連忙改口：畢焰君畢焰君！

    齊鞘從袖子里抽出了三張紙，這是入宮之前要簽的協(xié)議，你拿回去讓他們的家人簽字畫押按上手印，要是不簽，這事還是趁早作罷！

    老紈绔拿著那張紙正在看，見上面的文字都一樣，有幾處空著，顯然是填人名的預(yù)留，里面的內(nèi)容也都一樣，最后一句寫道：生死之責(zé)自行承擔(dān)，與其他人無關(guān)。

    老紈绔皺眉問：這是不是有點兒太狠了？

    齊鞘冷笑道：你知道大周后宮每年死多少人嗎？你知道在宮里活著有多難嗎？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就敢收了別人的銀子，替別人牽線搭橋，萬一要是那幾個孩子進(jìn)了宮，沒過多久出了人命，他們的父母找你算賬，你覺得你能解決的了還是我能解決的了？

    誒，不對啊。你不是在宮里嗎？你就不能照顧著他們點兒，讓他們別死？

    呵！你說得真是輕巧，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現(xiàn)在每日忙得很，不可能照顧得過來。你最好想清楚，若是那些人進(jìn)宮干出什么丟人現(xiàn)眼的事來，連累了我，拖垮了我，齊家那些人還會搭理你？你是能得到錢還是能得到名還是有什么可圖？

    齊鞘邊說邊步步緊逼，他眼里這會兒全是瘋狂的恨意，那恨意濃烈得如一團(tuán)黑色的火焰，在他的雙眼中燃燒。老紈绔被他這副樣子嚇得連連后退，他覺得自己的后背濕了，被冷汗打濕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以前最軟弱無能任人欺負(fù)的兒子原來還有這么可怕的一面，他就像，現(xiàn)在就像是一匹餓狼般，隨時都能將自己撕碎一樣。

    老紈绔被嚇得不清，腳下一個趔趄，噗通一聲坐倒在地。這一下可摔得很重，他身上的肥rou都晃了兩晃，然而他卻只是愣愣地昂著頭看著齊鞘。就好像眼前這個人，他根本不是他的兒子，只是一個對他懷有無限惡意的陌生人。

    有一刻，他甚至覺得，只要給齊鞘一個合適的機會，齊鞘殺他，不會有任何猶豫。

    這一天，老紈绔拿著那三張紙，失魂落魄地回去了。他走了很久之后，齊鞘還站在戶部衙門一側(cè)的角落里沒動彈。他在收拾情緒，剛才他是真得差點忍不住動手暴打那老東西。他心中的殺意和恨意來得太過兇猛，以至于要收拾干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昨天高悅只是讓他嚇唬一下老紈绔，他卻一時不慎，真得差點動手能死那個混蛋

    齊家這個老紈绔今日是真得被齊鞘嚇到了。以至于，他回府之后，都沒有立刻找那幾位宗親炫耀事情辦妥，而是拿著那幾張紙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書房。他想了很久，對比了很久，他和齊鞘如今的能力差異，最終可悲的發(fā)現(xiàn)，若是齊鞘現(xiàn)在真想要他的命，他好像已經(jīng)沒有還手的余地了

    他所能依仗得只有宗族的力量，齊鞘身后卻有皇族。

    斗是斗不過了老紈绔這時再看手里那三張紙，突然覺得那句生死不管真是越看越刺眼，他不僅想到，若是那幾戶人家的孩子進(jìn)宮之后死了，那自己在宗族里還能有立足之地嗎？

    若是連宗族都不在管他，那齊鞘想要弄死他豈不是更加易如反掌了？！這，這可不行！

    這會兒，這個老家伙是真怕了。他甚至慶幸自己還有點小聰明，能想明白這些事，所以他要優(yōu)先保命，他不想死！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齊鞘為什么恨他，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齊鞘真得是想殺他！

    因此，老紈绔立即制定了保命計劃，他找出之前收得那些銀票，準(zhǔn)備一會兒就給那些人送回去和這三張紙一起，送給他們！若是他們執(zhí)意要將那些孩子送進(jìn)宮去，只要他們簽了這三張紙，就算是那些孩子最后死在宮里，也跟自己沒關(guān)系了。

    這樣一來他不就是里子面子全有了嗎？

    老紈绔不知道，他這種行為就是典型的金錢思維，他因自己愛財，就習(xí)慣什么事情都用金錢來衡量。其實，這才是情商最低的一種表現(xiàn)，有這種思維的人，永遠(yuǎn)都不可能活成世界的主角！

    如果說，齊鞘是用行動演繹了人活著，只有自己強大了，別人才會敬、畏！那么，老紈绔就是身體力行告訴人們什么叫小聰明永遠(yuǎn)都是小聰明，貪心無下限，注定死得很難看！

    再說齊家那幾位宗親，他們再拿到老紈绔退回來的銀票時是開心的，但是，當(dāng)他們看完那張紙后臉上可就再也沒有笑紋了，甚至指責(zé)老紈绔你是不是沒辦成事，故意拿這個東西來嚇唬我們？這字我們是絕對不會簽的，但你沒辦成事，光退會本金怎么成？必須加些別的我們才能接受！

