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程澍的聲音在氧艙里顯出一絲淡淡的疲憊感，大約是想起那天傍晚，虹山后湖邊劍拔弩張的父子，或是今天，從電話那頭傳到耳邊的尖銳儀器聲響，他突然翻身，將臉埋在了章珣腹部，“章珣，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什么時候知道的？

    是老爺子講完黑天鵝的故事，是他那句‘在她該在的地方’，亦或昨天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收到陸湘蕓帶著章珣去后湖說話的消息，還是章珣從昨晚到現(xiàn)在的異常反應(yīng)，他是什么時候完全認定那個猜想的，他當然說不出來。

    章珣就這么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在許久后聽見他似有若無的說，“都不重要了。”

    第72章 特助

    作者有話說：后面就甜甜甜甜…… 了

    章珣跟程澍在氧艙過夜的次數(shù)其實不多，即便折騰到很晚，他還是會被程澍抱回臥室，但剛剛過去的這一宿，章珣一直留在氧艙里。

    清晨七點多的時候，程澍保持著昨晚躺在他腿上的姿勢醒來，看見睡得正熟的章珣，小心的抬起身子，但還未多動，章珣跟著也醒了。

    “程澍……”

    “腿還好嗎？” 程澍在他身邊坐著，手握住了他大腿，不經(jīng)意的揉了揉。

    “麻了，”章珣嘗試動了下，很快便產(chǎn)生了密集的酥麻感，“呃……”

    睡了一夜，程澍的襯衣變得皺巴巴的，下衣擺散亂，站起來時整個人看起來比昨晚還要疲憊。

    所以章珣在他彎下腰準備抱自己的時候，不太愿意的縮了縮身子，“我能走。”

    程澍就勢將雙手撐在他腿兩邊，“確定？”

    章珣點頭。

    “那我走了?！?/br>
    程澍說著話，站直了，轉(zhuǎn)身朝外走，章珣怔怔地望著他，遲鈍的問，“你去哪？”

    “上班，” 程澍在氧艙門背后停下來，說，“章先生今天什么安排，回北襄，還是等我回來？”

    “……”章珣沒主意，其實營銷部是很自由的，但許久不聯(lián)系陳永凱，很容易被對方在績效上打低分。

    章珣琢磨著，將已經(jīng)不怎么麻了的腿從沙發(fā)上放下來，“我得打個電話?！?/br>
    程澍便開了氧艙的門，后撤了一步倚在門邊，在章珣走過來，緩慢的路過他的時候，從身后抱住人，一路推著他往臥室去。

    花灑里的水熱的很快，程澍將水調(diào)溫，手握著章珣肩頭，親了親他腦袋。

    沐浴液在章珣手心，他低著頭涂抹在身上，不知在想什么，好一會才跟身后的人說，“昨天你睡著后，我看了那些新聞…… 你工作上的事我不太懂，但程老先生為這事被送去搶救，我的確替你感到不安?！?/br>
    程澍沒有答話，將他身子轉(zhuǎn)過來，而后捏著他下巴親了上去，這樣的親吻無疑是突兀的，在章珣看來，這是程澍用來逃避問題的某種方式。

    洗完澡，程澍率先出去了，章珣再沖了一會才裹好浴袍回臥室，臥室門虛掩著，章珣聽見了肖凡的聲音——

    “程總，醫(yī)院來消息說程董已經(jīng)度過危險期了?！?/br>
    “嗯?！?/br>
    “您從全國各大三甲醫(yī)院請來的權(quán)威，十點鐘要再做一次會診，您今天要去醫(yī)院嗎？”

    程澍微微搖頭，“讓二哥到總部，交接的事要盡快?！?/br>
    “程總，”

    “該說的都跟他說了，這件事你做不了，梅可讓你回來做什么？”

    肖凡為難，低下頭，“是，我知道了?！?/br>
    肖凡走后，章珣換好衣服出來，程澍站在窗邊，視線落在遠處的海面，今天臨海的天陰著，連帶著目之所及的海天交接處都像被霧化了一般。

    肖凡的話章珣聽的很清楚，到底是父子，程澍大概從沒想過真的要了他父親的命，所以早早地備好了專家，但這之中的復(fù)雜之處，章珣無法完全體會。

    “程澍，”章珣叫他，在他回頭的時候跟他說，“我得回一趟北襄?！?/br>
    程澍聽見，眼底滑過一絲黯淡，“好?！?/br>
    章珣又說，“回去看看章珒，順便，把工作辭了。”

