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郭源簡單介紹了今天的情況,說到此處忍不住感激地又朝謝昭和傅陵一躬身:幸虧阿越遇到了謝大人和廖大人,否則否則哎! 阿越羞赧地看了眼謝昭,小聲道:那時候表演來了,阿越只是想看看表演沒想到就找不到爹爹了。 謝昭失笑,揉了揉阿越的頭發(fā):阿越下次要乖,在人多的時候,一定要牽住爹爹的手,知道了嗎? 阿越偷偷去瞧謝昭,見謝昭似乎沒有對他生氣,不由呼出了一口氣,高高興興地點頭:嗯!阿越一定會乖的! 郭源帶著阿越再次向謝昭和傅陵道謝,繼而離開。 小小的阿越趴在郭源的肩頭,露出半張臉,圓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謝昭。見謝昭若有所感地望來,他又害羞地眨眨眼,舉起白嫩嫩的小手向謝昭揮手告別。 謝昭一愣,也彎眸朝阿越揮了揮手。 等到郭源父子徹底消失在視線中,謝昭從紙袋中又摸出一顆糖炒栗子。 廖青風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伸手就要從謝昭的紙袋里去摸糖炒栗子,只可惜摸了一手的碎殼。他不信邪地把紙袋從謝昭手里奪過來,仔仔細細地翻查,發(fā)現(xiàn)糖炒栗子果然已經(jīng)被謝昭吃完了。 他把紙袋遞換給謝昭,哀怨地看著謝昭:你怎么見我也不多帶點吃的來? 像是今天這種百姓聚集的場合,金吾衛(wèi)自然要嚴加看守,以防意外發(fā)生。 廖青風從下午值班到夜晚,早已饑腸轆轆。 謝昭回:街邊小吃如此之多,你餓了就去買點東西吃唄。 他上下打量廖青風:你不會是沒帶錢吧? 廖青風心虛地看了下屬一眼,見他恍然大悟接著強忍笑意的模樣,不由轉(zhuǎn)頭惡狠狠瞪了謝昭一眼:你說什么胡話,我只是太過忙碌,以至于忘記了買點東西墊肚子這事了! 他咳了咳嗓子,對下屬說:你不要聽謝大人亂講話。 下屬憋著笑點頭。 謝昭好笑,對打發(fā)了下屬離開的廖青風道:行吧,那我請你去吃東西。 謝昭今日出門早有準備,找秉文拿了不少錢帶在身上,此刻在廖青風面前儼然是一個有錢人。他把廖青風帶到一旁售賣糕點的小販攤點前,闊綽道:想吃什么盡管拿。 廖青風沒和他客氣,爽利地拿了許多糕點,等謝昭付好錢,他就干脆利落地大口吃起來。那小小的糕點被他一口塞入嘴中,咀嚼兩下就吞下。 廖青風吃得心滿意足。 他一邊吃著糕點,一邊看謝昭若有所思的模樣,好奇問: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謝昭回過神來,我只是覺得阿越剛才好像想對我說什么。 廖青風嗤笑一聲:人家跟著自己親爹回家了,還能想對你說什么?況且,有什么話他早講了,用得著欲言又止么。 謝昭笑:你說的對。 或許真的是他敏感了。 謝昭和廖青風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阿越正摟著郭源的脖子,語氣低落地問:爹爹為什么要讓阿越騙人呢?阿越現(xiàn)在是個壞孩子了。 郭源摸了摸阿越的頭,安慰他:阿越又沒有做傷害謝大人的事情,不算是個壞孩子。他夸獎:阿越今天做得很棒,都沒有讓謝大人發(fā)現(xiàn)蹊蹺。 殿下和大人的談話,絕對不能被謝昭發(fā)現(xiàn)。 攔住謝昭,是他們計劃的最后一步。所以郭源讓阿越跑過去攔住了謝昭,避免謝昭回頭去找殿下。雖然有自信謝昭去找也找不到,但郭源在京城多年,早就習慣謹慎行事,因此還是讓阿越在那時候去拖住謝昭。 見阿越還是悶悶不樂,郭源拍著阿越的背,哄他:阿越想吃東西嗎?爹爹帶阿越買糖葫蘆去好嗎?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阿越一聽糖葫蘆,馬上振奮精神,歡呼:謝謝爹爹!我們?nèi)コ蕴呛J,又大又甜的糖葫蘆! 廖青風今晚的事情的確多。 他剛吃下幾塊糕點,就有下屬急匆匆地跑來和他說城南發(fā)生了踩踏事件。一聽這,廖青風三兩下把糕點吃完,就帶著下屬趕去城南了。 舞樂坊的表演隊伍早已經(jīng)不知道去哪了,原本擁擠的松泉街再次變得空曠。 謝昭在街上沒等多久,就見到傅陵從街角走出。他走到謝昭面前,他原本有些沉郁的臉色放了晴,神情不自覺放松很多。 謝昭問:殿下被人群擠到別的地方去了嗎? 傅陵沒有看他清明透亮的眼眸,斂眸嗯了一聲:對不起。 