    你還有臉問為什么？宗親們怒火中燒，你去打聽看看，現(xiàn)在平京里還有誰不知道你跑到戶部衙門大門口鬧事，是為了讓我們家孩子進(jìn)后宮？這些孩子本來都是多好的孩子啊，現(xiàn)在被你搞得聲名狼藉，要是進(jìn)了后宮也就罷了，現(xiàn)在進(jìn)不去，這以后還怎么嫁人？讓人家戳著脊梁骨笑話到死嗎？

    宗親中還有幾位夫人，當(dāng)場就哭了起來，一句句喊著什么我苦命的兒！

    老紈绔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兒，有點傻眼?？赡切┳谟H不依不饒，他就是個老混子，本就沒什么耐心，被鬧得煩了，終于也不干了，論撒潑耍賴這些宗親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

    于是，這事鬧到最后，就鬧到了齊氏宗祠里。齊氏一門如今的當(dāng)家，是工部尚書齊大人的老父親，年近花甲的一個老頭。他坐在宗祠正中央，聽他們這幾家嘰里呱啦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后，只覺得心中涼涼，感嘆了一句：天要亡我齊氏一門??！

    這一句，宗祠里立刻安靜了。所有人都愣愣地望著這個老人，滿臉都是不明所以。

    老祖長嘆了好多口氣后才又開口，道：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一群妖魔鬼怪，只想著吃鞘哥兒的rou喝鞘哥兒的血，也不想想，如今齊氏的榮耀都是誰給你們爭來的！

    宗祠里鴉雀無聲。

    老祖長喘了口氣兒，繼續(xù)道：還有你

    眾人見他枯瘦的手指著齊家有名的那個老紈绔，厲聲訓(xùn)斥：你，你把齊家的臉都丟到了陛下面前，你知不知道？！

    沒，沒！我沒有！老紈绔嚇得癱在地上往后縮，這一刻，他驚慌失措又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里。

    就聽祖長道：你不知道那高畢焰是什么人嗎？你竟然去向他求情？！你信不信你前腳求了情，過不了晚膳皇上就知道了這件事？！

    這樣一說，別說老紈绔了，就連那幾位宗親都嚇得立刻慘白了臉。

    老祖長又道：如今，平京人都說皇上獨寵畢焰君！你們就不想想皇上為什么只獨寵他一人？！這樣的人會輕易答應(yīng)你們幫咱們齊家往宮里送人嗎？！別說齊家了，就連高家，之前有個一心想進(jìn)宮的哥兒，最后進(jìn)得是哪兒，這還用我說？！

    他說得是高玉，高玉如今還在刑部大牢里蹲著，這件事曾經(jīng)也在京城的貴胄圈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那，那可怎么辦呀？宗親里的幾位家長，想到高玉的下場也慌了，全都跪了下去，撲到老祖長腳邊，抱著大腿一個勁兒地哭求：祖長啊，您可得為我們做主?。≡蹅凖R家好好的孩子可不能，可不能

    你們現(xiàn)在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了？祖長長嘆道：已經(jīng)晚了。

    ?。?/br>
    啊什么??？祖長恨鐵不成鋼，一腳踢開了一個宗親，道：你們既然求到了畢焰君面前，他又賣了咱們齊家的面子，如今連這個，這個身契都給你們了，你們?nèi)羰乾F(xiàn)在反悔，惹怒了他，齊家就要完了。

    所以老祖長拿起桌子上的三張紙，閉了閉眼，扔磚頭一樣地用力砸到了那幾位家長的臉上，道：這個契必須簽，人，也必須送進(jìn)宮里去！你們

    枯瘦的手又指向地上跪了一地的人，道：心懷不軌，辱沒門庭，為人不正，讓祖宗蒙羞！來人，上家法！每人罰打五十藤鞭！禁足祠堂，面壁思過一百日，抄寫祖訓(xùn)一百遍！其余的事你們就不用管了！

    啊啊啊！

    祖長您不能這樣??！啊啊??！

    啊

    一時間，祠堂里響起了數(shù)道尖利的哀嚎。各種呼疼喊痛求饒之聲炸然響起，聽得人不免直起雞皮疙瘩！

    宗祠后門處，齊素放下簾子，飛快地從后門溜走了。他回到了戶部計司，趁沒人注意，單獨找到了齊鞘，小聲道：哥，我阿翁把他們都罰了，動了家法呢。

    我知道了，謝了。

    齊素望著齊鞘這會兒平淡的神情，一時也猜不到他這位堂哥心中到底是個什么滋味

    第141章 大雪一候

    齊鞘是真的太平靜了，這種平靜令齊素覺得很不簡單。在他的印象中，他這位堂哥小時候過得日子簡直苦不堪言，尤其是在他生父去世之后，他就像個沙包一樣被那一家的孩子們欺負(fù)著他能活著長大，在齊素看來都是一個奇跡。因此，齊素以己度人，他覺得若是換成他，自幼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他是肯定會恨那一家人的。他會希望看到他們被懲戒，看到他們倒地求饒，看得他們痛哭懊悔，看到他們生不如死