    程澍這才回過身，注視著他，“認真的？”

    “嗯，就是不知道程先生原來教章珒的，愿不愿意再教我一遍？”

    程澍噙著笑意，久久沒有回話，章珣隨后也笑了，兩人這么站著，滿目星河。

    程天旭過了一個禮拜才醒來，事實上他早就不能下床了，只不過比起完全的癱瘓，程澍請來的專家想了很多辦法才勉強維持住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他看起來很羸弱，手術(shù)昏迷，如同將他這一生濃縮的過了一遍，但在看見程澍走進來的時候，他還是倔的瞪圓了眼睛，以顯示他殘存的精氣神。

    程澍不在意，即便老爺子現(xiàn)在坐起來，下地，或是大發(fā)雷霆，他也覺得沒什么，只是拉了椅子在他旁邊坐下，凝視著他，“夢到過南黎嗎？”

    “你……”

    “后湖里養(yǎng)的黑天鵝，我送走了，” 程澍一字一句道，“你好好活著，躺在這張床上，好好回憶你過去的幾十年。”

    “程澍……” 程天旭吃力的抬了抬手，未果，又笨重的放下去，“你，你把黑天鵝，放回去……”

    “你放回去，那片湖里，不能，沒有黑天鵝?！?/br>
    程澍沒有答應(yīng)，程天旭過了好一陣才發(fā)覺他已經(jīng)離開了，護士進來時，他布滿皺紋的眼角儼然多了幾道淚痕。

    章珣的離職手續(xù)辦的很快，回去卻沒見周思讓，姌姌說他也已經(jīng)離職了，章珣思來想去，估摸著那家伙肯定在臨海，于是打了電話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還跟他說，過段時間一起吃飯，正好帶他見見某個人。

    章珒再過兩天要開學，章珣晚上吃過飯，在他房間替他收拾行李，說話的時候，章珒坐在電腦前，將耳機摘下來掛在了脖子上。

    “哥，你可比我任性多了?！?/br>
    章珣折好外套放進行李箱，才道，“梅小姐去了香港，他身邊只有肖凡一個體己的人，我總是不放心。”

    “我是沒意見啊，剛好你不在，我耳根子清凈。”

    “你什么時候改改你這嘴臭的毛?。俊?/br>
    “改不了，” 冷卻結(jié)束，章珒的游戲角色又殺進了戰(zhàn)場，“等我開學你再過去吧，早知道我也生個病了，學學程大哥那黏人勁兒?！?/br>
    章珣好笑，將收拾好的行李箱拎起來放在了衣柜旁邊，“開學我送你，去你宿舍看看差不差什么?！?/br>
    章珒忽而靈光一現(xiàn)，“你要是覺得虧欠我，跟程大哥商量商量，給我零用錢翻幾倍唄?！?/br>
    話音落了不久，只聽房門‘砰’了一聲，他回頭看時，章珣已經(jīng)出去了。

    零花錢自然是漲了的，章珣去北襄后，章珒就收到了程澍的匯款，但這事兒應(yīng)該是程澍自作主張，畢竟他給章珣打電話過去表達感謝時，章珣的反應(yīng)除了氣憤還真沒別的。

    不過這事含糊一下也就過了，程澍要給他錢，章珣想攔也攔不住，章珒樂得自在，那幾天兼職都做的格外快樂了些。

    也是那陣子，媒體報導南海星程的新任董事，是程家老二程浪，消息一出，連帶著陸家的股票也走勢頗好，報導也提到了程澍和 v.t，只不過原先在程澍身邊保駕護航的梅可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生面孔，年輕，清秀，在媒體圍上來的時候，被向來不愛接受采訪的程總護在了懷里……

    章珣回辦公室后難免生悶氣，氣的也是自己，作為 v.t 老板的特助，他打著保護程澍的旗號過來的，事情卻總是不朝他想要的方向發(fā)展。

    程澍坐在辦公桌后面，簽完了幾份文件，叫了聲 “章珣”。

    章珣應(yīng)聲抬頭，看見他朝自己伸手，下意識的將手放到了他手心里。

    程澍忍不住發(fā)笑，碾了碾他的手指，才說，“文件。”