他難得這樣低垂眉眼,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 謝昭失笑:走散又不是殿下愿意的,干什么做出一副對不起我的樣子。 見傅陵還站在原地,謝昭沒辦法,只好握住他的小臂,帶著他朝學涯街的方向走去:別愣神了,回家了。 謝昭說得無比自然,卻沒瞧見身后傅陵在聽到這話后露出的復雜目光。 回家么? 謝昭沒察覺傅陵的異樣,話語不停。傅陵安安靜靜地聽他說話,覺得夏日夜風吹在臉上,莫名讓人覺得心情愉快。 舞樂坊的表演真好看,明年我們還來看。 嗯。 在家里待了這么久,今天總算出來了,真開心。 嗯。 我今天還碰到廖青風了,哎,金吾衛(wèi)也是真的辛苦。 討厭的名字,討厭的人。 謝昭回過頭,疑惑:你怎么不應了? 傅陵懶懶看了他一眼,忽然輕輕甩開了謝昭放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在謝昭怔楞的片刻,他面無表情地握住了謝昭的右手。 掌心觸及到的皮膚溫暖而干燥。是謝昭的溫度。 傅陵牽著他的手向前走,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你繼續(xù)說。 謝昭說不出來了。他左看看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難得有些害羞:我怎么感覺我們這樣牽手有點奇怪? 傅陵從容鎮(zhèn)定:哪里奇怪? 謝昭: 雖然說不出哪里奇怪,但總覺得臉上隱隱有些燒。 傅陵舒展眉頭,努力抑制住唇角上揚的沖動,輕聲道:既然沒什么奇怪的地方,那我們回家吧。 第35章 避暑 天氣漸漸熱起來,京城開始像個爐子,燒得人喘不上氣來。六月中旬的時候,謝昭在上朝時終于聽到陳福念了圣旨:十日之后,圣駕將會前往成源避暑。太子將會在丞相徐一辛的幫扶下留守京城,代理國事。 隨后陳福又把隨行的名單零零總總念了一遍。謝昭屏息聽了聽,覺得名單上的人還是挺多的,從后宮的娘娘公主到前朝的伴駕官員,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四十人。 御史臺中只有何方和謝昭獲得了伴駕的殊榮。 散了朝后,謝昭跟在何方身后出了殿。見何方面色郁郁似有不快的模樣,不由納悶:何大人,聽說成源可比京城涼快多了,怎么瞧您的樣子,似乎并不是很想去成源? 成源很好,謝大人不要妄圖揣測我的心情。 何方眼睛朝周圍瞟了瞟,見無人靠近,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朝謝昭略微吐露內(nèi)心的想法:只是我已經(jīng)不再年輕了,這舟車勞頓的,委實有些折磨人。 成源離京城不遠,但也有將近五日的行程。 坐五日的馬車,像謝昭這樣的年輕人自然不會有問題,但何方這樣年紀不輕的官員卻有些受罪。別說五日,在馬車上坐上一日就夠人受的了。 謝昭給他出餿主意:要不您去和圣上告假? 圣上的旨意誰有膽子推辭?何方雖然在彈劾人時英勇無比,但也不想用這種小事來消磨圣上的好感。 他無語地看了眼謝昭一眼,竟是一句話都懶得說,直接甩袖而去。 獨留下謝昭站在原地,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只是開個玩笑嘛。 見何方越走越遠,謝昭剛想提步跟上,就感覺到肩膀一重。他回過頭,就見裴邵南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攔住了他。 謝昭挑眉問:有什么事?他看著裴邵南:好像有幾日沒見過你了這幾日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當然是干壞事去了。 裴邵南見謝昭停住腳步,便松開了手,在心底默默回答謝昭的問題。 自從知道有人給謝昭偷偷遞交那種話本,裴邵南便有些不郁。他和謝昭小時候相處過幾年,也算稱得上有竹馬情誼在,他自認自己是不想看到謝昭被一些下三濫的人帶壞的。 以裴邵南的本事,揪出這個人并不難。 想到那個面容清秀的禮部官員在他面前驚恐道歉的模樣,裴邵南就忍不住想要冷笑:什么本事都沒的人,竟然也敢往謝昭的面前蹦跶。更諷刺的是,他不過是略微施加壓力,對方就嚇得連聲保證斷了心思,懇求他不要說出去。 這樣的人,不過就是貪圖謝昭的好顏色罷了。 裴邵南抬眼看謝昭,見他瓷白肌膚清俊樣貌,縱然不言不語,眉眼間也是蘊著一股子江南才有的靈秀,不由又想:謝昭這樣貌,的確是有些招人了。 想到謝昭隔壁住著的那位三皇子,他便覺得頭隱隱作疼。 