    也正因此，齊素這會是真有些迷惑，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看不透這位堂兄了，他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呢？

    齊鞘在想什么？他這會兒只是在感慨高悅手段高明！昨日，高悅只讓他將老紈绔丟人丟到畢焰君面前的消息，傳給齊氏宗祠的掌權(quán)人，又讓他準(zhǔn)備了三份賣身契交給老紈绔，最后交代他想法子嚇唬嚇唬老紈绔，沒想到今天就有了這樣一初好戲看。

    齊鞘仔細(xì)琢磨著這件事的前后關(guān)系，越想越覺高悅這人對人心的把控，實在令人折服。他想，現(xiàn)在高興還是太早，更好看得恐怕還在后面呢。

    齊素盯著他堂哥看了一會兒，見他一直不說話，就關(guān)心地問：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心里難受？

    齊鞘用力握了一下齊素的肩，道：我沒事的。

    哦，那齊素突然又往四下看了一圈，確認(rèn)沒人，才又附耳對他哥說：我回來之前，聽見阿翁說了，還會送那幾個堂弟進(jìn)宮的。他們，他們會怎么樣？

    他們會怎么樣，齊鞘也說不好，因為高悅昨天肯定已經(jīng)安排好了。于是，他就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齊素見齊鞘依舊面無表情，還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便沒再追問，而是拉著齊鞘問起了公務(wù)上的事情。高悅讓他出套卷子，他想好好表現(xiàn)，奈何有些地方他拿不準(zhǔn)，這些天倒是經(jīng)常來找齊鞘給他參謀。

    齊素從小就是個酷愛河工水圖的癡人，一說起這些來，就總是忘乎所以。沒一會兒他就將家族里的那些破事兒給扔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幾日后，后宮里的人都聽說了一個消息，后宮進(jìn)新人了新人出身自齊良人的母族新人有三位，新人新人被安排去了辛奴所刷馬桶？?。?/br>
    娘啊，這是什么神轉(zhuǎn)折？！

    齊良人難道都不為他們同族的哥兒說句話嗎？什么？聽說是高畢焰直接下的令？！哦，好吧，那位如今確實沒人敢惹！不過，雖然高悅沒人敢惹，但這個cao作也擱不住嬪妃們琢磨呀。她們想來想去，一致認(rèn)為，高畢焰之所以這么做，完全是要殺雞給猴看，這是在拿齊家給她們所有人敲警鐘，提醒她們老老實實在后宮里數(shù)花兒、拔草兒，不要動什么歪心思企圖爭寵，否則，下場可能比刷馬桶更慘！

    嬪妃們忽然覺得這個冬天好似特別難過因為，花、草都枯萎了。相當(dāng)于后宮里唯一的生活樂趣也被季節(jié)給剝奪了，想爭寵又不敢；想動動歪心思吧，如今連個對手都找不出來；皇上依舊不來后宮不理她們，又沒有八卦可說，這日子無聊的，呵！

    嬪妃們每日無精打采，儼然真成了后宮里的一群混吃等死的米蟲。

    高悅聽說這事后，沒出三天，就給她們派了個活兒做棉衣。

    以各宮為單位，每做出三千件棉衣可以領(lǐng)一朵小紅花，六千件一朵半，一萬件兩朵。小紅花可逐年累積，達(dá)到五朵可晉位一級！

    好似在說，日不動萬的嬪妃，就別在大周后宮混了！

    此令一出，后宮一時轟動，嬪妃們嘴上說著這什么破玩意兒，背地里卻一個個摩拳擦掌，暗暗較勁兒。如今的后宮，太過平靜和諧，這令骨子里爭強好勝的嬪妃們絲毫沒有用武之地，好不容易有了個競爭項目，她們怎么可能不激動！不就是做棉衣嗎，又不是都讓她們自己動手，她們監(jiān)督好衣服的質(zhì)量，別到時候為了沖量拿出去的衣服做工太差讓人家笑話就行！

    這件事不知怎么就傳到了太后耳里，她聽完后，笑著給了高悅一句評價，道：這孩子，鬼點子可真多。

    高悅讓后宮做棉衣，是為了給戍邊將士送溫暖。他雖然生在現(xiàn)代，卻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國家的繁榮富強和諧穩(wěn)定，人們平靜和平的生活并不是上天賜予，而是有無數(shù)戍邊戰(zhàn)士用鮮血和汗水換來的。這些人是大周的英雄，值得被所有百姓溫柔以待。

    如今的天氣，一日寒勝一日，高悅心中掛念著四疆戰(zhàn)士，知道戶部李尚書早就安排了過冬物資送往各地駐軍。不過，朝廷安排是朝廷安排的，皇家后宮出品的自然又是另外一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