    “啊，哦?！闭芦懗榛厥?，將另一只手里的文件遞了過去。

    第73章 愛意

    作者有話說：黑天鵝在番外講 鐵子們

    程澍原本是不懂‘愛’這個字的定義的。

    這些年他想起程澈的概率大多發(fā)生在和章珣相處的時候。

    想起程澈問他，“小澍，你知道擁抱可以讓對方感受到你的心跳嗎？”

    十來歲的程澍搖頭，程澈便將他抱住，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擁抱會讓兩個人的心臟縮小到最短的距離，這種時候，你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愛和不愛。”

    程澍還是無法理解，他認為自己一定不會去抱除了大哥和mama以外的人。

    可是后來，他抱了章珣，距離南黎和程澈出車禍不到兩個月，他借著生意的機會飛來卡薩散心，在一個尋常的夜晚，章珣突兀的闖進了他的視線，溫熱又單薄的身子貼在他胸口，心跳擂鼓一樣的打在他身上，那時程澍想起程澈的心跳理論，平生頭一次產(chǎn)生了關(guān)于‘愛’的想法。

    這會，程澍將簽好的文件摞起來，推到了一邊，又將自己和辦公桌拉開一點距離，才沖章珣說，“過來。”

    章珣便繞過去，在他腿上坐下，“最近娛樂新聞都在談?wù)撐液湍愕年P(guān)系，v.t 要是因為這個受到影響就太不劃算了，我想，要不我還是跟媒體說一下？”

    “說什么？”

    “說我是你的特助，你上次護著我，是因為我頭一次經(jīng)歷那種場面，你只是很紳士的幫了我一下。”

    程澍聽著，未置與否，倒是另起一行問，“哪些媒體在討論你和我？”

    “很多啊，”章珣想要羅列，又作罷了，他覺得重點不在這里，而是，“你原先都出現(xiàn)在財經(jīng)新聞上，總不能因為我來，你反倒被娛樂新聞當香餑餑了?！?/br>
    “那開個記者會怎么樣，” 程澍提議，“澄清一下我們的關(guān)系。”

    “那也太，勞師動眾了…… 我的意思是，下次有記者問，我就這樣回答不就可以了？”

    “好，我聽章先生的?！?/br>
    章珣見他答應(yīng)，方才的情緒散去，這會貼到他胸口，抱著他不肯動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記者還沒碰見，轉(zhuǎn)天連財經(jīng)新聞的頭版頭條都寫著【程澍宣布與其特助章珣為伴侶關(guān)系】，章珣從床上驚坐起，手機叫囂著，屏幕上是周思讓的名字。

    章珣沒接，他從床上下來，滿屋子里找程澍，最后在書房看見站在書架前的人，舉著手機上的報導便過去了，“程澍，這就是你說的澄清么？”

    “嗯，” 程澍頭也不回，手里拿著一本章珣連名字都看不明白的書，溫聲道，“你不喜歡伴侶這個詞？”

    章珣一頓，“不，不是不喜歡這個詞……”

    “那就好，” 程澍翻閱了幾頁，而后合上那本書，轉(zhuǎn)向章珣，“今天休息，想做什么，我陪你?！?/br>
    章珣沒什么想做的事情，他覺得光從窗外透進來，穿過書架的縫隙，照映在自己和程澍身上，某一瞬間直接弱化了他心里的恐懼，這幾年，程澍就是這樣，抽絲剝繭，一點一點將那個諱莫如深的秘密暴露在這樣好的陽光之下。

    章珣的思緒短暫的游離了一下，隨后嘆了口氣，抽走他手里的書放回了書架上，在抱住他脖子的時候跟他說，“陪我接吻吧，我們好久沒有好好的接吻了?！?/br>
    只是接吻，程澍扼住他的腰，耐心的廝磨他的唇瓣，章珣會微微張開嘴，收回舌尖，用牙關(guān)鉗制住他的舌尖，等他不動了，再松開，討好似的舔舔他的唇rou。

    呼吸交纏，唇齒相依，過了許久，程澍微微喘著氣，抵著他額頭問，“想不想見亞斯曼？”

    “亞斯曼？”章珣說，“他出獄后回菲斯城生活了，我還不太敢過去，那，那年我，”

    “我?guī)氵^去，” 程澍說，“手續(xù)確實有些麻煩，你再等我一段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