謝昭被他看得警惕心升起,退后一步,瞇起眼睛看他:你這是又想干什么壞事?他和裴邵南說:怎么看我的眼神這么奇怪。 裴邵南懶懶拉成語調(diào):我這是看謝大人長得好看,一時看得失魂落魄了。 見謝昭被嚇得又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心情終于變好了幾分,眼里又重新有了笑意:逗你玩,你還真信。我只是想問你,為什么三皇子也在伴駕的名單上? 一聽他是開玩笑,謝昭立馬松了口氣。 他老老實實回答裴邵南的問題:當然是我向圣上求來的。 裴邵南沉聲,探究地看向謝昭:你為什么要替他求? 因為我希望他能多出去走走。 謝昭嘆了口氣,和裴邵南說心里話:他不像你我二人,可以隨意走逛。對于我們來說,只要時間允許,哪里都可以去得。殿下卻不一樣,他的身份始終是一道桎梏,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別人。 他抿唇,斂眸低聲道:我只是覺得如果我離開兩個月,殿下應該會覺得有些寂寞。 去成源避暑的日子,通常都是兩月。 這日子有些長了。 裴邵南冷聲:可是謝昭,在你沒來的這十多年,他都是這么過來的。 可是我來了。 謝昭靜靜看著裴邵南,執(zhí)拗地又重復了一遍:可是我現(xiàn)在來了。 所以他不必像以前一樣。 裴邵南無話可說,半晌才憋出一句:冥頑不靈。 他輕哼了一聲,能向圣上求來這個名額,也算是你有本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點他意味不明地看著謝昭,你確定三皇子愿意跟你一起去成源? 謝昭愣住。 的確,傅陵是個愛靜之人,往常這些年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里度過的。如今要他坐五日馬車趕去成源避暑,他是真的愿意嗎? 萬一他只是想待在京城,自己豈不是好心辦壞事。 謝昭的思緒被裴邵南的問話攪得紛繁。 他在御史臺心不在焉地任職了一天,傍晚到了時間后就急匆匆地想要往學涯街趕,把來自潘岳的一起去喝茶的邀請遠遠拋在了身后。 好不容易到了學涯街,他站在傅陵宅子前,先是整了整衣衫,才惴惴不安地敲響木門。 咚咚,咚咚咚。 是謝昭敲門獨有的旋律。 齊闌跑來開門,看著門外難得沒有嬉皮笑臉的謝昭,納悶: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么,您竟然又會敲門了。 自謝昭自詡為傅陵知己后,他連翻墻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又如何還會敲門等待,通常都是在門口喊一聲殿下我來了,緊接著揣著回來路上帶的吃食或別的小物件直接進門。 謝昭訥訥笑道:瞧你這話說的,好歹我也是讀著詩書禮儀長大的人。 儼然是把自己為了聽傅陵彈奏而深夜翻墻的事情拋在了腦后。 齊闌被他的厚臉皮驚得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快進來吧,殿下等您很久了。 殿下等他很久了?難不成真的是生氣了? 謝昭的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他緊張地進入書房,見傅陵手里捏了本書看得認真,他也不敢出聲喊人,老老實實坐在一旁等他發(fā)現(xiàn)自己。 謝昭這么個大活人進來,傅陵當然感覺得到。 他手里拿著書,眼神卻不自覺向一旁的謝昭身上瞟去。明明手中的書本半晌沒翻過一頁,往日聰明的人這會兒也沒發(fā)現(xiàn),只低著頭垂頭喪氣地窩在那里半聲不吭,活像是個等人審判的犯人,可憐得很。 傅陵憋不住笑了。 他把書本卷起來,在謝昭頭上敲了敲:謝大人要罰站的話,應該對著墻壁,而不是對著我。 謝昭聽傅陵語氣輕松,心中的大石悄然落地。 他面上終于露出笑:殿下接到伴駕去成源的圣諭了嗎? 傅陵似笑非笑看著他:接到了。 謝昭打算把自己的一番好意說出來,免得讓傅陵誤會。他坦誠道:這是我向圣上求來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傅陵,聽他輕嗯了一聲,這才敢繼續(xù)往下說:我這不是覺得殿下一個人留在京城太無聊了么,況且殿下這些年來也沒去哪里看一看,所以大了膽子朝圣上求了這個機會。 一個人留在京城太無聊? 剛端了糕點想要送進去的齊闌在門口聽到這話,不由止住了腳步:他算是聽明白了,這謝大人就是沒把他放眼里。